江晚梨没抬头，余光瞄了眼怎么都遮挡不住暴露在外的素食，确定自己没法否认后也没点头，“没有。”
“那你刚才夹走的是什么。”
“胡萝卜啊。”她胡编乱造，“可乐喜欢吃胡萝卜，所以我想留给它吃。”
“它想吃什么都有的，不需要你留给它。”
“但我想留啊。”她振振有词，“分给它，是因为我喜欢它，想让它多吃点。”
谎话从一开始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但没被拆穿之前继续有理有据地狡辩。
就是不承认自己挑食，不喜欢吃胡萝卜。
胡萝卜和香菜对于有些人来说，确实是天生就不碰的。
小妻子理不直但气壮的面容，让人看着发笑，裴忱这回没顺她的意思，回头叫来保姆。
两分钟后，一根崭新的胡萝卜被切成薄片重新端上来了。
“就算喜欢它，也不要把自己的那份让给它。”裴忱说，“家里多的是，你想吃多少有多少。”
“……”
江晚梨的小脸，又白又红。
她怀疑狗男人是故意的。
干嘛要这样针对她。
她就是不想吃胡萝卜又不想被人说挑食。
早知道刚才就不装逼了，现在收不回去了。
在男人关切的注视目光下，江晚梨夹起一片胡萝卜。
橙黄色的色彩让她头皮发麻。
世上竟然还有如此让人抗拒的味道。
在裴忱的吩咐下，保姆可是把一整盘的胡萝卜片放置在江晚梨的一侧。
吃一片两片还可以，让她吃完是不可能吃完的。
江晚梨硬着头皮吃了三片，速度堪比蜗牛。
而裴忱接到电话，暂且从她餐桌的对面离开。
趁他不在，江晚梨脑子灵机一动，将自己没吃完的胡萝卜，拨弄到他跟前的盘子里。
等裴忱回来，她已经溜走不见了。
只有那盘中多出来的橙黄色蔬果，证明她的所作所为。
——分给它，是因为我喜欢它，想让它多吃点。
其实她刚才说的这句话，也不是不可以联想到人的。
保姆收拾餐具的时候，看见裴忱这边有大量的胡萝卜片，以为是自己没切好，便问他要不要重新换一盘。
“不用。”
又突然想到什么，裴忱淡淡吩咐，“记一下太太不喜欢吃的东西，厨房尽量避免采购。”
“好的。”
*
梵尼大楼。
打东南的日光和煦温暖，穿过玻璃照耀进来，江晚梨的一半的办公桌被撒上一层金辉似的。
她懒洋洋伸了个懒腰，看着电脑软件上的成图，终于松了口气。
这是耗费她无数个脑细胞的运作才弄出来的作品。
毕竟是水平不足的新手，和前辈们没法比，但她构造设计大胆奇妙，没有根深蒂固的构思，所以乍看上去还是很新颖不同的。
她敲了下文经理的窗口。
“文经理，我把样图发给你，能帮我看看吗？”
文娴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就像个交作业的学生一样，江晚梨多少有些紧张。
等待的期间，她去茶水间冲了咖啡，捧着回来的时候被旁边的同事注意到，笑问她前几天的单子做的怎么样了。
“这个啊……”江晚梨无奈勾唇，“交出去五个样图，没有一样是她满意的。”
“哎，这个客户怎么这样子。”同事叹息，“早在之前就提醒你这种客户不好说话，要求极端审美奇异，根本就没法用正常思维去想。”
江晚梨抿唇，“还好啦。”
来B部门没多久就接到一个女客户订做的耳环设计，出手阔绰，要求他们做出符合她审美的设计，材料不限，但前提是她得喜欢。
没有要求，但是要喜欢，合眼缘，这种客户最难伺候，还不如那些提杂七杂八要求的人，至少设计师知道哪里做得不够好。
同事们都不太接这个客户，重任不知怎么就落到江晚梨头上了，大家的意思是，反正她是个新手，就让她练一练，就算没弄好也不会砸招牌。
这个客户果然难缠，江晚梨第一遍精心打磨的设计稿被无情推翻，又在基础上修改第二遍，不符合要求的全部换掉，但最后还是没用。
不知耗费多少时间，发出去的样图还都是在她挑剔眼光下修出来的完整图，但统统不满意，江晚梨索性把之前的样图重新修改一同发过去。
“这得多累啊。”同事唏嘘，“这种客户真难伺候。”
江晚梨慢悠悠喝了口咖啡，“不过现在成了。”
“成了？真的假的？她挑的哪张图？”
“第一版。”
同事惊诧。
这种事屡见不鲜，在客户要求下，设计师精心修改无数版的稿子之后，最后选择最初版的。
放在别人身上这次，只是这个女客户出名的难伺候，很难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我后来修过的图都挺丑的。”江晚梨叹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选择第一版的。”
一共五个版型，都没让客户满意，最后把其他四个版型修得比刚开始丑，再将第一版完美精修，所以第一版就被衬得与众不同。
按照她们的审美来看，第一版是最用心精致的，但是可能因为是交出的第一次设计稿，会让客户觉得便宜这个设计师，所以强行加入自己的思想，配合协调修改，总之要费一番力气，才能体现设计师的价值。
作为入行两年的同事忍不住感叹：“大小姐挺厉害的啊。”
“是我们B部门厉害。”江晚梨笑道，“我都是跟大家学的。”
归根究底，还是她运气好。
要是客户真的死性不改，那她白费力气，什么办法都没用。
只能在自己尽力的范围做到最好。
江晚梨坐下来，看到文娴的回复消息，让她来找她。
文娴把她的设计理念和思路都看过了，给出一番中肯的点评，说法也很老道，先是简单赞扬一下优点，后面又提到缺点。
首饰是商品，商品就得有受众，常规情况下，不能把拐棍卖给正常人，棒棒糖卖给蛀牙的老人。
江晚梨站在办公桌旁，因为要看设计没有常规坐下来。
她站着，文娴理应不能坐着，但在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大小姐。”文娴手里拿着一支笔，轻轻敲着桌面，态度客气而直白，“你觉得你这款设计的受众群体是谁，年龄范围是多少？”
一句话就让江晚梨犯了难。
这个自己还真的没考虑到。
“带铃铛的平安锁有很多，受众可能在小孩和女孩居多，但这类人很有限，你不能指望像我这种岁数的人脖子上挂个铃铛。”
听着有道理。
但江晚梨还是默默给自己台阶下：“文经理这个岁数，挺好的，正值风华。”
“你……”
文娴叹了口气，懒得理她的马屁，让她在几个点上重新修改下，然后准备项目部开会时展用。
“展示？”江晚梨诧异，“我的吗？会不会不合适。”
“你做出来不就是展示的吗，为什么要退缩。”
也不是退缩。
只是有些紧张，万一大家很嫌弃怎么办。
文娴说的不错，做出来就是为梵尼的，没必要退缩。
江晚梨回去后，于是在文娴说的基础上加以修改，除了设计图精美，还得考虑实际可行性。
接近下班时间，她收到之前女客户发来的信息。
女客户问她大概多长时间能打造好。
这种问题，江晚梨只会给予笼统的回答，比如一个月内，具体时间呢，还得看车间师傅的速度。
女客户似乎不急，只想和她聊聊天，从设计谈到梵尼，再从梵尼谈到裴忱。
[听说你们裴总很帅，是真的吗？]
因为江晚梨用的是艺名，所以对方不知道她的身份，把她当成普通的小设计师来看待。
江晚梨想了想，回复：[是挺帅的，网上不是有照片吗？]
[网上的照片不实在，而且很少。]
[是吗。]
[你有机会见到裴总吗？能到拍几张照片吗？]
见他啊，江晚梨天天见。
拍照就更不用说了，想拍几张就拍几张。
江晚梨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回复：[您要照片是想做什么呢？]
[这不是明摆着吗，我喜欢裴总啊。]
[可是他结婚了。]
[结婚又怎么了，听说他和他太太是合作结婚，没有感情的。]
这一点，江晚梨没有否认，[嗯……是合作结婚。]
女客户：[你能弄到他的照片和联系方式吗？我可以花钱买的，多少钱都可以。]
[我能弄到。]
[真的假的？]
[嗯，他的裸丨照我都能拍到。]
[不会吧，这么厉害，你是他什么人？]
[他老婆。]
第28章 梨梨怎么这样
消息发出去后, 那边沉默了。
隔着屏幕，江晚梨都能感知到对方的窒息。
她默默叹了口气，现在的富婆们怎么那么想不开呢, 有钱的话干嘛勾搭已婚男士，刚出校园的奶狗们不香吗。
将这件事和明茶讲了一通之后, 那端笑了很久，表示赞同。
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审美, 指不定人家富婆就好这一口, 就像一些绿茶, 万人群中过，总能挑到有对象的男人。
再者，刚出校园的奶狗们香是挺香的, 年轻朝气有活力，体力指不定好到离谱，但太嫩了，没什么本事，哪有事业型男人招富婆爱。
本来两人语音聊得好好的, 中途江晚梨接到裴忱的电话, 于是语音通话被挂断。
裴忱言简意赅：“我来接你了。”
“现在吗？”
“十分钟后到。”
江晚梨的心，不知不觉中突兀地跳了下, 大脑也晕乎乎的, 即使挂了电话, 眼睛情不自禁看向窗外的楼下。
十分钟过来，她现在就可以等了。
这边挂完, 明茶那边随后打来。
她开门见山：“是不是裴忱给你打电话了？”
“是啊。”
“我就知道，臭丫头。”明茶哼唧，“你看你刚才挂我电话的速度！你不爱我了。”
“我没有, 自动挂的啊。”
“是吗，那你说说，我和你老公同时掉入水中，你先救哪一个。”
“……你们先救我吧，我不太会游泳。”
“……”
就算这样，也不能让明茶打消心里的顾虑。
自从江晚梨结婚以后，陪伴好闺蜜的时间就少很多，每天晚上下班约不到她，周末也得看时间。
“那如果。”明茶钻起牛角尖来，“你会游泳呢，你先救谁。”
江晚梨沉默了几秒。
这几秒钟，再次让明茶肯定，她没人爱了。
不管答案是什么，那么她和裴忱之间对江晚梨来说就是可犹豫的人。
这才结婚多久，还没有半年，就已经赶上闺蜜了吗。
“梨梨，你是不是喜欢上狗男人了。”明茶深叹一口气，“从小到大我没看你对男人产生兴趣过，还以为你只喜欢我呢。”
“别瞎说了。”
“我瞎说什么？你没喜欢裴忱吗？”
江晚梨真想把电话挂了。
哪有人这样问问题的。
当然她烦这样的问题方式，主要是因为自己答不上来。
但她还是否认一句“没有”。
明茶信誓旦旦地教育：“你不是没有，你是感觉不到，你这人反应迟钝，不知道别人喜欢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人。”
“你懂这么多，为什么还没有男朋友啊？”
“……臭梨子！！！”
江晚梨笑，“好了好了别闹，他马上来接我回去，我挂了。”
“你真的不好好想想吗，我是为你好。”
“想什么。”
“你喜欢他啊。”明茶振振有词，“比如你今天说的那个女客户，如果她真的在追求裴忱，你不吃醋吗？”
“不吃。”
“啊喂——”
明茶很是挫败。
挂了电话，江晚梨感慨，果然网上调查是正确的，单身狗的时间，百分之一用来找对象，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是帮情侣分析情感问题。
离约定时间还差三分钟，江晚梨目不转睛看着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等他了。
在家的时候也会偶尔看看窗外，听听车声，时间一长以至于她的听觉和可乐一样灵敏，能分得清他车子和别人车子的区别。
今天晚上她本来想加班的，赶一下文娴交给她的任务，不过这些事情回去也可以做。
停留在窗外的视线里，逐渐有一辆熟悉的车身行驶进来，江晚梨唇角忍不住扬起，迅速地收拾东西，准备下楼。
和同事路过的时候，对方招呼一声：“大小姐，今天不加班吗？”
“不加。”
“对了，今天听人事部的人说你帮忙介绍一个小学毕业的人来公司，是真的吗？”
同事满脸好奇。
她这么问是因为知道这种事情不太可能，不知道江大小姐以前是什么样的，至少最近入职公司的这段时间是很认真上进的，不会偷懒更不会仗着自己是董事就对大家大呼小叫，在设计面前人人平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