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卓嗯了一声, 感叹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皇祖父这是将咱们做工具人啊。”
黛玉只淡淡道:“难道咱们不该庆幸还能做工具人吗?若是没有数年后战败和亲的顾虑,咱们说不定做工具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暴毙了更叫人放心。”
司徒卓认真的瞧着黛玉的眼睛,黛玉的瞳仁又大又亮,有着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天真,但是又有着一种看透人心的洞悉,司徒卓忍不住问:“玉儿你是怎么做到事事都如此冷静的?在认识你之前,我觉得我是个足够冷静的人,但是和你一比,我又觉得我有些时候还是感情用事了些。”
黛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若不冷静,林家就是原著一样的结局了。”
司徒卓心中一颤,是啊,就像自己甫一穿越就必须竭尽全力的帮扶东宫,即便现在,也只能做皇上手上的工具一样。
扶起两个说了一阵的话,便在一张超大床上各睡一头,就寝了。
说起这张超大床,还有一番插曲。新婚夫妻,到底不适合分房睡,不然又惹出许多闲话来。但是要加大床却没有问题,毕竟新婚夫妻么。
司徒卓命人定做了一张加大的床,床大到若是做好了,都抬不进门,是做好了卯榫接头,将各个部分搬入卧室内组装的。司徒卓之前为了做抗眩晕训练那些滚轮,就在工部折腾过一阵子,认识好几个极出色的木工。
别看着新床做的时日不长,还没来得及雕花,但是无论是木料本身还是工艺,都是一流的。因为要得急,司徒卓吩咐了只刷清漆防开裂变形,其他一律不做处理。
皇家用具,通畅都有极精致的雕花和复杂的工艺,最后彩绘上漆也很讲究。但是司徒卓吩咐了就是简单大方就好,几个工匠虽然不是很理解司徒卓的审美,还是照做了。
结果床组装好之后,还真简约大气,明明没有繁复的装饰,也有一种华贵质感。司徒卓很是满意,这床,除了极宽大之外,就是原木色的,很有现代风格。
且不管司徒卓的审美如何,他做超大床的举动不但司徒卓的奶娘满意,连宫里的皇上和太子夫妻都满意啊。年轻人嘛,感情好嘛,就是司徒卓前几年都拒绝成婚,还有人传人家酷爱男风,现在流言也不攻自破了。就是司徒卓那王妃,不过十四的年纪,居然也应付得过来呵~
至于人不可貌相的王妃本人,对于这张超大床也是满意的,谁都不用再睡地上。而且因为床足够大,跟睡单人床没什么区别。唯一烦恼的就是,黛玉本来素爱整洁,但是每日起床后,都要把床揉得一片狼藉。
所以司徒卓夫妻在王府众人眼里,成了一对精力十分旺盛的夫妻。这对夫妻的精力旺盛在不止天天把一张大床折腾得凌乱不堪,还有精力差点把整个王府翻转过来。
衙门一般来说点卯早,落衙也早,司徒卓非休沐日还是有大量的时间了。这些时间,司徒卓除了陪黛玉练武喂招,大多数时候就是在王府翻箱倒柜。
这王府以前是九皇子的,翻新之后司徒卓夫妻直接住了进来,即便作为王府的主人,司徒卓和黛玉也只熟悉王府的大格局,实际上很多细节夫妻两个也不熟悉。
两人都在部队呆过,学过不少搜索技巧,但是黛玉只是当了几年兵,而司徒卓是完成了维和任务回国的,实际经验比黛玉丰富不少。这些时日黛玉跟着司徒卓东搜西寻,学到不少东西。只是对于图纸这种东西,依旧一无所获。
这边司徒卓夫妻把日子过得太过精彩,以至于贾敏还让苏岚来问过黛玉,身子是否吃得消,叫黛玉哭笑不得。
而朝堂上,确然定了北方也要建一支水师的事,地点设在山东威海卫,总兵由山东总督兼任。
关于北方水师组建的地点,朝堂上颇是争论的一番。有提议在海参崴组建的,因为陈德佑就是从这里逃的;也有建议在旅顺建的;最终定下来在威海卫建还是司徒卓提议的。
这个世界元朝之前的历史和现实世界是一致的,元朝后期出现分野,现在相当于明朝初年,也就是十五世纪初,距离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不足百年,距离甲午海战,清朝败给日本还有四百多年,但是若要在北方建立一支水师,司徒卓最想建的依旧是北洋水师。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首先,威海卫本就是一个不错的建水师的地方,其次,太宗皇帝对司徒卓和林黛玉二人的战略眼光是十分相信的,司徒卓提议这个地方很快通过了。甚至这支水师的名称也叫北洋水师,而且这个名称并非司徒卓提议,乃是朝上商议出来的。
唯独建立水师的人选上,太宗皇帝依旧没有用司徒卓。而是由山东总督挂衔,抽调部分贾敬训练的京营官兵,另从泉州调回部分官兵,再在山东当地征一些新兵,水师便组建起来了。
至于海船,现在朝廷最大的海船打造船坞还是在松江,而且现在的海船打造技术已经比之前王家的造船术先进了不少。
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就不缺能工巧匠,以前没人在打造海船行钻研,是因为海贸生意被王家独揽,就算别家打造出海船,不见得能盈利,反而因为和王家争利而引来杀身之祸。现在朝廷在海贸专营上的投入极大,但凡能瞧出风向的,都在鼓励改良打造海船。
这几年每年都有新的海船下水,每一艘都比之前一艘有改进。造船技术在国内突飞猛进。就好比一战二战的时候,科技发展突飞猛进,现在本朝的造船术也处于这种有足够动力而飞速发展的阶段。按司徒卓的估计,现在大灵朝的海船,已经足够胜任来往欧美的远洋航行。
司徒卓跟黛玉谈起这个的时候,道:“不过大灵朝远洋航行和欧洲大航海时期到底不同,天|朝上国,做不出那起殖民海外,贩卖奴隶的事,也就意味着朝廷开辟前往美洲的航线也无利可图。现在赚钱的也唯有贩卖丝绸、茶叶和瓷器到欧洲。”
这也是实情,就现在的发展阶段,大灵朝确然是各方面领先于世界的,而且就是闭关锁国也能够自给自足。现实世界里,也许也正是因为发展得过于完善,闭关锁国之后,经历也能够独立运行,导致郑和下西洋后,渐渐封锁港口。
黛玉道:“若是能远航美洲,倒也是有价值的。若能引进几样农作物,便远胜经济上起的作用。现在的问题是,若是咱们提出这个,岂不坐实了什么神瑛侍者、绛珠仙子的名声?”
司徒卓道:“日后有机会我们亲自去航海,能引进这些东西也是不错。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能支撑多久,若是会一直发展成和现实世界相平行的世界,掌握大航海主动权,说不定能避免现实世界自鸦|片战争以来的百年屈辱。”
黛玉笑道:“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王爷不如上折子请就藩。”
司徒卓道:“那先九皇子留下的秘仓不找了?”
黛玉道:“你只管上折子,若是皇上让我们继续找九皇子的遗物,自然不会让我们就藩,若是不找了或者皇上让别人找,这就藩也批不下来。”
司徒卓道:“虽是这个道理,但是现在算算,若是现在就藩,多半是西域。现在西域守军是南安王,南安王妃钟氏出自承恩公府。现在先承恩公被问斩,现在这个承恩公乃是庶出,就是一个给父王撑脸面的吉祥物。南安王若是瞧破里头干系,我担心他狗急跳墙。
我也没有轻视你的意思,论智慧,你比我强多了。但是西域头一个就要担心高原反应的问题,若是南安王见回不回朝都是死,起兵谋反,咱们这次就藩风险不亚于叶红德将军前去北疆。你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去吃这个苦,终究叫我于心不忍。”
黛玉笑道:“所以王爷要尽早上折子,而且不奏请带将士随行。”
司徒卓听了这话也吓了一跳,道:“不带将士……”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黛玉点头嗯了一声,道:“一来,南安王的家小在京城,他有所顾忌;二来,咱们若是带了将士,必然刺激南安王。”
“难道……唱空城计?”
黛玉道:“为什么不可以?咱们有什么样的名声,南安王不会不知道。咱们就这么空手去了,南安王反而会疑心皇上是要借他的手除掉我们,再兴师问罪,朝廷好师出有名。你说若是如此,南安王会怎么做?”
司徒卓站在南安王的角度想了一下,道:“其实南安王所犯过错并非极大。他和东平王一样,前世或许在皇权交叠的时候参与过逼宫,但是今世至少在长康宫落罪之前,小钟妃还指挥不动他。如东平王一样主动上交兵权,并非没有活路。若我是南安王,只要朝廷派人就藩,我便自请回京便是。”
黛玉道:“若是南安王是个聪明的,该当如此。所以我们不带大军前往就藩,极有可能被南安王解读为皇上对他的试探。要知道还有许多亲王留在京城,郡王就藩并不符合先例,那么南安王索性表现出顺从的姿态,还能挣一条活路。但是我们带着大军,反而有可能刺激南安王。”
司徒卓道:“是这个道理,若是我独自就藩,我便也去了。但是若要带上你,我总觉得过于冒险。”
黛玉笑道:“只要就藩,不能不带上我。王爷要知道,我们现在是‘恩爱’夫妻,如胶似漆。”
司徒卓突然被黛玉这话给憋住了。军营里头,特别是战友之间,一群大老爷们没少说荤段子,特别是维和战场上,有时候还能靠这些解压。但是黛玉一个十四五的小姑娘,说起这个,总让司徒卓觉得有些怪异。
司徒卓终于忍不住问道:“我想问一个私人的问题,你穿越前,究竟是什么身份?”
黛玉被司徒卓一本正经中有些担忧的神色逗笑了,道:“合适的时候我自会告诉王爷。”
两人商量好之后,司徒卓便递交了奏折。太宗皇帝看了折子,没说准,也没说不准,就将此事压下了。既然如此,黛玉两个依旧在努力寻找九皇子有可能留下的图纸,依旧没有什么斩获。
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黛玉成亲之后,只在王府过了一个年节,次年,黛玉十五岁,太宗皇帝批准司徒卓就藩,而且指了藩地在西北。
消息刚传出来,就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震动。
本朝自太|祖立国,还没有宗亲就藩的先例。以前镇守边疆的多是朝廷分封的异姓王和于国功绩极大的武将。太宗继位之后,也没放亲王就藩,先突然让一个刚开府不到一年的郡王就藩,难免引起各种猜测。
这是……历练还是流放啊?一就藩就是去西北那种蛮荒之地。
言官闻风奏事,无非是说什么西北西面和西海国接壤,往东北方向又是北狄,毗邻两国,乃是边关要塞,且主持西北军政事务,还要处理与两国的邦交事宜,卓郡王虽然是凤子龙孙,郡王妃也是尚书之女,自然是杰出的。但是卓郡王夫妻是不是太年轻了?
这件事朝上的反对声极大,毕竟西北兵权向来是在南安王一系手里的,一个不及弱冠的郡王,有没有那个本事收拢兵权啊?
得到消息之后,黛玉立刻回了一趟娘家,果然见贾敏神色很是不好。见闺女回来,都不等林如海落衙,贾敏拉着黛玉进了卧室,屏退下人问:“玉儿,怎么好端端的,皇上突然叫你和王爷就藩了?西域一去数千里,你如何能习惯?”
黛玉安慰贾敏道:“母亲不必担心,就藩自然有就藩的好处。”
贾敏道:“若是真有好处,便给你们封一块富饶些的封地,我也没那么担心。对了,不是据说你和王爷感情好得很么?有没有动静,叫柳郎中给你瞧一瞧,若是有了,总不好千里跋涉吧?”
就一张床上真纯睡觉,连被子都是分开的,能有动静才怪了。
黛玉没说这个,而是正色安慰贾敏道:“母亲且听我说,就藩的事是我和王爷商量好的,而且皇上只是如此一说,具体启程怕是还早。”然后将原因笼统的跟贾敏说了一些。
贾敏是关心则乱,但是本身素质不错,这几年的熏陶,政治素养更有提高,很快就明白了黛玉的意思。道:“虽然日后见面就少了,但如此也好。不过你们若是去了,和南安郡王如何相处?若是南安郡王不肯交出兵权,你们怎么办?皇上会给你们多少兵马?”
黛玉想了一下,说了个善意的谎言,主要是贾敏身子不好,若是跟她说了实情,有害无益。等自己和司徒卓出发之后,让父亲安慰她吧。于是黛玉道:“我和王爷商量了,先问过姐夫,若是姐夫同意,先让姐夫与我们同去,待得那边安顿好了,再接苏岚姐姐过去。至于其他人手,皇上自会安排。”
柳湘莲武艺高强,贾敏听说要带上柳湘莲,心下稍安一些。
林清听说司徒卓夫妻要就藩,先是一惊,然后就跟太子商量道:“七郎才多大,就去边疆驻扎,不说别的,南安王那些旧部若是不肯听他调遣,就是后患,父皇怎么突然就下了就藩指令?”
太子也不清楚啊,道:“我如何晓得,自从长康宫那位被查出图谋不轨,父皇亲审水澜那丫头之后,行事就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我去跟父皇说说,若是七郎不能担此重任,反而不美。”
就是司徒瑞也觉得司徒卓就这样去就藩,太过草率,还问司徒卓:“七弟若是不想去西北,我们一起去求求皇祖父?”
黛玉从林家回王府,司徒卓也在外头忙了一整日。
用膳之后,司徒卓问:“我觉得此事有蹊跷,皇祖父这旨意下得太过突然了。”
黛玉道:“是很突然,不过王爷不用着急,我觉得这次咱们未必能够成行?”
“什么意思?”
黛玉道:“王爷可曾记得当年我父亲上了折子,奏请海贸专营的事。皇上也是放出一半的消息,引得九皇子暴露了野心。”
司徒卓一下就反应过来了,道:“钓鱼执法?皇祖父也瞧出有人按捺不住了?”
黛玉点了点头道:“瞧着吧,皇上心中有数,王爷也留心一些,瞧瞧在咱们就藩的问题上,谁不是真心着急。”
呵,不能太宗皇帝这几年没钓鱼,就忘了人家的钓鱼技术啊。
司徒卓虽然搬出皇宫快一年了,但是人家在宫里的情报网一点儿没废,这几日司徒卓那六个王兄哪个入宫了,多久出来的,司徒卓一清二楚。当然,太宗皇帝也清楚。
太子膝下现在开府的王子是七个,整个东宫几乎都在替司徒卓求情,只有太子的第二子司徒瑾对此事的表态是,我觉得七弟自有聪明,又酷爱习武,武艺高强,能力足以就藩掌管西北兵权。
太宗皇帝经柳行诊治之后,虽然复朝了,但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做同样的事,现在比往年觉得累很多,太宗皇帝就知道自己离大限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