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不自觉握起拳头,垂下眼眸抿着嘴道:“因为,只要克拉克还在,就永远浮不起来。不论是我,还是他。”
——“我看你们就是闲的。”
少女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场中。
苏唐听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走到场边直视着林修,开启冷嘲热讽模式。
“分明是你们两个人闹别扭,好好沟通什么事儿过不去,非要搞成这样!”
听到从苏唐嘴里说出的“沟通”,蓝紫发少年眉头一动,看向少女的眼神颇具深意。
黑发黑眸的男人苦笑着抬头,神情却温柔欣慰。
“苏唐,看来你的伤好了?”
少女浑然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单手叉着腰,面对林修的关心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受伤是因为谁啊。”
林修顿时一脸歉意,不善言辞的他有些无措,“抱歉……我以为基斯他应该不会……”
苏唐忍不住捂脸,很想翻个白眼给他,“你道什么歉啊。”
“你打算自己去找他?”她又问。
林修坚持地点头,“这是我和他的事,理应我自己来解决。”
苏唐淡然说道:“可他伤害了我的朋友们,这就不是你俩之间的事了。”
“等等,”忍足侑士推推眼镜,磁性低沉的嗓音打断他们的对话,却并不让人反感,他彬彬有礼道,“二位能否,顺便,也给我们解释一下?”
他们还在场啊别自说自话啊亲。
“啊嗯,本大爷也想听听。”听听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迹部景吾哼笑着道。
苏唐和林修瞬间面面相觑,竟然同时沉默了。
幸村精市在两个隔着他们遥遥相对的人之间巡视了一圈,轻轻动了下嘴角,态度温和地提议道:“既然你们不说,那就我们来问?”
苏唐对上他意有所指的视线,人都傻了。
蓝紫发少年眼中含着深深笑意,在她忐忑不安的祈祷下,悠悠开口道:“那就苏苏先解释一下,你和这位朋友,是什么关系吧。”
苏唐……苏唐僵住了。
你不是说是问问题吗,这是个陈述句吧是吧,而且幸村你问林修啊问我……干什么嘤。
少年浅笑着看她。
“啊那个……呃……我,”她踌躇着张口,试图组织起条理清晰的语言,“我来英国后在街头网球场碰见了林修,因为是同胞嘛……后来就慢慢熟悉起来了。”
“是之后才知道了克拉克的事情。”苏唐强调这一点,她可不想被划为基斯他们那样的人。
说完,她自己都被自己的精悍短小震惊了,怎么样?够清楚了吧!
幸村正耐心等待着,却迟迟不见下文,他挑眉看着少女眨啊眨的狐狸眼,歪头问:“没了?”
啊?还有什么?剩下的都是林修和基斯之间的事儿了啊。
苏唐茫然地看着幸村和他身后的林修。
林修对上立海大众人不善的目光,知道少女在某些方面就是迟顿得不行,他摸了摸鼻子,强行替自己辩解:
“认识苏唐的时候,我们还是学校网球部的正选,没被……逐出去呢。”那时候是“好人”啊。
所以别看我了啊!我真的没有恶意要拐走你们的少女!!也不想拖她下水!更不是坏人也没有坏心眼!!!
“?”苏唐收到林修暗中求救的眼神恍然大悟,连忙帮着解释:“这个是真的,我后来也劝过林修,是他自己非要跟着基斯一起走错路——他也拉不住基斯!那人太别扭了!”
“劝过……非要……一起……走……错路……”
少女的声音回荡在球场里,也振荡在林修脑子里。
林修:“……”
行,心凉了,同胞爱呢?
让他社死吧。
第56章 第五十六张卡
日落时分的天空像泼了油彩的画布似的, 浓墨重彩地描绘着夏末的故事,晕染了泰晤士河的流水。
苏唐背着网球包蹲在河岸边,双手合拢在嘴边“哈”了一口, 一团轻缈的白雾就从口中飘出消散在空气中。
伦敦的黄昏开始降温, 她体恤外只穿着一件淡黄的薄外套,此刻被夕阳的余晖映成了暖橙色。
等到分针转动过小半圈时,苏唐起身跺了两下脚, 把周身等待的酸麻和凉气全都震掉后, 一抬眼,终于看到了自己守株待兔的对象。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眼中露出一种“料事如神”的小得意, 伸着懒腰走下河堤,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哈……你够慢的啊,林修。”
黑发黑眸的“兔”震惊地回头,看到一身运动装, 扎着高挑马尾,单肩背着网球包的少女,差点儿失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少女一双盈盈狐狸眼上,眉笔勾勒出的线条微微上扬, 带起英气的弧度,她理所当然且相当无所谓地摊手, 笑道:
“别叫这么大声——我不是说了吗,既然伤害了我的朋友, 这事就跟我有关系了。”
“兔”头疼地抓抓自己的头发,一脸不赞同地看着“狐狸”, “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你就要跟着!万一基斯……”
“他敢。”苏唐交叠双臂抱在胸前淡定道, “我之前不跟他彻底翻脸, 就是觉得他还有救,只是放任克拉克底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为非作歹这一点,太过冷漠了。”
“他若是还有心,看在过去我……我就当帮你一把,若是没心,”苏唐顿了一下,冷冷地睨了眼林修,无视他的隐藏的伤心和自责,“你就自己陪着他吧。”
“没问题。”
林修紧握着网球包背带,温柔的黑眸中闪着坚定的信念,轻声说:“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就算要沉下去,我也要跟他一起沉下去——但现在,我想跟他一起浮起来。”
苏唐撇撇嘴,一言难尽地摸摸自己的胳膊,生怕鸡皮疙瘩硌着自己。
然而她表面上嫌弃林修啰嗦肉麻,嘴上说着:“赶紧的,要不那些尾巴就要跟上来了。”心里却隐隐羡慕这种无论对方怎样都愿意相随的感情,更羡慕基斯在深海中也有林修愿意跳下去拉起他的好运。
林修拿她没办法,只能认命地上前解开小游艇的绳索,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尾巴?对了,你等会儿就在城堡外面等着,别进去知道吗……”
苏唐站在栈板上等他,男人无奈的劝说和脚下波浪起伏的流水声交织在她耳里,她却仿佛只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河水川流不息,一直到枯竭都有鱼的陪伴,然而它们是互相依偎生存的关系,若是人呢?
没有谁会离开谁真的活不下去吧。
但生存之余,这个世界的孤独、寂寞、渴望,幸与不幸却又清晰被人类感知着,所以,如果遇到一个在逆境中还愿意伸出手拉住你,任你伤害他也要把你从泥潭中拉出来的人。
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你是被爱的。
——不是运气是什么。
“走了,苏唐!”林修在喊。
“来了。”苏唐敛眸回神,转身扶着林修伸来的胳膊跳上游艇,浪白的小花随着引擎开启,从游艇尾巴处咕噜咕噜往外冒,划开一道长长的波痕,显得有些喜人。
水浪声中,苏唐忽然侧耳倾听了什么,低头会心一笑。
林修刚好指定完前进方向,正弯身坐回艇身内,一偏头就注意到苏唐脸上的笑容,好奇中随口问她:“你笑什么?”
少女惬意地伸伸腿,两手扣住游艇边缘稳固好身体后,懒散地笑着说:“笑你傻。”
林修郁闷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怼他。
他刚要开口细问,就听闻从头顶上方的空中传来一道风声,紧接着一个潇洒的身影就径直跳到他身旁,把刚出发不久的游艇直接震得晃荡起来。
“哗啦——”
“喂……”
林修匆忙抓住艇身,在翻起的浪花中直愣愣地抬头,有细碎水珠飞溅到脸上,他下意识侧头回避,然而那一片扬起的蓝白色衣角却在刹那间留在了眼里。
直到它慢慢垂落,林修才心怀不好的预感睁开眼,看清来者是谁。
少年单手拉着网球包,另一手扶着帽子,左脚踩在座椅上。墨绿色的碎发从帽沿边露出,半遮半掩了一双同色猫眼,狡黠的笑容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最终在嘴边留下浅浅的印记。
他望着游艇上的两个人。
林修早前的震惊给了苏唐,然而此刻他依旧控制不住自己,惊愕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下去!”
越前龙马施施然坐下,听到林修的低斥反而乖巧地看了眼水面。他刻意等林修他们出发才跳上来,此刻游艇已经乘风破浪跑出好远的距离。
少年捏起拉链把外套拉起,遮住自己的下巴,无辜地眨眨眼,对着林修陈述事实:“下面是水哎。”
林修:“……”
苏唐拼命咬唇忍住笑,实在忍不住了就赶紧转头眺望远方,河对岸的高大建筑物此刻在林间若隐若现,夕阳的光芒从侧方给它雄伟的轮廓渡上一层柔光。
那就是林修所说的,克拉克组织如今的大本营——King of Kingdom。
苏唐默念一遍这个地名,心理有些微妙。
怎么说呢,这么……自大的名字,真的不容人不多想。
她舔着小尖牙笑盈盈地转过头来,正对上林修不知所措的样子,和越前龙马悠哉悠哉的神情。
苏唐挑挑眉。
林修捂着肚子感觉自己头更疼了,他看着越前龙马有恃无恐的态度很想一脚给他踹下去,但内心的道德底线还是制止了他这股劲儿。
他眼不见心不烦地侧过头,心想等会儿就让他和苏唐一起等在外面好了,反正苏唐……等等。
苏唐?!
林修“唰”地转头,黑眸紧紧盯着暗自看戏的少女,她一副被吓到的无辜可爱表情很有迷惑性,但是不知怎的,林修就是从她微微瞪大的狐狸眼中,看到了深层的似笑非笑。
他一阵晃神,少女几分钟前的笑言犹在耳边——
“你笑什么?”
“笑你傻。”
颅内循环这段对话,林修再看苏唐,少女左右两只眼就差没直接给他标明两个字了。
“傻”,“蛋”。
林修:“……”
他气急,却又有气无力,问:“你早知道他会跟过来?”
苏唐和越前龙马对视一眼,后者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样,假装看风景般故作自然地瞥过脸。
苏唐忍笑反问林修:“你以为他们答应你不会插手就真的不会插手?”
“那可是他们队友同伴受了伤。”
她侧身而坐,伸手理顺风中凌乱的碎发,眼神往游艇后方的栈桥方向望了眼,咬着字意有所指道:“你还真觉得他们会乖乖的,什么都不做的,等着你回去?”
林修烦躁地闭眼,反正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他能拒绝吗?真把这俩踹下水?
算了算了。
林修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接受现实情况,睁开眼却又想到什么,怔然问:“等下一下,你说……他们?”
苏唐“唔”了一声,转头问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少年,让他自己思考:“你觉得你偷跑出来,手冢他们会发现的几率是多少?”
越前龙马低头拉着帽檐,嘟囔了什么,苏唐没听清,估计又是什么“还差得远呢”吧。
她冲林修耸耸肩,近距离打量着丧气的男人,转口又宽慰他:“别想了,你身上已经有很多伤了吧?就算对上基斯,你还能举起球拍吗?”
林修抚着右肩默然不语。
“他们来也能帮你啊,而且克拉克的事情早一日处理,就早一日让痛苦的人解脱。”苏唐随口乱诌,“你也别觉得过意不去,能打网球他们正乐意,就让他们当团建了呗。”
团,团建?
林修和越前龙马闻言双双一僵。
您还真敢说啊。
哪个学校的网球部会把清扫当地黑/势力当团建啊少女!
苏唐:我啊(笑)。
她浅笑着摆摆手,撑起脸看着近在迟尺的目的地,语气轻松愉快,眼神却透着淡淡的认真。
“如果是怕他们受伤,那就让我们早点儿解决这件事吧。”
苏唐眯眼远望暮色渐消的天边,那里黑夜的帷幕已经悄悄拉起,给海天一际的边缘染上雾蓝,她回想起那晚——
淡金发的男人很执着得跟她说:我以为我们应该是同一类人。
后来把她带到酒店后,又为什么不问了呢?
苏唐胡乱想。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故事吗,基斯?
我告诉你为什么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
“喂喂喂,本大爷的摩托可乘不了这么多人。”迹部景吾跨坐在自己豪华双人水上摩托艇上,看着岸边越来越多的人无奈地说道。
他只是尾随手冢出来找那个不省心的小子,这一群人凑过来干什么?
栈桥的尽头站着几个少年,或背着网球包打算着什么,或跟同伴们在嘱咐什么。
手冢国光劝阻自己的队友:“明天大会就要开始了,我们都走了比赛怎么办?”
不二周助不为所动,笑眯眯地回视手冢,好像在说,你这个部长都跑出来找自己队友兼学弟了,我跑出来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