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顶楼,思考人生。
陈逾司从楼梯上顶楼的时候,纪淮拿着手机靠着墙站在风头里。
十一月的天已经留不住太阳了,秋老虎被冬武松打跑了。她站了一会,身上就凉了。听见入口的门开关的声音,纪淮朝门口望去,看见他走了过来。
抢在陈逾司前开口:“不用安慰,覆水难收,感觉已经是不换个学校不行了的地步。”
陈逾司站在她两三步外,那样子和纪淮的心如死灰大相径庭:“不安慰,我就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毁我清白啊。”
一说完,纪淮心更死了:“你居然还提。”
知道没有办法时光倒流,纪淮开始甩锅。
“我有一回不小心偷听了你和奥数老师的对话,你叫我赔了烟。那你之前不还偷听了我和夏知薇讲话嘛。”
陈逾司等她乱开完枪后才讲话:“你准备和我翻旧账?”
纪淮一怂,好吧,这账没有办法算,陈逾司都不知道在学习上帮了她和许斯昂多少。没办法甩锅,她颓了。蹲下身,一手托腮,开始对月‘思故乡’:“先不要和我说话,我要静静。”
陈逾司抬起手腕看时间:“还有五分钟上课,你最好静静的时候,想一想采花作战方案。”
不逗她就不是陈逾司了,纪淮听他一说完更颓了。
恨不能够时光穿梭,纪淮悔不当初的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腹诽着叫她自己瞎说话,不三思而后行。
小动作落在陈逾司眼里,任由她蹲了一会儿,陈逾司又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再蹲腿就麻了。”
他说迟了,纪淮已经站不起来了。
就知道,陈逾司伸手。
纪淮的手不算小,但伸到他手掌心,在他五指和掌心的对比小,小的都让陈逾司觉得握不住。
他很高,在纪淮的视线里,就只剩下个肩膀和喉结。
衣服的领子不小,他脖子里那颗小痣都能看见。
纪淮抬手指着天空:“有流星唉。”
陈逾司下意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天空漆黑,连星星都看不见。他只觉得肩膀上有一股力量,他转过脸的速度比纪淮设想的要快。
纪淮以为他总要多看看天空,手撑在他肩头,踮脚靠过去。
视线里对准的脸颊在位移,她没刹住车。
嘴巴碰到了嘴巴了。
和纪淮想象中的不一样。
什么温热潮湿,没有。
什么热情似火,也没有。
顶楼的风大,冷的人打哆嗦。纪淮自己牙齿磕到了自己的嘴巴,血腥味一瞬间蔓延开来。
嘴巴离开的一瞬间,一只手横在了自己腰后,他倾身过来,将结束在电光火石之间的吻续上。
这回,吻热了。
和她亲过去的时候不一样,唇被含着,交织的鼻息炽热。
晚自习上课的铃声在整个校园里回荡着,纪淮被总姗姗来迟的理智终于还是追了上来。手推了一把没推动。
纪淮伸手朝他腰间掐了一把,隔着衣服力道被减弱,这一掐伤害不大,误会很大。
陈逾司以为她真要像她说的那样,一边亲一边摸他的腹肌,牵引着那只手伸到他的卫衣下。
纪淮觉得一颗被引爆的炸弹在她身体里爆炸了,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这回把他推开了。
缩头乌龟是她,纪淮想跑,但蹲着的时候腿麻劲还没有过。她捂着嘴指着门口:“你走,你走开点。啊——”
陈逾司没走,甚至还当着纪淮的面,用手碰了碰他自己的嘴巴,样子似在回味。
纪淮背过身,心情复杂,人抓狂:“啊——。”
陈逾司:“吓到你了?”
纪淮嘴巴疼,一点也不像电视剧里拍的那么唯美。陈逾司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拇指抵在她下唇上,轻轻翻开,里面是被牙齿磕破了点皮,纪淮体验感不好:“疼死我了,我再也不要亲了。”
陈逾司捏了捏她的脸:“看来不止数学得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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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到底,纪淮不是一个好的隐藏者。就她这个人要是当卧底,谁当她接头人绝对死的早。这种人一般都活在回忆或是片尾曲演员列表里。
她很想隐瞒她和陈逾司谈恋爱这件事,但没几天就被夏知薇发现了,后来郑丞也知道了。
现在许斯昂也怀疑。
这周许斯昂有一个比较远房的亲戚去世了,这关系到许斯昂这一辈基本已经不来往走动了,丧葬三天,蒋云锦也就没有带他去。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蒋云锦说不准叫外卖,许斯昂偏带着纪淮顿顿都吃外面。
蒋云锦说这几天也要好好学习,许斯昂偏和陈逾司天天一起打游戏。
纪淮当了他们两个送晚饭的小妹。
陈逾司连晚自习都逃了,他不怕因为最近宋书骄在忙教育局调研听课的教案,应该说全校的老师都在忙。
晚自习开始前,纪淮去校外的快餐店里点了两份外带晚饭。
第一天,许斯昂发现陈逾司的那份里比他多了一个鸡腿。
第二天,许斯昂发现陈逾司的那份里比他多了一份浇头。
第三天,许斯昂忍不住喊住了送饭过来的纪淮:“为什么他那份回回都比我的多个菜?”
陈逾司:“别问了,答案挺伤害你的。”
第49章 熟成莓果(6) 知道纪淮和陈逾司……
知道纪淮和陈逾司谈恋爱, 许斯昂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反应,虽然不反对,但就是有点意外。
等陈逾司翻旧账, 说自己以前还说过要帮他追纪淮的时候,许斯昂被对面的外挂哥用把狙给打了。
快到下晚自习的时间了, 这游戏已经索然无味了。
许斯昂准备直接回家, 陈逾司要去校门口接纪淮一起走。
听他这么说, 许斯昂更烦了。走到网吧外的马路边, 等这回家的公交,看见是那路公交,他上了车。
坐了十几分钟, 许斯昂才发现自己坐错方向了。心里骂骂咧咧的下车,扫了眼四周发现是老街区。那站台没有直达小区的公交,他要回家那么打的要么转车。
许斯昂这种肯定选择前者, 结果一摸口袋发现手机不见了, 想了想,大概是落在网吧的桌上了。
余光里是一个垃圾桶, 许斯昂像发泄的踹上去,但看了眼脚上的鞋, 很贵的一双。
算了。
所以说有钱人为什么喜怒不形于色,这就是原因,摔手机踹垃圾桶砸车扔表,多破财啊。
喜士多的便利店亮着灯, 许斯昂摸了摸口袋就一张公交卡和蒋云锦去吃丧饭之前塞给他和纪淮的现金以备不时之需的。
一份便当。
味道真不算好吃, 也不知道是本来就不好吃还是没有手机加持。
两个店员无聊的在货架前补货聊天,许斯昂正好无聊多听了一耳朵。
……
“我今天好倒霉,上班摸鱼被店长逮了个正着。”
“你还算好的, 小鹿有一次说他坏话都被他听见了。”
“我们怎么都这么倒霉,我昨天回家累个半死,结果我家狗居然还把我最后一双拖鞋给咬坏了。”
“说倒霉,谁倒霉的过那个小姑娘啊。”
“她那是倒霉嘛?那简直就是悲惨人生。真惨啊,她哥把继父给杀了,结果现在妈妈又喝农药要死要活的。”
……
八卦是挺下饭的,但便当也是真的难吃。
临走前,许斯昂买了瓶可乐,结账的时候接用了一下手机。
回家的直达公交在北面的公交站台停靠,得穿过老街区。
老街区值钱的是地皮,以前看不起外圈的,现如今整个洵川的外圈人全拆迁了成了拆二代,就独独留这么一块地方,作为文化保护。以前不拆现在更是拆不起,最多每年修葺一下,破破窄窄的房子,还因为老旧的排水系统,整个区域都臭烘烘的。
现在洵川本地人都不住在这里,住的要么是些老人,更多的都是群租的外地来打工的。
廉价又破旧的快餐店里满是不标准的普通话,许斯昂嫌弃的撇了撇嘴,加快了脚步。
难闻的味道熏得人范围,等走过一段路,终于好了些。
两只猫在墙头打架,许斯昂喝着可乐,瞄了一眼‘猫架’,没有注意到从拐角低头步伐匆匆的人,手里的可乐被撞掉了。
浪费就算了,遭罪的是他的鞋。
“靠。”
许斯昂觉得自己今天已经够不顺了。
易伽看见是认识的人,匆匆说了一句对不起:“我赔你,但我现在有事。”
她说完就跑了,跑了就算了,还又踩了他一脚。
她家就住在旁边,隔壁的阿姨在门口等她,远远看见回来的易伽,旁边朝她招手:“还是你哥过来敲得门,说你妈妈又想不开了。现在人没事,你说话别太重。”
叫她说话别太重?
她一个人负重生活,她都没想死,反倒现在要去安慰别人,还要顾及别人的情绪。
易伽径直走进那间充满她所有不幸的房子,应琴听见了外面的交谈声走了出来。和易伽在门口面对面撞见了,应琴张了张唇,没说话。
曾经她们两个是一条脐带相连的关系,她知道应琴为了是为了她和她哥哥才嫁给了袁费,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她会心疼,会设身处地的想如果妈妈这样的人生给她,她也会绝望。
但她才十八岁,一天的时间,埋在在书堆里,打工的时间挤在休息的缝隙里。她哥躲在家里,沉浸悲伤。
易伽给了他一个耳光,告诉他:“家里已经穷的没时间让你懦弱了。”
易昊只是翻个身,继续睡觉。
易伽和他们不同,她从不拘泥于现状,就算躺在淤泥里也想要伸手沾沾皎洁的月光,她想虽然没等到哥哥上班让家里变好,她也可以努力一把。
结果现在一个两个都想要用死来解决,死只能用来解决自己的情感和困难,但解决不了别人的。
“你们下回要死,就挑个节假日,这样我可以不用向学校请假给你们办葬礼了。当然,家里也没钱给你们办葬礼。”易伽将后背的书包拿下来丢给应琴:“你们没死的话,我就去洗盘子了。”
许斯昂看了一场大戏,看客没散场,主演就谢幕不演了。
易伽又出了门,看见许斯昂没走。
调整了呼吸走过去,努力做好心理准备问了他鞋子多少钱。
“算了,我家有家政阿姨洗衣服鞋子。”许斯昂嘴巴上说了一声算了,但还是心疼:“手机有吧?借我一下。”
他想的简单了,以为一直向北走就能穿过老街区找到公交站,但七拐八拐的他快迷路了。
易伽摇头:“没有。”
准确来说是被她卖掉了,省下电话费又换到了钱。
真是他想得简单了。
拉了拉唇角,许斯昂用惯了使唤纪淮那套的口味,使唤着易伽:“带个路。”
带他会让易伽浪费十分钟,十分钟她都可以洗好多个盘子了。
但她有失在前,还是带路了。
许斯昂想到了吃便当时候听见喜士多店员的对话,她们口中那个悲惨人生主演大概就是易伽。
视线落在她后背上,看上去比他表妹还瘦的一个人。
她夏天剪的刘海已经长得很长了,额头没有需要刘海遮挡的伤疤了。
一个正在做豆腐的阿婆看见她了,张嘴就是洵川的方言:“要侧(出)起(去)啊?”
“恩。”易伽叫了一声阿婆,点了点头。
阿婆看见了许斯昂,大约是觉得脸生看了好几眼:“小伙子是谁啊?”
易伽解释:“我同学。”
阿婆好奇心再重也就这样,叫住了易伽,转身进屋拿了一袋干豆腐给她,还有一瓶生豆浆:“奴(拿)起。”
易伽道了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收东西了,易伽也就没有推脱,而是站在原地说了好几遍谢谢。
许斯昂看了一眼,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讨厌豆子味道,站在阿婆门口等易伽说话已经够难熬了,见她还不断道谢不肯走,他蹙着眉,屏住呼吸开口催她:“又不是黄金,你再道谢都要下跪磕头了吧。”
易伽没说话,许斯昂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出口的话是有点伤人,想随口挽救一下,但越说越糟糕:“好吧,这点东西对你来说可能就是黄金,道谢是应该的。”
说完,他发觉自己好像将气氛说的更糟糕了。
易伽走了两步,话匣子突然打开了。大概就像桥下那条河,她出生那年遇上大暴雨,河水都从河床满了出来。
她就是河床,生活就是河水。
“我昨天就吃了一个包子和一盘剩菜拌剩饭。以前虽然挨打但是顿顿都有饭,虽然家里气氛不怎么样,但我哥还是会和我说等他大学毕业了,他就能赚钱了,到时候我们和我们妈妈就能搬出去了。现在他学也不上就在家里逃避,我呢,上学打工赚钱省钱。我妈身体差,少了一个腰子,干不了什么活,还总去医院。”她看着手里那两样东西,眼眶很酸,但眼泪就是掉不下来,握着瓶子的手贴了好几个绷带,全是干裂造成的伤口,然后因为泡水再恶化。
写作文会写动漫语录是因为她哥哥是动漫专业的学生,她也喜欢动漫里那些现实中不光顾普通人的奇迹。
“应该可以找到比较高薪的临时工吧。”
“不收高三。”易伽找过。
“补课这种呢?我妈以前给我找过一个补课的大学生,一天两三百。你成绩不是挺牛逼的嘛?怎么不去找找这种?”
易伽又重复一遍:“不收高三。既觉得耽误我,又觉得我没时间和精力全身心的去辅导他们的小孩。”
许斯昂:“我妈怎么没那些拒绝你的人的觉悟呢,这样我就不用被陈逾司补课了。”
易伽眼睛一亮,偏头看着他。
许斯昂一顿,望着那双眼睛,她的眼睛不算有神,但漂亮。愣了愣:“但你觉得我像个愿意被补课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