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愣了一下。道:“王爷觉得怎么称呼方便就是,总之别叫姑娘就好,省得哪日说漏了嘴,生出事端来。”
司徒卓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叫得太亲昵了,你不习惯。不过你本来也不是古人,我就叫你玉儿吧,若是觉得别扭,就当我叫的是原身就是。”
黛玉瞧着司徒卓,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因为会不少现代知识的缘故,司徒卓一直将黛玉当做穿越者,不过黛玉从来没否认过。现在二人结成夫妻了,黛玉想过坦诚相告,又觉得一对协议夫妻,也没这个必要。
所以黛玉到底没提这茬,而是道:“外头有些传言突然闹得沸沸扬扬的,不见得全是民间的声音。”
司徒卓被刚才黛玉晶晶亮亮的眼神闪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失神,司徒卓总觉得有那么一瞬间,那个眼神有些熟悉。当然,司徒卓也没多想,毕竟在他的记忆力,自己之前确实没见过林黛玉。
像这么美丽独特的女孩子,若是之前见过,自己肯定不会想不起来。
“这个我派人查过,应当是有人故意传的,但是源头还没抓到。”司徒卓收敛心神,回答道。
黛玉点了一下头:“对方沉不住气对我们不见得是坏事。再等吧,王爷的身份生来就具有常人不可企及的权利,要想全然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司徒卓道:“按常理论,最忌惮我们的就是皇祖父,既然祖父让我们成亲,便是去了疑心了,现在莫名其妙传出这样的名声,莫不是有人要利用我们?”
黛玉道:“王爷,你我终究在许多人眼里都是利刃,是利刃就有人想利用,也是情理中事。今儿怪累的,先休息吧,休息好了脑子清楚,说不定有些事就好捋清了。”
司徒卓确然也乏了,瞧了一眼铺了红色被褥的床,道:“玉儿睡床上吧,我打地铺就行。”
黛玉瞧了一眼地上,三月里不算太冷,在地上铺了被褥不是不能过夜,但是没有防潮垫睡地上终究是伤身子,便道:“得了床够大的,各睡一头,应当碍不着什么。”
司徒卓瞧了黛玉一眼,笑道:“你对自己有多美一定心中没数。”
黛玉笑道:“虽然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到底是朋友了。地上湿气重,我也不愿见朋友伤了身子。但是既然我们有约定在先,我自然也有自卫的权利,王爷不是还送了我武器么?”
再说,如果司徒卓真的是君子,睡床上还是地上有区别吗?或者司徒卓真的是伪君子,睡哪里也没区别啊。
司徒卓瞧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长刀,不见匕首,便知道黛玉随身带着了,却丝毫没觉得洞房花烛夜,妻子带匕首入洞房有什么不好。笑道:“女孩子警惕心高一些是好事。”
说完,便背过身去开始解腰带。
黛玉瞧着司徒卓这个动作,愣了一下,在后世也见过男兵穿背心训练,没什么好害羞的。但是现在这个洞房红烛的氛围,一个俊美挺拔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脱衣裳,再是不害羞如黛玉,也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结果只见司徒卓脱下外衫之后,身上还裹着一层毛皮。难怪黛玉觉得今日司徒卓瞧着更加壮硕了一些,黛玉还以为是穿着喜服的原因。
司徒卓从身上解下两圈毛皮,不仅如此,腿上还各裹了一层。然后司徒卓及其利落的将这些毛皮铺在地上,再从柜子里拿出被褥铺上,道:“狗皮防潮性能很好,可当防潮垫使用。我在这上面对付几晚不会伤身。睡吧。”
说完,司徒卓自己穿着中衣躺上去了。
黛玉突然道:“你穿这许多在外头喝喜酒,不热么?”
司徒卓道:“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今天变笨了?这玩意儿谁会穿一整天,我提前放在沐浴房,刚才更衣的时候夹带进来的。”
黛玉穿回来后还是头一回被人说了笨,不过这名义丈夫挺讲信用的一个人,黛玉也不生气,道:“先睡吧,晚安。”
自己只脱了外面的喜服,便合衣往床上一趟,很快便入睡了。上辈子只活了十几岁,就失了大半辈子的眠,这辈子黛玉倒是睡眠极好。
次日早起,侍女在外面敲门,司徒卓翻身起来,利落的将地铺收拾好。黛玉就坐在床上瞧司徒卓利落的动作,越发肯定司徒卓也是部队出身,除了司徒卓平日的动作习惯极为利落挺拔外,还因为这种打包被服的手法黛玉太熟悉不过了。
收拾好之后,司徒卓将包袱往顶上一格柜子里一塞,又霹开一根手臂粗的红烛,里头藏着个小瓶子,瓶子里头是鲜血,因有烛火的温度,现在还没凝固。司徒卓将鲜血涂抹在床单上。然后还将床上被褥全都揉皱了。黛玉睡相好,就是睡了一夜起来,那床铺也一点不像洞房过的样子,现在这样逼真多了。
黛玉默默的看着司徒卓做完这一切,觉得还挺周到。
喜嬷嬷高高兴兴的过来瞧了床单,又满面高兴的说了一番恭喜的话,才退出去,又命丫鬟打水进来。司徒卓让丫鬟放下热水就出去了。
黛玉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若是让丫鬟伺候,现场做得再逼真都得穿帮。
应付过洞房花烛夜,二人入宫谢恩。先是拜见了太宗皇帝,又去向太子夫妇请安。皇上和太子都各自给了赏赐,林清还另嘱咐了一番夫妻要和睦的话,这才算过了成亲这一关。
三日之后黛玉回门,贾敏见黛玉脸上笑意盈盈的,自是高兴。圣旨赐婚推脱不得,也和离不得,贾敏自是乐见小夫妻和睦。
和睦是真和睦,夫妻是假夫妻。黛玉笑意盈盈倒不是演出来的,黛玉是真挺满意这桩婚事的。至少不会未成年就过夫妻生活,其实那样对女方健康伤害挺大的。再说,没有避孕措施的年代,若是怀孕,骨盆还没发育完全就要生孩子,难产的风险也高。
这样的协议婚姻多好,方方面面都好。
黛玉的婚后生活在一王府的下人看来,也很奇葩。王爷成婚之后,就将名下产业交给王妃打理,但是王妃只看了一眼账本,召见了两回管家,连管事都没换,但是也没人能糊弄住这位王妃。
然后王妃平日的生活就是读书写字,舞刀弄棍。而且人家劳逸结合,间隔着来。
王府的长史、宫人等都心中犯嘀咕,这林家世代书香,怎么尚书府养出这么个姑娘,莫不是遗传了外祖父荣国公的血统吧。当然,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就是下人们心中犯嘀咕,倒也没人嚼舌。
更叫人觉得奇葩的是王爷,王爷非但不会觉得这位新王妃不够贞静,王妃练武,王爷还陪着喂招。那虎虎生风的,哎哟,是真打。若不是两人点到即止,没受过伤,光看人家出拳出腿那个力度、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和王妃天天在家打架呢。
司徒卓婚后一月,便入了六部行走。一般来说,非储君不能入吏部,若是不就藩守边,非储君也不入兵部。但是这次太宗皇帝直接指了让司徒卓去兵部历练。
水澜那个梦语焉不详的,太宗皇帝只知道明年,西海沿子就要起战事,但是为什么生出的摩擦,水澜那丫头又说不明白。太宗皇帝只好当即将有战事来防范此事,连派往西北的斥候都比往年多了几倍。
司徒卓入兵部之后,心里没底,跟黛玉商议说:“玉儿,你说皇祖父会指哪块封地给我们?”
司徒卓没底是因为他是穿越者,原著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有诸多矛盾之处,探春到底到哪里和亲,司徒卓也只是猜测。但是黛玉作为重生者,还是清楚的,道:“西北吧。”
司徒卓点头道:“你向来料事比我准,那大概率是西北了。现在北疆和山海关换了守将,粤海有史鼎,当是无妨的,唯有西北乃是南安王,还是以前九皇子的人,只怕皇祖父不能放心。”
黛玉道:“其实我觉得,沿海比之西北更需要防范。”
司徒卓正色道:“为什么?”
黛玉道:“你难道忘了,北疆候陈德佑逃了,在海参崴坐船逃的,除了去日本还能去哪里?其实陈家是陈家,九皇子府是九皇子府。就算陈家的女儿做了九皇子妃,当下的社会背景之下,九皇子妃是皇家的人,陈德佑完全没必要参与九皇子府的事。”
司徒卓一下就听出门道了,正色道:“玉儿的意思是?”
黛玉道:“我觉得,陈德佑之所以搏从龙之功,是因为有退路!”
“你是说他和鬼子早有勾结?”司徒卓怒道。
黛玉点了点头,道:“小声些。这里虽然是咱们自己的地方,也小心隔墙有耳。”
司徒卓点了一下头,脸上依旧有怒色。他又不是真古人,作为现代军人,对日本这个地方有多敏感,对勾结日本这件事有多气愤,黛玉可以理解。
“现在我们国富民强,小日本那个战略纵深,没有武器代差打上本土是不可能的。但是自古以来,侵略者都是先占领东北,再南下华北。如果鬼子那边有个对东北十分了解的二鬼子,至少登录抢夺一番是有可能的。伪军比鬼子更可恨!”司徒卓分析道。
黛玉点头道:“好在朝廷也已经操练了两年的水师了,王爷不如递个奏折上去,建议在北方再建一只水师。”现在朝廷的水师有三支,分别是柳征在松江操练的;冯景在泉州操练的,和史鼎在粤海操练的。
司徒卓想了一下,皇上知道自己夫妻的本事,就没必要藏拙,反而引起皇祖父生疑,便点头道:“好。”
黛玉接着分析:“皇上估计想收回西北兵权,但是我想,就算前世的战争发生在西北,今生也不一定。前世之所以发生战争,起因应当是九皇子谋反,引起的朝堂动荡,让别国觉得有机可乘。这一世各地兵权顺利交接,皇上对外警惕也很高,陆上邻国反而没有动手的机会。”
道理司徒卓也懂,不过,司徒卓想了一下反问:“若是我上了奏折说在北方沿海兴建水师,会不会让皇祖父起疑心觉得我们舍不得就藩?”
黛玉点头道:“大概率如此。不过这样也好,现在京城有人故意传什么神瑛侍者,绛珠仙子,是在故意挑拨。王爷觉得这人挑拨的是谁?”
司徒卓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道:“皇祖父这次虽然身子没大碍了,但是年纪在这里,基础病也没法根治。若是哪日百年归世,父皇纪继位,瑞王兄就是太子。我做臣弟的太过突出,终究是在给瑞王兄寻不痛快呢。”
黛玉道:“不止这个。若是按常理,我们得皇上赐婚的体面,我父亲是一部尚书,我母亲是荣国公嫡女,我算是有文武两系的背景。再说,你我以前为了避免东宫覆灭,许多时候并没有藏拙,按理,若是我们有野心,第一个对手便是瑞郡王。那么,或许放出风声的人不止要让瑞郡王对我们起疑,甚至在引导我们主动怀疑此等捧杀是瑞郡王做的。”
现在太宗皇帝虽然还在位,但是新的一轮权利争夺已经开始了。只要还处于权利的中心,就不会停止争斗。
第98章 这才哪跟哪儿?……
这才哪跟哪儿?太子还没登基呢, 就有人挑拨上瑞郡王和司徒卓的关系了,这也未免太过心急。
“这么一点子小事,还不至于挑拨得我与王兄失和, 不过这等无中生有的事传出这样的风声,对方自然会配合上别的挑拨。时间久了, 未必不能起到效果。”司徒卓道。
黛玉道:“所以我们早日就藩, 对谁都好, 走远些天高海阔大家清净。你只管上折子提水师的事,提了之后必有人到皇上跟前吹风, 那时你再提就藩的事就行了。若是皇上依旧不放心我们, 我们就去西北,若是皇上放心将北海水师的事交给你,咱们就好好做事就, 其实近代华国没落,重要原因之一, 就是没赶上大航海的时代变革。虽然现在我们只是在一本书里,能在水师和海贸上有所贡献,也是好事。”
说起这段历史, 司徒卓亦是觉得沉重, 于是司徒卓仔细瞧着黛玉的脸道:“这就是玉儿向岳父建议海贸专营的原因?”司徒卓对黛玉越是了解, 越是佩服这个女孩子。也不知道这小小少女的身体里,装了一具什么样的灵魂,竟有如此心胸格局。
黛玉道:“也不全是。当初王子腾落马之后, 沿海海贸的生意本就会空出来, 与其让各路商人争夺,鱼肉百姓,不如交给朝廷。而且, 不提出朝廷专营,我父亲对王子腾发难的事也会被人挑剔居心。”
这倒是的,围绕权力中心的任何一个行为,都会有无数种不同角度的解读。
司徒卓举了一个大拇指,道:“了不起!”
司徒卓也是个行动派,很快拟好了折子,就直接将折子递到了御前。黛玉夫妻成婚了,但是他们到底是护国的良弓,还是乱国的变数,太宗皇帝对他们还在考察期,司徒卓的折子,太宗皇帝还是很重视的。
看完折子,太宗皇帝直接宣了司徒卓入宫,问了司徒卓上奏的原因。
也没什么好藏拙的,司徒卓就将那番陈德佑逃到倭国,终是祸患的话说了。太宗皇帝也没别的表示,就让司徒卓回去了。
现在朝廷三支水师都在南方,北方沿海确实有建一只水师的必要,太宗皇帝就直接将这个问题抛在朝会上讨论。
司徒卓也上过好几回朝了,叫司徒卓说,但凡有人提出新的举措,必有人出来辩论一番也是无聊。同时,司徒卓得出一个结论,杠精自古有之。
不过好在理还是越辩越明的,像在北方兴建水师这种事,一来利国利民,二来南方有了三支水师,一朝国都在北方,但一支水师都没有,也是不像,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其实可供辩论的余地也不多。
无非是兴建水师需要大量财力打造海船等等,劳民伤财。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在查抄甄家和王子腾家,又清了积欠之后,这个问题就缓解了。再后来朝廷在海贸上开始盈利,财政上越发宽松,就算再支撑一支水师的开销,国库的盈余也比之清积欠之前状况要好。
当然,林如海没有直接出来说明这个问题。作为司徒卓的岳父,林如海就算直承户部财物状况,也会被人解读成给女婿撑腰。所以还是等太宗皇帝问起林如海,林如海在走出班列陈述了户部财物状况,然后说了一个较为保守的数字,说若是将北方水师的开支控制在这个范围内,朝廷是可以支撑的。
然后礼部左侍郎就走出班列道:“启奏皇上,之前臣提出修缮皇宫的事,尚且有大人以开支过大驳回,现在户部尚书既言户部上有结余,这皇宫也该修缮了。”
礼部左侍郎名曰侯孝廉,乃是修国公侯晓明之孙。这位侯孝廉也算是八公后背中难得的能人了,虽然品阶在京营节度使贾敬之后,但是人家袭的爵位是最高的,现在依旧是一等子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