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淮知道他是忙,他想要成绩。她还是拒绝要联系方式的男生, 把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告诉了问她的每一个人。
换来了什么?换来他在比赛采访后的一句“我没有女朋友”?
纪淮转身快步离开,又突然折返回来,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但越来越乱, 陈逾司想抬手帮她,又被她抬手挡住。
“陈逾司, 我知道你忙,所以你几天就和我聊几句话我都能理解。我能接受这样的相处模式但不代表我喜欢这样去谈恋爱。我有一天没有主动给你发信息, 你也不知道。你也没有问问我为什么那天不给你发消息,可能这在你很大的训练计划里是个微小的细节,你察觉不到。我那天肠胃炎,吃的药是我室友男朋友买的, 医院也是室友男朋友送去的, 挂水是我室友陪的。我挂完水回来就去系里找老师交报告,我在楼梯上摔了一跤,穿着长裤还是把膝盖磕破了, 我摔倒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好委屈好无助。我告诉你,你听过就忘了是不是?你哪怕后来敷衍的问我一句膝盖好没好,但你没有。你今天一见面就是在讲你自己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一见我就解释呢?你是抱着我可能不会看你比赛的侥幸心理吗?”
风没停,头发被吹乱了,陈逾司还想帮她,被纪淮叫停了动作,那双总装着简单快乐和难过的眼睛,如今藏满了眼泪。
“我叫你别碰我。”纪淮把他的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打掉。
歇斯底里的尖叫,她头一次这样示人。打小她都没有这么大声吼过别人,除了对哪些说她没有爸爸的小孩。
他解释,但看着多么像在狡辩。
他说是因为不想那些键盘侠去骂她,他没有成绩,菜是电子竞技的原罪,他这样输着,连呼吸都是错的。
纪淮笑了,笑他:“你知不知道,你那句话比那些薛定谔的骂声更让我难过。”
眼眶终于兜不住那些眼泪了,陈逾司看见她哭,揪心。手慌慌张张的帮她擦眼泪,她终于没有躲开了。
就乖乖的站在原地,可不再是她以前乖乖站在原地等他,等他去给她买好吃的。
“陈逾司,我一直觉得说什么为了某人如何如何这种话很难听。就好比我说我为了你留在了洵川,这种话显不出我高尚,我觉得反而显得我小人了。但我真的是因为你留在这里的……”再开口,纪淮声音低了不少,她鼻尖泛红:“如果,我们分手了,你不能说我没有努力过。你不能和你未来女朋友提起我的时候,说我坏话贬低我。”
分手这个字眼将陈逾司的五脏六腑扯痛了,他将纪淮拉入怀里,抱得紧紧的,却怎么都等不到她伸手反抱住自己。
“我们不会分手的。”
纪淮垫着脚,下巴搭在他肩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今天没有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人都会分开的。”
河流奔腾不息,斗转星移,月桂再次开了一季。
早就到了第二天,零点已过。代驾司机还坚守在岗位上,夜班车似乎是专门为他们而开设的,垃圾清运船已经装载着这座城市的废物资源离开港口,印刷厂还在等着头条新闻,午夜操盘手每秒都紧张着价值千万的浮动。
纪淮说她不想吃饭了,想回家了。陈逾司不放手,她不再挣扎,而是不断的重复着那句‘我要回去’,语气低缓,但远比歇斯底里更让陈逾司受不住,他觉得她这副样子,像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纪淮,再给我一次机会。”语气很急。
纪淮闻言抬头看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尾红了,他就是比赛连败都没有哭过,没有训练赛没有比赛打,他都咬着牙没掉过一滴眼泪。
纪淮缓缓垂下眼眸,喃喃的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我要回去。”
陈逾司松口了:“不分手,我送你回去。”
出租车来的有点慢,纪淮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
无视着陈逾司问她冷不冷,问她饿不饿。
出租车上陈逾司还是拉着她的手不放,纪淮不再像一开始挣扎了,她明明就坐在他旁边,但陈逾司觉得她远的如同不再这座城市一样。
纪淮看着街景在发呆,忽的手机响了。
一串奇怪的电话号码。
她接通了,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没有人回答,只听见重重的呼吸声。
纪淮拿出当代人对待骚扰电话的标准三不:“不贷款不买房不开店。”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许斯昂被叫起床了,穿着睡衣在小区门口等她。
陈逾司知道她是故意的,为了防止他把她送到楼下。
陈逾司跟着一起下了车,许斯昂看见他了,叫纪淮站远点:“等会儿小心血溅到你身上。”
穿着双拖鞋,举着拳头朝陈逾司招呼过去了。
纪淮不作声,径直路过装模作样扭打起来的两人,一声不吭的进了小区。
许斯昂没等到她来劝架,立马就松了陈逾司衣领:“妈的,今天饶你一马。”
陈逾司不生气,只是看着那抹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许斯昂也要走了,陈逾司叫住他:“等会儿。”
说完,转身走进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拿个购物篮,将甜品牛奶还有一盒便当放进去,最后又拿了好几包糖。结完账将整个购物袋递给许斯昂:“她没吃晚饭,你带回去。”
“我……”许斯昂也看了他比赛和赛后采访的直播,想骂他,但又忍住了,他远比纪淮了解电竞这个圈子:“我去劝劝她,但这是最后一次。你下次再这样,你给我试试看。”
许斯昂和他说了再见,拎着购物袋走了几步,回头,发现陈逾司还站在小区门口,拿着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
【早点回去吧。】
把便当热了一下,很简单,所以许斯昂没有搞砸。
他就知道纪淮还没睡,衣服都没有换,就这么坐在地毯上。
把手里的便当和购物袋拿到她面前:“吃吧。”
纪淮下巴搁在膝盖上,脚趾头和地毯上的珊瑚绒线头玩着:“我没有胃口。”
“成仙了。”许斯昂搬出长辈那套口头禅:“吃,快点。我可不是陈逾司,我不惯你那些臭毛病。”
当然,假的。他小时候惯她惯得比陈逾司还夸张。
等纪淮拿起筷子了,许斯昂扯开书桌旁的椅子,想等她吃完饭再说,纪淮被他这么盯着看,那一点点胃口都快要没了:“你有事就说。”
“你知道在役的职业选手有多少吗?”许斯昂抛给她一个问题:“有很多这辈子都没有去过世界赛就退役的选手,甚至很多就在城市赛中出现过,最后因为资金解散的队伍。”
纪淮听了个开头就知道,他是来帮陈逾司说情的。
“网络上的喷子和黄泉路人远比你想象中骂人更难听。他现在没成绩,连给他自己辩解都不行,更别说帮你辩解了。你愿意陈逾司因为你挨骂吗?同理一样。电竞这碗饭不好吃,他这个人从小就被他哥比下去了,现在他打职业又被更多人比下去了。你可以撒泼似的把话都吼出来,他又不能像你一样对着你把打职业的不顺吼出来吧。这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吼了像是在责怪你当初不阻止他似的推卸责任,不吼就会变成压力堆在心里。他又不是去花花肠子了,天天在基地打排位,我查他Rank记录,基本维持了大半年中午十点起床打排位,凌晨三点去睡觉的作息规律。”
纪淮用筷子戳着便当里的土豆块,不讲话。
“要不我们就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许斯昂试探的问了问。
纪淮垂着眼眸,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生气:“但你现在不准告诉他。”
许斯昂比了个收到的手势,顺手拿走了地上的购物店:“那这些就当你们小情侣孝敬我这个和事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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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逾司回基地的时候蒋盛刚下游戏,看见他一脸倦意的往训练室走,蒋盛瞄了眼电脑上的时间,都一点多了。
刚想打趣他去找女朋友怎么这个时间点回基地,就看见陈逾司脸色不好。
“干嘛?”蒋盛试探的问:“和女朋友吵架了?”
陈逾司坐在自己位置上,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嗯。”
现下蒋盛是唯一一个可以为他排忧分析的人了,他断断续续把和纪淮的矛盾说给他听,想问问他这种有女朋友的人会怎么做。
蒋盛给他丢了根烟过去,没去外面抽,两个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将椅背往后倒,人有些慵懒。
听陈逾司说完,蒋盛来气:“你女朋友太不知好歹了吧。”
“不是。”陈逾司否认:“是我没提前和她说。之前都没有好好关心她,我应该每天抽个空给她打个电话的。”
蒋盛嗤他:“你好好抽个空慢条斯理的吃个饭吧,你那两分钟解决完午饭就立马重新开排位的习惯好好改改了,否则以后胃病。”
说到这个,蒋盛又为他打抱不平:“你们其实就是太久没见,一点小矛盾如果天天腻歪在一起就不要紧,可两个人太久不见就会被放大。但你有多不容易,哥知道。”
听见他自诩是哥,陈逾司切了一声:“哥个屁,就你。”
窗户开了条缝,风将室内的白烟吹散,陈逾司抿了抿嘴巴,有点想纪淮买给他的巧克力味的烟了。
“我不想她因为我打得不好挨骂。”陈逾司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哭得样子。
蒋盛说着,吐出一小口烟圈:“我刚加入的时候,运气好。赶上战队第二次巅峰,那年世界赛决赛,我就看着那个奖杯摆在舞台中间,一束光从顶上照在奖杯上,遥不可及但有觉得离自己近在咫尺。后来我们输了,那是我距离冠军最近的一次,而是唯一一次。后来成绩能直线下滑,季后赛一轮游,无缘季后赛再到保级赛。”
他把烟按灭了,对着陈逾司又说:“我们会夺冠了。你以后有机会大大方方把她介绍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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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来见蒋绥惟的男人说他姓温,是当年挑中周己清的人。
蒋绥惟被带去了他的办公室,他看见蒋绥惟之后,从办公桌后起身,扯挺了身上的制服,三秒后朝着蒋绥惟敬了一个礼。
“我们接到线人的通知,周己清同志在卧底行动中暴露身份,于昨日晚牺牲在缅甸和中国交界处。节哀。”
第76章 等风邮递(5) 纪淮醒的特别早,……
纪淮醒的特别早,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哭过了,早上醒来之后觉得眼睛特别不舒服。
在床沿边将岌岌可危的手机拯救,手机的锁屏上躺着陈逾司凌晨发来的短信。
【别生气了, 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
【睡了吗?】
半个小时后又是一条。
【晚安。】
纪淮点开对话框,看着手机最下面显示出来的键盘, 想打字, 但手停在键盘上, 想不出要回他什么。
和好的话, 她想当面和他说。
纪淮纠结了一回,打字:十点左右可以见一面吗?想和你当面聊聊。
楼下厨房里,蒋云锦已经起床了。她拿着手机在给保洁公司打电话, 原本定在国庆前的大扫除因为太忙一直没有安排。虽然节假日会比较贵,但好在住这种房子的人也不会在意那么一点钱。
和保洁公司确定好时间后,蒋云锦挂了电话后, 随手把手机一放。
厨房还开着小火在煮东西, 她又慌慌忙忙回了厨房。
纪淮洗漱完后下楼,早饭已经做好了。
蒋云锦看见她眼睛红红的, 问她是不是熬夜了。
纪淮不做声,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好在蒋云锦知道要给纪淮留一点私人的空间, 至少纪淮从小到大都是乖小孩,总不用大人特别操心,她自然不用像对待自己儿子许斯昂那样,一直盯着管着纪淮。
转头问起纪淮中午想吃什么。
纪淮拿着饭碗, 有些不好意思:“大姨, 我今天中午想出去一趟。”
蒋云锦只以为她是要和高中同学聚会,没有阻止:“那你晚上想吃什么?”
“想吃大姨做的拿手菜。”
蒋云锦对自己的糖醋小排十分有自信,就像是幼儿园里学舞蹈的女生被老师点名到讲台上为全班跳支舞是一样的。她摸了摸纪淮的头顶:“好嘞, 我正好买了小排,既然想吃糖醋排骨,那我就不煮排骨汤了。”
她喜欢早早的把菜品准备好,检查的时候,发现家里的醋没有了。想到下午还有保洁公司要来,蒋云锦干脆现在拿着钥匙要出门去买醋。
人还在玄关穿鞋,手机在客厅里响了。
她之前打保洁公司电话的,挂了电话之后手机被她随手一放不知道搁在哪里了。干脆穿着鞋走进屋里,开始满客厅的找手机。
纪淮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要出门去找陈逾司了。
她把水池里的碗筷顺手洗了,对着找手机的蒋云锦打招呼:“大姨,我等会儿回家的时候顺路把醋买回来,省得你现在再跑一趟。”
也是个好办法。
见纪淮要出门,要不顾手机在响:“钱够不够用,今天中午在外面吃饭,你再拿点钱出去。”
纪淮穿上鞋摇头:“钱够的,大姨。我出门了。”
小区里一辆辆车都在往外开,这一片的房客年龄都年轻化,今天国庆长假旅游的旅游,去父母家的去父母家。
纪淮垂着眼眸不去看车窗里的热闹,低着头沿着步行道慢慢走。走到第二棵樟树下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她旁边,摇下车窗,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胡子拉碴的,看面相不像个好人。
他问:“你叫纪淮是不是?”
发现对方知道自己名字,纪淮就更怕了。
他笑了笑,露出嘴巴里的银牙:“小妹妹别怕,我是你爸爸妈妈的朋友。”
当她三岁小孩呢?
现在幼儿园都不流行这一招了,物价房价在飞涨,怎么骗子的技术和招数跟普罗大众的工资似的一点都没有进步。
纪淮丢下一句,我不是纪淮,拔腿就跑。
可没跑两步,后颈就被抓住了。她情急之下,朝着后面的人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