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眼通红的洗漱完,坐在阳台上醒神。
昨晚可能起风了,陈逾司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就吹到了她阳台上,衣架很有难度的正好卡在阳台围栏之间。
陈逾司起的不算早,等他拉开阳台门准备浇花的时候,纪淮眼角的红还没退下去。
一看就知道哭过了,陈逾司拿着浇花水壶,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就是昨晚上没把衣服脱给你,至于让你一大早就偷我衣服还大哭一场嘛?”
大约是因为早上接了妈妈的电话,一想到她爸爸,她心情高兴不起来。听见陈逾司的话也不觉得好玩,把衣服卷着衣架就丢了回去。
陈逾司一看,没笑。看来是真难过着,想着期末考试成绩是明天公布,他就真猜不出原因了。
把花盆里的花花菜菜都浇了一遍,随手把水壶放下。
朝着阳台上的纪淮偏了偏头:“下楼,请你去吃满汉全席。”
许斯昂一出房间就看见纪淮在玄关处穿鞋,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出门了?”
“跟陈逾司一起吃早饭。”纪淮把鞋带重新系好。
许斯昂不懂了,怎么就昨天晚上散了个步回来,今天一大早两个人还出去吃早饭。昨晚和陈逾司吵架的场景在他脑海里重新演了一遍。
……
“等我跟她在一起了,以后天天推你出来散步,你就在后面自己滚轮子,我牵着你表妹的手走你前面。”
……
许斯昂转着轮椅轮子飞快飘了过去:“我也要去。”
-
昨天还停在门口的车,今天早上已经开走了。这个家又仿佛恢复到以前只有他一个人住的时候,鞋柜上照旧贴着一张字条。
陈逾司看见字条上开头的爸爸两个字就没继续看上去,随手拿起来揉成纸团。
他今天是被短信震醒的,一条转账信息。英镑现汇,他妈转来的下半年的生活费还有高三的学费。
在门口换好鞋,纪淮比他先出门,现在正在屋子外面给猫加粮。
水洗蓝的裙摆不长,她扎着一个马尾,和一群猫呆在一起的画面,很养眼。但视线一放远,看见门口坐在轮椅上的人就觉得碍眼。
纪淮让他等一会:“我弄完猫就好了。”
陈逾司没催她,迎着许斯昂那仿佛要吃了他的目光走过去:“瘸子,你出来干嘛?”
“死人渣,你问的就是废话,我当然是来阻止你泡我妹的。”许斯昂说完的那一刻感觉照在自己身上的不是夏天炎热的太阳,那简直就是正义的光芒。
陈逾司给他一个白眼:“我不生气,等会儿一路上有的是台阶和上坡制裁你。”
等纪淮喂完猫,许斯昂已经回家了。她不解,刚刚还吵着嚷着非要跟她一起去,怎么突然说回去就回去了。
陈逾司从她手里拿过那把粉色派大星图案的遮阳伞:“管他干嘛。”
第27章 旷野听风(5) 暑假对于纪淮这样……
暑假对于纪淮这样自律的人来说, 很轻松。
对于许斯昂这样不自律的人来说,也很快乐。
纪淮不想浪费电,一到下午就拿着作业跑去相对阴凉很多的客厅写作业。许斯昂出来拿饮料就能看见她伏案写作业的样子, 倒也不能刺激他抛下游戏,就是看了让他心里不舒服。
不是因为别人太努力, 只是自己的懒惰和不上进一下子被摆到了明面上。
纪淮也不是没想过要给他补课, 他兴致缺缺, 书翻了没两页就困了。
许斯昂还以为要被纪淮在耳边念叨好几天好好学习, 但没有。第二天纪淮自己就焉巴了,来找许斯昂借游戏手柄的陈逾司知道原因。
“今天下午期末考试成绩要出了。”
陈逾司还顺了瓶果汁,看见她坐在客厅里, 枕着数学考卷,嘴巴能挂酱油瓶了,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说:“我感觉我这回期末考试肯定考不过你。”
陈逾司把从许斯昂房间里拿走的果汁放在她面前:“你怎么会有能考过我这种错觉?”
眼眶里的眼珠子转动, 给了他一个白眼:“做个天才是不是很快乐?”
陈逾司挺好意思的, 直接点了点头。一只手撑在桌边,一只手从她脑袋下随手拿起那份考卷, 就看了没几秒:“这题错了。”
把考卷放回去,拿起她的笔, 给她改了一下公式。
动作导致他将趴在桌上的人虚虚的搂在怀里,纪淮一转头,就能闻见他上衣摆上洗衣液的味道。
这就是她跟陈逾司的差距,总有些人随随便便做一件事比别人拼尽全力都能做得更好。
许斯昂看见吃晚饭前还颓废着的纪淮, 一猜就知道:“没考过?”
纪淮点头, 还是和陈逾司差了一些。
他这次数学和语文分数都很高,纪淮和他差了六分。
全是数学拉的分数。
但转眼纪淮就恢复了,许斯昂还挺欣慰:“这就对了嘛, 跟你表哥我一样,面对失败顺其自然。”
“不一样。”纪淮戳穿他:“我上课认真听讲,好好复习,竭尽全力之后面对失败不强求不后悔,这才叫顺其自然。你是敷衍了事不作为。”
许斯昂承认纪淮说的很有道理,但依旧坐在轮椅下不为所动。现如今社会,鸡汤文学充斥在网络之中,叔本华的大作到处都是。
快餐时代,用一分钟的抑郁去感同身受就够了。然后大拇指向上一滑,看见大神的游戏操作集锦,挺着一分钟前为鸡汤留下的‘必须奋斗’的感悟泪水,点开留言板,留言评论一句:艾欧尼亚,昂扬不灭。
垂死病中惊坐起,打开电脑,登录游戏,选择英雄刀锋舞者·艾瑞莉娅,最后顶着0-7的战绩被队友喷下线。
脑海里还残留着队友的问候:老子玩个人马打野,蹄铁跑掉都救不了你这个奶奶怪。
这才是大多数人的心路历程。
晚上,纪淮洗过澡去了阳台,她手上脚上全是驱蚊手环,盘着腿坐在藤椅上纳凉。陈逾司洗过澡,头发还在滴水,纯色的上衣,宽松的及膝短裤,头顶这条毛巾来了阳台。
最近太阳大,他在浇水的水里滴了些营养剂,看见对面的纪淮,拿着喷壶,对着她滋了两下:“练功呢?”
“感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纪淮双手合十:“每天向苍天求一个打败你的小妙招。”
“谈情说爱啊。”陈逾司笑话她:“你自己想的小妙招没实践呢,怎么就知道不行。”
“可我给你介绍的姑娘你都不喜欢。”纪淮在藤椅上翻了个身,侧躺着,用手托着脑袋看向他:“你对性别有要求吗?”
陈逾司猜八九不离十是她表哥,嫌弃的开口,一次性断了她所有的路:“有,我对物种也有要求。必须哺乳纲、灵长目、人科人属人种,女的。”
纪淮泄气了,重新仰躺回藤椅上。焉巴了一分钟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陈逾司,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浇花的手一抖。
陈逾司慢慢抬起眼眸看着她,他向上帝保证,逆风局他闪现下龙坑抢龙都不一定有这么紧张。
他颤颤开口:“什么?”
“和我一起学习试试,你看你脑子特别聪明就是不自律,但我就特别自律。相互监督,共同进步,我不一定非要考过你,我只想不做早操。我们把李致和孟娴一挤下去,取而代之。”
她在阳台那边说的像誓师大会上的领导,眉飞色舞。
陈逾司叹了一口气,都这么多次,他怎么还能期待,他还指望能从纪淮嘴里听到什么他期待的话呢。
她朝着对面的人挑眉:“怎么样?谈情说爱太影响学习了,我从今天起不给你找女朋友了,我要督促你好好学习。”
“……”就他妈无语。
她还特意说明:“我们两个谈恋爱影响学习,但可以一起好好学习啊。”
纪淮说完半响也没等到陈逾司说话,看他放下水壶,黑着张脸,没回答她的话。
他现在有点生气,偏她还没眼力见的问他这个计划好不好,问他考虑的怎么样了。
陈逾司转身回房间,只觉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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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斯昂早上起床后看见客厅里做作业的两个人,重新回到房间,开了一次门,但门外的一切没有变化。
他做着轮椅挪到陈逾司旁边:“你……是不是有毛病了?”
陈逾司只懒懒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手里的笔没停。
纪淮找他练数学,她每次考数学都觉得时间不够,如果能跟上陈逾司的做题速度,有他那样的正确率,成绩是还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只是,她次次都输。
蒋云锦给他们两个榨了果汁,她当然是欢迎纪淮和陈逾司给这个家里带来一点学习的气氛,没准就能带动了许斯昂。但后者百毒不侵,别人写作业,他刷视频,别人讨论题目,他打手游。
问他要不要一起学习。
他回不学。
就在许斯昂觉得自己也就这么混到开学的时候,许家宗为了应酬,结果酒精中毒,司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面色铁青了,送去医院抢救的还算及时,再晚一点,后果难说。
直到许斯昂有次四五点醒了,他住在一楼,听见了客厅的动静,开门探头张望的时候,是已经从外面买完菜回来的蒋云锦和家政阿姨。
“这个排骨你做成汤煮给小孩吃,今天抽个空帮许斯昂把床上的四件套换一下,男孩子比女生脏,妹妹那床过两天再换。今天的护理师要来,你记得不仅要让他看看许斯昂的腿,他现在一天到晚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还要看看他的脊椎……对了,许斯昂昨天随口说要吃血橙,你给小孩做完早餐之后去买。我今天要很晚才回来,你记得等许斯昂洗完澡再下班。”
当天他坐在客厅等蒋云锦从医院回来,他问蒋云锦:“你总要我成为更好的人,但如果现在这个我就已经是最好的我呢?”
蒋云锦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身,看着他:“我希望你努力去成为更好的人,是想你以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你如果抵触,我现在不逼你了,我就求求你好好的健康的长大。”
长大懂事似乎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他才十七岁,他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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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复读高二,转文科。
纪淮和陈逾司坐在一边,对面是许斯昂。
面对他刚刚宣布的消息,纪淮张了张嘴,但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伸手扯了扯陈逾司的袖子,又抬手捏了一把,听见陈逾司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没在做梦。
陈逾司回了他一句耳熟的,他第一天来找纪淮做作业的时候,许斯昂对他说的那句话:“你……是不是有毛病了?”
他们两个甚至开始打赌许斯昂这个十年脑梗的决定能持续多久。
陈逾司抢先下注:“我赌十分钟吧,不准跟押。”
“那不赌了。”纪淮耍赖。
“你可以赌半个小时,稍微久一点。怎么?看不起你表哥?”
纪淮拉着嘴角,摇了摇手指:“不是看不起,是太了解,这压根不可能。”
结果许斯昂像模像样的开始制定学习计划。
暑假重整学习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要找个认识的人借文科高二一整年的笔记,提前预习起来。
陈逾司和纪淮吃惊过后已经找到今天要比赛做的理综考卷了。
纪淮开始前上了个洗手间,跑开了。
陈逾司看许斯昂突然没了动作,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许斯昂捏着鼻梁:“我突然发现我没有认识的女生是读文科的。”
陈逾司照例解下手腕上的手表,慢条斯理的调倒计时时间:“你泡了过那么多妞,还没有吗?”
许斯昂掐指一算,有点失策了:“我们学校里的,我找的好像全是马路对面的。”
陈逾司:“看来老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是这么有真理。”
他调整好手表的时间,这是他和纪淮刷一张考卷的倒计时时间,手表刚放下,他注意到对边投来的视线。
许斯昂将希望寄托他身上:“别说没有啊,我记得你还收到过文科女生写的情书呢。那个请书我都印象深刻,里面有一块手帕子,附了一首诗:不写情词不献诗,一方素帕寄心知。”
他不买账:“忘了?那封信你看完之后我就直接扔垃圾桶了。”
许斯昂肯定没忘,那送信的小姑娘都没走远呢,陈逾司就给当着人面扔掉了。但他不管:“你帮我去借。”
“找你表妹,她可认识不少文科的女生。”
那个带到他面前介绍给他的女生,还有一起照顾猫的易伽……
许斯昂狐疑:“她怎么可能认识?”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就像他始终没办法告诉许斯昂,自己被他那个小表妹从头到脚看光过。告诉这个幸灾乐祸的人,自己被他表妹介绍过女朋友也不是件好事。
纪淮听见了,小跑着过去了:“我认识啊,我还给他介绍过对象呢。”
许斯昂看着陈逾司那瞬间变黑的脸色,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两个小时后,陈逾司和纪淮刷完一张理综考卷,他和许斯昂去了阳台抽烟,纪淮在对一一比对两个人的答案。
许斯昂看了眼客厅里伏案的人那认真的模样,笑着问:“我妹是不是缺心眼?你喜欢她,她给你介绍女朋友?”
既然被他知道了,陈逾司倒苦水,把跨服聊天的经历都和他说了遍:“你们家缺心眼是祖传的吧。”
许斯昂:“没准装疯卖傻,她就是不喜欢你呢。”
陈逾司不信,把烟递到嘴里,伸手理了理有些长的刘海。
见他不信,许斯昂笑:“这么有自信?”
陈逾司视线越过阳台的玻璃门望进去,里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桌上,焉巴的样子,一直没变,不用猜也知道,估计这张考卷还是没考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