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存心的,纪淮抬腿, 轻轻朝着他小腿肚上踢了一脚, 气鼓鼓的朝着空调间里走。
陈逾司转身也跟进去了,把门带上:“犹记高二那年, 你转学我带你去搬课桌,你那时候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荤话。”
回忆起来都是社死现场, 哪是面不改色,不过是嘴巴在前面说,脑子在后面追。
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了,陈逾司不逗她了, 捡起地上的游戏手柄, 嘀咕了句:“再等等你。”
但完了一会,伸手去够手机的时候,视线擦过垂在床外的脚踝。
还是想逗她, 陈逾司叫了她一声:“想点……外卖吗?”
又是可疑的停顿,纪淮想到了上回他点的‘特殊外卖’,抄起枕头丢过来了,他抬手挡了下来,笑得开心。
……
那天,最后是窗外夜色正浓,陈逾司在家里找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用的打火机。
纪淮看着他先是点了根烟,然后用烟帮她把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点亮了。
“许愿吧。”
许什么愿望呢?
纪淮想了好一会儿。
烛火被空调风气吹得晃动,陈逾司看着她的脸在蜡烛烛火中忽明忽暗,没缘由的想,时间就这样停止改有多好。
石川啄木认为把得到一个人当成大愿,是少年才会犯的错误。
可他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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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逾司没有能够休多少天的假,照经理和领队的话就是:“成绩这么差,休假太久要被骂的。”
但其实也约不到什么训练赛,各个赛区都打完联赛,除了一些去世界赛的队伍还在训练。
去了一队签了直播合同,整个休赛期,没什么训练赛打,就在人数不多的直播间里Rank上分。
晚上陈逾司给纪淮打电话,站在阳台上聊了十几分钟,听见移门打开的声音,以为又是蒋盛给他女朋友打电话道歉,结果是翻译。
电话那头听见纪淮打哈欠的声音,陈逾司哄她去睡觉。
他刚收起手机,翻译也挂了电话,翻译是北方人,少数民族的。
靠着先天欲言环境优势,不是韩语专业学生,但当起了韩语翻译。
北方人,为人热情,熟络的跟陈逾司打招呼:“我妹妹来洵川念大学,提前过来玩两天。”
这和陈逾司没多大关系,他也就当翻译随口一说。
昨晚周骞空调打太低了,陈逾司早上起床有点头痛,在床上翻来覆去没睡着。
手机里躺着纪淮的消息,他头重脚轻的拿着水杯去倒水。单手打字不方便就给她回了个电话。
纪淮还是头一回上午接到他电话,将手里的书倒扣在桌上。最近许斯昂都去上学了,易伽也不来了。她一个人呆在许斯昂家里别说有多无聊了,听见他的电话,足尖点在地板上。
“嗯?”纪淮听出电话那头的鼻音浓重:“感冒了吗?”
“有点。”陈逾司将水杯搁在饮水机上,倒了杯温水。
“感冒药吃了吗?”
没有,但不想她过多纠结在自己感冒这件事上,骗她:“吃了。”
水壶里热水还没有煮沸,有人在按门铃,他拿着手机听纪淮在电话那头唠叨注意事项。他穿着双拖鞋踢踏踢踏的朝门口走,门外是个拖着行李箱的女生。
“你好。”她看见开门的人,明显愣了愣:“请问这里有人叫郑以航吗?”
郑以航,他们队伍翻译的名字。
陈逾司没回答她,女生看见他没有把门关上,估计就是这里。
回答那头纪淮没听见他回答的声音,喂了两声:“听见了吗?”
“听见了。”陈逾司回厨房将水壶里烧好的热水倒进水杯里,又从饮水机里兑了些常温水。
纪淮:“那你说,我刚说了什么注意事项。”
陈逾司语塞了。
没听见他回答纪淮就知道他没放心上:“随你吧,你就病着吧。”
纪淮把电话挂掉了,蒋云锦在包小馄饨,是明天的早饭。纪淮下楼去给大姨打下手,等小馄饨包好了,她才开口:“大姨,我今天晚上要出去一趟。”
欲盖弥彰的还编了个借口:“就是我高中的女同学,她约我今天一起去看电影。”
蒋云锦思索了一会,还是同意了。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个红包:“拿点钱去用,不要每次都叫别人请客。”
“谢谢大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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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逾司想到前两天翻译提过一句他妹妹要来洵川读大学,提前过来玩两天。热情招呼人这份工作,基地的做饭阿姨可比他擅长。
他喝了碗粥,拿着手机刷了会游戏论坛。
电脑里正在排队,突然跳出了一个没见过的游戏对话框,因为是韩服,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正犹豫着要点哪里,旁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点左边那个,右边那个是退出游戏。”
陈逾司移开鼠标,点了左边那个。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客气的坐在了周骞的位置上,当然这和陈逾司也没有什么关系。
郑以航睡过头了,他看着好几个妹妹的未接来电,结果一回电话,他妹妹已经找来了基地。他顶着鸡窝头下楼,看见她妹妹伸长着脖子在看陈逾司打游戏。
“郑一苇。”郑以航叫了他妹妹的名字。
陈逾司听见声音,瞟了一眼,继续专心入侵对面野区。
被叫名字的女生在气头上:“你还好意思叫我名字?你知不知道我在机场瞪了你多久?”
郑以航赔不是:“这不是对你的到来太激动,昨晚一直没有睡着,一不小心就错过了给您接驾的时间了嘛。再稍等一会儿,我去洗漱一下,马上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
目送着她哥上楼,郑一苇重新凑过去,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对着电脑在打游戏,被杀,或是三杀了都没有太大的喜怒表现,和她哥平时打游戏逆风骂娘的傻样完全不一样。
头一次觉得她哥速度快,没一会儿就下楼坐在玄关口穿鞋:“郑一苇,走了。”
她的两个大行李箱暂时先放在基地,因为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郑以航又跟着战队四五年了,经理很大方的叫他别去给他妹妹浪费钱找酒店,前些天被淘汰的实训生房间空了出来,能暂时让工作人员家属入住。
兄妹两个一前一后地出了基地,郑一苇问了句:“今天就那个男生一个人训练吗?要不要叫他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啊?”
“你说陈逾司啊?”郑以航理着小挎包:“他们今天没有训练赛,不过九月头了,七号截止,他们要Rank分数发工资了,得拼命上分了吧,我估计他应该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
听见自己妹妹又嘀咕了一句‘那人总也要吃饭吧’,他才察觉到不对劲:“别想了,他有女朋友了,高中同学,感情稳定。”
“哦。”说不失望是假的:“他女朋友长得好看嘛?”
“不知道,我们俱乐部不让带女朋友回基地,所以我也没有见过,但配帅哥,总不会太差。”
也对,发现帅哥和自己没有可能之后郑一苇更失望了:“我还以为打电竞的都是像你这样,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
很快他们兄妹两个就知道了陈逾司女朋友好不好看了。
纪淮在药店买了感冒药,站在他们基地小区大门处等陈逾司出来。她问了陈逾司,他今天没有训练赛,但她已经站在门口等了二十分钟了,偏他们基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空调坏了。
她等了一身汗出来,手里的冷饮都解不了热。
郑以航陪郑一苇逛街,走断了两条腿。从便利店的冰柜里拿了一瓶可乐,三两口干掉一半,她妹妹坐姿不雅的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休息。
隔着一块贴花的玻璃外站在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生,手腕上挂着一个药店的袋子,另一只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她无聊的站在店外,后脚鞋尖踢着前脚的鞋跟,沿着步行道上的盲道慢慢走着打发时间。
背脊清瘦但直,人也瘦瘦的,和他们北方姑娘不一样。白白净净,五官淡,但比例正。
郑以航损她:“你看看人家女生走路都小步小步的,你看看你,步子又大,挥臂挥得就像是要把胳膊甩出去。”
“你喜欢?那你给我找一个南方嫂子呗。”
兄妹两个讲着话,忽地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朝着玻璃外那个久等的女生走去。
陈逾司看见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一出小区大门就看见纪淮倚靠着路灯在发呆,她已经快凭一己之力喂饱方圆百里的蚊子了。
因为在生气,嘴巴噘得老高,能挂酱油瓶了。
他站在步行道下面,差了一个台阶的高度,他还是比纪淮高。
纪淮把手里的感冒药拿给他,陈逾司看见里面装着的不过是普通的感冒药。也不知道她是赌气还是真要走了:“你自己照着说明书看怎么吃药,我要回家了。”
“你就为了送个感冒药啊?”陈逾司拉着她,不肯让她走:“不再说两句就要走了啊?”
“原本是想跟你说两句的,但等你已经浪费掉了说话的半个小时了。”
对视了几秒后,陈逾司真没有继续拦她:“打车了嘛?我陪你等车过来。”
见他没给自己撒气之后台阶下,纪淮更生气了。说了句不要,就抬腿准备走。
脚刚踩到步行道下面,人一轻,被他箍着腰,重新抱回原位。
“我想和你抱抱,聊聊天。你要愿意我也想亲你。”陈逾司看见她手臂内侧被咬出来的蚊子包,伸手轻轻的帮她挠着痒:“可我感冒了。”
这不是台阶了,压根就是全自动电梯。
纪淮哼了一声:“活该。”
知道她不生气了,陈逾司继续问她:“什么时候开学?”
纪淮:“九月十四。”
“你大姨送你去?”陈逾司问完,看见她点头:“那等你军训完,告诉我。放假就去看你。”
车来得有点慢,陈逾司把她送上车,拍了车牌号。一直目送着车消息在拐角口,拎着那袋药刚进小区,翻译和他妹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原来你女朋友长这样啊?”翻译熟络的将手搭在他肩头。
陈逾司手里拿着纪淮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看见瓶口沾着的些许口红印子,没在意的喝了一口:“嗯。”
他这么问,肯定是看见了。陈逾司不藏着掖着。
翻译夸了一句:“漂亮的。”
陈逾司将瓶盖拧上,从口袋里拿出自己手机,锁屏上赫然是纪淮的照片,显摆着:“对的,老子爱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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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报道的那天有点乌云,但还好没有下雨。
许家宗派了两个人过去帮纪淮搬行李,她大学室友来自五湖四海,大约因为第一次见面因为不熟所以大家都很客气。
第一天要忙的事情很多,军训的衣服和鞋子一直忙到下午还有空去拿。
蒋云锦临走前给她又塞了一张银行卡。
挽着纪淮胳膊一起去拿军训服的女生叫庄依,南直隶的理科状元。但表面一点学霸的架子都没有,纪淮原以为陈逾司种花花菜菜够奇葩了,但看见庄依行李箱里的心经之后,她突然觉得那天陈逾司就是那天跑去种田了,她都能平静以对。
“你妈妈好大方。”
“那是我大姨。”纪淮解释。
庄依哦了一声,没问她为什么只有一个送她的人却不是至亲。毕竟她甚至都没有亲人送:“我妈不同意我来这里念书,当然,我从小到大做什么她都不同意。但反对无效。”
她忽地又问:“你讨厌烟味嘛?我抽烟。”
纪淮摇头:“还好吧,我哥和我男朋友也抽烟。”
“你有男朋友啊?”庄依挺意外的:“哪个学校的?”
“他没上大学,现在是个电子竞技的职业选手。”
可能是触及到庄依的知识盲区了,她没有再追问,或许也是因为她不是个八卦的人。
等有空休息下来给陈逾司发短信,已经是晚上她洗过澡躺在宿舍床上了。
纪淮很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但又怕他没有念大学,讲这些会让他觉得遗憾。
【陈逾司】:大学感觉如何?
纪淮看他主动问了,才和他讲。
【纪淮】:暂时没有难题的到来,所以我觉得还不错。
【陈逾司】:这次要好好学习了,我可给你讲不了题目了。
【纪淮】:没关系。那你努力赚钱买大房子给我住,这样我就是不能毕业了也不怕露宿街头了。
【陈逾司】:看你这么说我突然觉得责任重大,我要再开盘游戏,好好训练了。
纪淮看着还没有聊几句的对话框,他又说要去打游戏。咬了咬下唇,打字。
【纪淮】: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聊天,所以借口去打游戏了。
【陈逾司】:怎么会呢。
纪淮给他发了一个我生气了的表情。
那头的人还是发了一个‘么么’的表情,又配字:那你先生一会儿气吧。这局我队友在我对面,我去教他做人。
【纪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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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的时候,纪淮再怎么注意防晒还是晒黑了。先是中暑,再是开始上吐下泻。
看着像水土不服。
庄依给她倒了杯温水,把药递给她:“你不是洵川人嘛?怎么还能水土不服?”
“大概可能,不是一个区。”
史上最滑稽的水土不服,纪淮惨兮兮的跟陈逾司描述了她被诊断为水土不服之后,她告诉校医自己是洵川念高中的时候,校医垮掉的脸。
然后整个校医室里大家都在笑。
她病恹恹的躺在宿舍床上,那头陈逾司刚醒,似乎在刷牙,听见她的话,在笑她。
纪淮听见隐隐的笑声,更想哭了:“你笑得那一刻,我连我下任男朋友的长相都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