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尽管回去就行。而且我又没有绳子,万一三……山上也没有绳子,我怎么下来?跳下来啊?”好歹顾及到柳莲二在场,苏唐半途中硬生生改口,隐晦地说道。
而她说的也是实情,上山容易下山难,万一三船教练那里就是没有足够长的绳子,她难道还不回去了?
这么一想,苏唐忽然觉得自己捕捉到了老师们的真实意图——我擦,他们不会就是想让她走那条隐蔽的小道吧?
说到这里就要提一下后山与集训营的地理位置了。
其实这座山明面上看与集训营无关,但在地图上就能明显看出来,集训营就在这座山的阳面,而失败组上山的地方,是在山的阴面。
来的路上大巴车刻意绕了远路,所以不熟悉地形的少年们,没有发现这一点。
而司机大叔听苏唐的话也觉得有道理,点点头掏出手机道:“好,我给教练打电话报备一下。”
“嗯。”
苏唐表面上没意见,但心里却在嘀咕,这次她以为只是在停车场送送学员,所以也没带手机,结果……现在看,啊哈?不会也是老师们提前设计好的吧?
陷入“阴谋论”的苏唐开始看什么都要怀疑一下。
柳莲二在一边旁观了全过程,虽然有些地方并不是完全明白,但也注意到苏唐这大半天的忙累。
他若有所感地问:“教练他们是不是有意在训练你?”
苏唐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连柳你都这么觉得的话……那看来八成就是了。”
柳思索了半晌,反而浅笑道:“那这也是好事,苏苏你不是今年的职网比赛结束了吗?趁此机会,也能多加训练,准备明年的赛事。”
“话是这么说……”
苏唐轻轻蹙眉,她并不是拒绝老师们的好意,但真要训练也可以提前打声招呼,像今天这样突然开始……还真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还是说这是属于她的精神力训练吗?
司机打完电话回来,“好了,黑部教练同意了,但要求你上山返回途中,戴好定位器。”至于定位器在哪儿,他想,不用说对方也知道。
苏唐会意地点头,深深吐出一口气,弯身提起登山包掂了掂重量,还好,保守估计就两瓶酒。
柳问:“沉吗?要不把东西放进我的网球包里,我背着吧。”
“你都两个网球包了,安分点儿吧。”苏唐佯装生气地凶他,“而且我也没那么娇气,哑铃都举过的。”
她快速固定好背带,边戴手套边对柳说:“走吧,耽误这么久,希望还能追上他们。”
柳莲二稳步跟在她身边,淡声道:“以山路的崎岖程度看,他们不会爬那么快,都背着网球包,还有几个淘汰赛时受了伤,走不远。”
网球包……
苏唐恍然间想起什么,冷不丁吸了口凉气。
柳警觉地问:“怎么了?难道还会有别的事发生?”
她没有回答,只是再度叹气,重复道:“你说得对,他们走不远。”
“我们赶紧爬吧。”
走到山脚处,苏唐刚说完,就干净利落地大跨步跳上一方相对平整的石台,然后倾身抓着上方的石块,用手臂的力量将自己带上去,脚顺势踩到略靠下的石壁凹陷处。
柳因为她刚才略微难看的脸色怔愣了一下,然后才跟上她灵活的身影。
心无旁骛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他们就爬到了三分之一的地方,抬头就能看见大队伍的尾巴。
而此时柳也终于明白了苏唐的意思。
在陡峭斜坡的山路上,一仰头就能看见上方正在努力攀爬的队友和伙伴们,每个人都试图找到手脚下最稳当的基石,来更进一步。
但总有松动的石块零零散散从山壁上坠落,不仅给攀爬的人带来瞬间的惊吓,也会给后方的男生带来危险。
好在运动系少年们身手敏捷,暂时没有出现重伤的情况。
这些小意外都是登山在所难免的,没有人会因为这个生气不满,大家也不约而同地错开半臂距离,既避免误伤,也能在身边的人没踩稳时帮扶一把。
然而突然从山顶处抛下的网球却无遗给他们增加了风险,更点燃了少年们久久压抑的怒火。
“混蛋!”真田冲山顶大吼,侧身避开劈头盖脸往下滚的网球,大声给下方的同伴预警,“都小心点儿!”
“啊啊啊!”
“什么玩意?网球?靠!哪个没有公德心的家伙往下扔东西!”
桃城慌里慌张地趴在海堂背上,被当头砸下的网球吓得哇哇大叫,一条手臂不自觉地用力,另一条手臂在他们头顶到处挥舞着。
海堂被他胳膊勒得差点儿闭过气去,仰着头拼命喘息着,满头的大汗哗哗倒流,实在憋不住,就嘶哑着嗓子骂他。
“崴脚还不省事!别再乱动了!我要抓不住滑下去了!”
“我靠!”桃城立马收回手臂老老实实抱在他肩膀上,“你可别啊蝮蛇!我不想跟你死在一起!”
“谁他娘的想跟你死在一起!”
就这点儿他俩是有共识的。
海堂死死咬着牙,发巾早已湿透,两条手臂上青筋鼓动,带着两个人的体重艰难得往上爬行,粗重的气息喷洒在冰凉的石壁上。
“小心。”柳莲二眼疾手快,抬手挥开苏唐头上的网球,嘱咐她道,“不然你等等,我先爬,你跟在我身后。”
他们在队伍的最下面,掉落的网球在重力加速度加持下,砸在身上只会更疼。
“没事,”苏唐摇摇头,冷静地说,“没有了。这一波网球过后就没有了,我们慢慢爬就行。”
褐发少年轻轻一笑。
苏唐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感觉有苏苏在身边,就像是游戏开挂一样。”柳莲二笑言。
“什么啊……”苏唐软下眉眼,“这些是我听前辈们说的,经验所得而已。”
“U-17的前辈吗?”
“嗯,德川他们,都来过这个地方。”
柳莲二点头,意味不明地说:“那还好。”
苏唐疑惑地转头,“什么那还好?”
“这说明,只要苏苏自己注意点儿,是可以避免受伤的。”少年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样我回去也可以跟幸村交差了。”
“……”
苏唐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他们现在跟壁虎一样难受得挂在崖壁上,什么时候上去都还不知道,柳竟然说什么“可以回去跟幸村交差”?
不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苏唐迟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等等。”
她忽然灵光一现,想到一个可能,不可置信地轻呼:“你不会这大半天关注我,跟着我……全都是因为幸村精市提前委托过你吧?什么时候……”
柳莲二但笑不语。
苏唐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神色间惊疑不定,“是在停车场的时候?可不对啊……我没告诉他我要随队走啊?”
“呵呵。”柳莲二控制不住笑起来,伸手敲敲她的小脑袋,扔下一句话跑了。
“自己猜去吧,啊。”
“哎不是……”
苏唐:……
你们都什么坏毛病啊这是。
第73章 第七十三张卡(二合一)
虽然苏唐有心想再问问柳莲二, 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深想下去,她和幸村精市的关系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样问下去得到答案又怎样呢?
不管是关心她还是关注她, 幸村精市从来都没有对她遮掩过,他的感情一直如他这个人一般, 温和又强大, 坚定又体贴, 是大大方方盛开在阳光下的。
既不会过多地干涉她, 也不曾远离, 总是在她一回头就能发现的地方站着,但偶尔也会强势入镜让她必须看见他。
反观苏唐呢。
她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两人关系开始发生改变了,好像就是一转身, 一念想的时候,懵懵然发觉事情出现了偏差。
幸村精市的温柔渗进了她的生活里,因为太过细水长流, 所以她努力回想都想不起来,到底这种情况是从哪个剧情开始的。
她唯一知道且确定的是, 对方是她很重要的人。
不论是什么关系。
……
此后的一段山路,苏唐和柳莲二皆默契得没有提幸村,而是就现在的训练聊了两句。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刚才司机大叔在……到了山顶你们就会碰见U-17另一位教练, 不过,对方的训练方式有些……呃,野兽派。”
苏唐尽量在不过多剧透的前提下, 给柳介绍这位五大三粗的野汉子教练。
“具体的训练内容我不能说, 但总之, 对方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都不用特别惊讶,据前辈们所说,这都是常态。”
虽然苏唐说了一堆好像有的没的,但柳莲二还是细细地将这些点记在心里,有利于之后的数据分析。
“看来这位三船教练,很特别。”他听完后,只能用这样的形容来评价。
苏唐要不是在山壁上挂着,此刻就会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奈,叹道:“应该说,U-17的每一位教练都不同凡响。”
“我提前说这些还有一个目的,”她蹙眉提及另外的事,“你和乾是队伍里的数据高手,命运竟然让你们凑到了一起,除了训练情况,你们也要多关注大家的心理状态,千万别走偏激。”
柳莲二稍稍正色问:“为什么这么说?难道训练方式很残酷吗?”
“也不能说残酷吧。”苏唐斟酌着字句说,“我虽然没有亲身经过那样的训练,但据我跟前辈们接触的情况看,他们在一定时间里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太……嗯,不太良好的心理状态。”
“当然,这个跟多种因素有关,我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不好说。”苏唐抓抓头发,略显烦躁地说,“多注意吧。”
U-17的学员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执着。
执着是好事,但一旦被刺激过了头或者变了性质,成了“钻牛角尖”“偏执”,就会有很大的问题。
本身实力不敌胜利组的失败组,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赶上,甚至赶超另一方,除了两方本身能力差距并不悬殊外,还要靠加倍的努力和心性的打磨。
而受屈辱的感觉总比受鼓励的感觉要深刻,打磨好了出奇才,打磨不好,出废材。
这就像实验一样,熬过去的胜者为王,熬不过去的……爱去哪儿去哪儿。
苏唐不好说这种训练方式对还是错,但既然不能成为主流,那就一定存在某部分违背其科学性。
U-17这几年也在探索这中间微妙的平衡关系。
苏唐只是想这中间的过程,可以尽可能得不要带给学员过多心理伤害。
柳莲二注意到苏唐闷头爬山,情绪低迷,便不再问训练的事情,转而道:“我们快到终点了,可惜还是没赶上大家啊。”
“倒是我耽误你时间了。”苏唐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说。
她的体力终究是不敌男生,中间柳陪她休息了好几次,不然按他的速度,还能追上大家的尾巴。
“苏苏的耐力和体力已经很好了,看来一直没少锻炼。”少年调侃她,“饭也没白吃。”
苏唐立马叫道:“哎哎,不提这茬我们还是朋友啊,打住。”
她蹬脚一窜,快速掠过山顶的最后几米,拉着之前失败组留下的绳子,爬了上去,柳莲二轻笑着紧随其后。
“这绳子看来是给你留的。”苏唐笑着说。
少年微微挑眉,不置可否,“别人不提,我给仁王背着网球包,他要是不给我留绳子……”
苏唐好奇接口:“三倍训练菜单警告?”
“也可以,”柳莲二麻利得将绳子收上来卷好,“三倍U-17的菜单吧。”
“太狠了吧军师,”苏唐装作后怕地拍拍自己胸口,“你知道U-17的训练菜单有多长吗?写在布条上能挂满整条看台的那种哦。”
“是吗?”立海大网球部的军师如此说道,“那还真是很遗憾没有体验到。”
苏唐面带微笑,背靠浅蓝的夜幕,指指集训营的方向,坏笑着说:“没关系哦,赤也他们肯定乐意替你享受的。”
……
U-17中央球场内。
送别自己的队友们之后,胜利组也没有得以喘息,全都通通被压在球场中做基础训练。
白布黑字的训练菜单就挂在看台的栏杆和底墙上,长长一条,连晚霞都不能融化它们的字迹。
“这么多!”菊丸英二一行行从左看到右,惊叹道,“做完会死吧喵~”
“不会,顶多是生不如死。”丸井文太有气无力地说道。
体力训练什么的,真的是他们这些技巧型选手的坎啊。
“高中生两个小时都能做完,因为你们是国中生,特例给你们四个小时已经是优待了。”
拓植教练站在看台上,抱着双臂严厉地说道,“四个小时之后完不成的学员,即刻淘汰!”
“凭什么我们是四个小时,我看两个小时呜……”
白石眼疾手快地捂住切原赤也的嘴,将他不屑的嘟囔摁回去,苦笑着摇头,“切原君,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哦!让教练听见我们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