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从周一开放至周五，一天间只有早上九点到下午三点是能让人进去看望小孩的，其余的时候，里面的人在干嘛呢？
周末大概就像徐敬之前说的，是为了方便领养者完善领养信息，将登记档案的时间与平常错开，可知道阳光福利院的人本来就少，能从这儿带走孩子的人更少。
他们真的需要花两天的时间来填写这些所谓的资料吗？
沈琰又想起一件事。
当时小善从高处摔下来，她着急想打120，没想到被徐敬阻止了。他说福利院里有医生，后来的确出来几个医生，手里拿着担架把小善带进去治疗，可正常的福利院里有医生吗？
就算有，也不应该向他们这么装备齐全的样子。
从王倩的嘴里得知福利院的孩子很少被送到外面的医院看病，多数都是院子里的医生帮忙看病，能不送出去就不送出去。
水满则溢，做的太过了就难免让人怀疑。
沈琰瞧着这倒不像是怎么为了孩子们好，反而像是...控制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减弱福利院的存在感。
想把他们都藏起来。
第59章 梦。
这个结论怎么看都合情合理, 沈琰甚至已经脑补出各个版本的阴谋论，看着过分安静的院子，总感觉这里有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她上前两步, 叫住一个正准备进去的小哥，指指里头, 笼着嘴小声问他：“请问这里要搬走了吗？”
小哥本来有点不耐烦, 抬眼见一个漂亮女人靠近他, 眨着眼向他打听福利院的事。鼻尖飘来淡淡的香味，他黝黑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所幸长的黑, 大白天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小哥挠挠头：“我们接到电话, 有人让我们过来把这些东西搬走，也不太清楚是不是要搬走。”
“那你们要搬多久呀？”沈琰往门里面看了一眼，“今天都搬走吗？”
小哥：“一天哪搬得完，打电话的那个人叫我们先搬点走，等到四月份再过来搬一趟。”
沈琰对他说了“谢谢”, 走回沈之舟身边，把小哥说的和他讲了下。
“你有什么看法？”沈琰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瓶盖, 喝了两口。
正准备放回去, 沈之舟五根手指摊开放在她面前，闲闲地勾勾手指：“我也渴了。”
“我说什么来着, 刚刚叫你买水，是谁说自己现在不渴等会也不会渴的？”沈琰“啧”了一句，把水给他。
嫌弃了一会，沈琰发现这个男人连喝水都该死的好看。
吞咽的时候，喉结缓慢滑动, 看的她也忍不住跟着咽了一口口水。
“还挺甜。”沈之舟拧紧瓶盖，拿在手上，喝了水声音也清亮许多，“他们四月份才会搬走。”
“嗯？”
“动静太太会引起别人注意。”沈之舟说，“趁人们把目光移到别处的时候一点点搬空，只要不再出事，人们很快就会忘记这里。”
然后再重复之前的生活。
“还想跑？”沈琰笑了笑，“想得倒美。”
在福利院门口逗留了一会，他们离开了那里，被这件事一打搅，沈琰也没了玩的心思，回到沈家后，她盘腿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不可能放着福利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搬走，沈思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但她不能直接拿几张纸跑到宋芝面前质问她。
打别人脸这种事，最好不是自己亲自动手，得找个省力的办法。
坐的时间久了，沈琰放平腿，用手捶了捶发麻的小腿。
杜妈从外面进来，看到她，愁眉苦脸地绕开沙发，她思索了一会，踌躇着开口：“大小姐，养在花园里的那只猫不知道又撞到哪儿了，一只脚又断了。”
“哦。”沈琰左耳进右耳出，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又断了？”
杜妈把手上的猫毛擦在围裙上，想起小猫一瘸一拐的动作，心里更加怜悯：“是啊，我早上去喂它的时候看它走路的姿势不对，后面一条腿拖在地上不会动了！”
沈琰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穿好鞋子往外走，“我去看看。”
离上次小猫出事还没过几天，它怎么又残疾了？
“您可不能和猫凑在一起！”杜妈慌张地拦住她，“小少爷说了您对猫毛过敏，过去会出事的！”
沈琰的脚步一滞，她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沙发上坐好。
比起关心猫，她更关心这具身体的生命，要是一不小心过敏了，还真要在医院里过年了。
掉头发就算了，命可不能没有，她还想活着回去呢。
“花园里哪里出问题了？”见杜妈一脸茫然，沈琰换了个问法，“肥肥有没有踩坏什么花？”
杜妈摇摇头：“都好着呢。”
这时沈思从楼上走下来，杜妈看看她，又看看沈琰：“那我先去做别的事了。”
“有什么事要在我背后说呀？”沈思看的分明，暗暗恼恨杜妈向着沈琰，明明有事却不和她讲。
见沈琰没说话，杜妈和善地笑道：“都是一些小事，二小姐还没休息好，就不打扰您了。”
这个老东西明明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出了事都先找沈琰，完全把她晾在旁边。
“家里的事我本来就应该知道，沈家什么时候轮的到你这么和我说话了？”沈思捂着受伤的手，剜了杜妈一眼。
“真把自己当根葱啦？”像听到什么笑话，沈琰眯起眼睛，“不跟我讲也是跟沈尧讲，沈家有你什么事啊？”
沈思咬牙：“你这个贱......”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又变成一副乖巧的样子。
沈琰对杜妈使了个眼色让她忙自己的去。
杜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收到沈琰安抚的眼神后，她抿着嘴去门外打扫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她们两人。
沈琰换了个舒服放姿势窝在沙发里，伸手从茶几上掰了一根香蕉。
被人盯着吃东西的感觉不太美妙，不过她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沈思没说话，她也懒得浪费口水。
跟这种人多说两句都是浪费时间。
沈琰在沈家待了半年多，也看清了不少事。
宋芝更喜欢沈思，一方面是因为宋芝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跟她这个从小样样不缺的女儿相比，宋芝偏爱沈思无可厚非，另一方面，就是沈思自己努力的成果。
她在宋芝的面前一直是乖乖女的形象，不争不抢，看起来本本分分，恰到好处地占据着宋芝的目光，后来做错了事，宋芝理所当然听她的说法，把错全归到沈琰头上。
宋芝对沈琰这个女儿的态度，很大程度上都受沈思的影响。
沈思的存在，是对沈琰最大的阻碍。
不过到了今天，沈琰掀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沈思对她的威胁远没有从前这么大了。
说到底，是她自己毁了自己。
“是我的就一定会在我手里。”沈思冷冷地看着她，“你别得意的太早了。”
她的愤怒克制又收敛，却不是憋在心里，更像一点点忍耐，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全盘倾泻。
沈琰淡笑：“你说的对。”
她站起来，沈思被惊的往后退了几步，满眼戒备地盯着她。
“是我的就一定会在我手里。”她伸了个懒腰，绕开沈思，上楼回房去了。
除夕晚上，沈池从国外回来，赶上了一顿年夜饭。
在沈琰的印象中，他们五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少的可怜，碰上年夜饭，一家子也都像模像样地围在一处，安静又迅速地吃完一顿饭。
吃完饭后沈琰没在餐桌旁逗留太久，瞧着宋芝有话和沈池讲的样子，她在桌子底下踢了沈尧一下，让他也别留着了。
沈尧眨眨眼，在沈琰起身后也跟着走了。
沈尧和朋友们约好出去玩，跟沈琰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出门了，沈琰溜达回房间，扑进床里，才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脑袋一松，困意就上来了，沈琰闭着眼睛，陷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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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被人洗出来，夹在一本边缘发皱的书里，充当书签。
书的主人把照片拿出来，定定地举在半空中，沈琰能感受到一道悠长的视线停在照片上面。
她想去看照片，还没看到，那只手动了，把照片反了个面放在桌子上。
书的主人好像在走神，一页书已经看了十分钟，那只手放在桌子上，手指随意地敲着桌面。
沈琰感觉到了手主人的烦躁。
也许是书上的内容难以理解吧，沈琰又想凑过去看看书上有什么，没想到书的主人比她更快一步合上书，把它丢在一旁。
那只手再一次拿起桌子上的照片，跟着人一起消失在沈琰的眼中。
从梦中挣扎着醒来，沈琰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欢快地铃声从身上传来，她闭着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好嘛，被来电铃声吵醒了。
好好做着梦被吵醒，再回过头去想做什么梦，沈琰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人嘛，上了年纪记忆力也衰退了，越是想要想起点什么，脑子里越是堵着棉花，死活想不起来。
来电显示上挂着“沈之舟”三个字，沈琰把做的梦抛到一边，拇指一滑接通了电话。
“喂。”她声音闷闷的，刚睡醒嗓子好像堵住了。
“你刚睡醒？”
“这都被你发现了。”沈琰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看。
“你起来，拉开窗帘看一看。”那头也很安静，隐约能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沈之舟下一句话接了上来，“外面在放烟花。”
烟花有什么好看的？沈琰瘫了一会，还是从床上起来，下床走到落地窗旁，“哗”的一下拉开窗帘。
与此同时，一簇腾空升起的烟花划开黑夜，在夜空中绽开，闪烁的颜色填满了半片天空，隔着窗户，她都能听到山下某个角落放鞭炮的声音。
“过年了。”那头的声音传过来，落在她的耳边，“新年快乐。”
银色的光在沈琰的眼中跳动，烟花向四周划出的璀璨流光像流星一般华丽盛大，像去赶赴一场仅此一次的盛宴。
“新年快乐呀。”沈琰弯着眼睛，想着沈之舟的脸，她攥紧手机，静静地看着窗外。
“很快就要结束了。”她低声喃喃，“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60章 你当三儿践行的就是这套……
除夕一过, 新年的气氛仿佛减了大半，沈池挂心工作，第二天清早就拎着行李箱匆匆赶往机场。
有钱人的生活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惬意, 沈琰站在落地窗前，目送着沈池的车缓缓驶出大门, 心里暗想。
大年初一, 山上被一层薄薄的雾笼罩, 山底偶尔传来一两声爆竹声，很快又变得平静。
前一个晚上沈琰睡的不好, 半梦半醒间她总是隐约看到现实生活中的种种片段, 还看到了老妈在家里厨房烧菜炖汤的样子, 她想离的更近些，可还没靠近，梦就散了。
睁开眼睛，只能看见微微反光的天花板，沈琰沉思了片刻, 总觉得梦是有某种象征意义的。
说不准她很快就要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了。
可想到沈之舟，沈琰又开始头疼起来，好好的一个男朋友说没就没, 这事谁碰上不觉得糟心啊？
要是能把沈之舟也带回去就好了, 还有在这里所有对她好的人。
睁着眼睛想了半天，早没了睡回笼觉的心思, 开了灯，沈琰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恰逢窗外传来一声短促的汽车鸣笛，她磨蹭着走到床边，看到沈池的车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早饭吃什么呢？沈琰摇摇头打开房门，往楼下走去。
清晨的空气总要稀薄点, 越往下走，沈琰的脸冷得越僵。
果然，冷空气都是往下沉的。
大厅静悄悄的，沈琰往厨房看了一眼，没人。
她忽然想起来，杜妈和宋芝请了一周的假，说要回乡下祭祖。杜妈在A市生活了几十年，可老家却不在这里，回一趟家，在路上少说也要折腾一天。
好在宋芝虽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怎么样，但对在沈家勤恳工作的杜妈到底怀了几分感激，不仅安排了司机送杜妈到机场，还让她带薪休假。
可怜了沈琰一个星期吃不到现成的早饭，为此她表示很淦。
好人都被别人做去了，留下孩子独自挨饿。溜达着走进厨房，沈琰给自己煮了碗面，又从冰箱里拿了一个鸡蛋出来。
小火煎了几分钟，一个半熟的溏心蛋就完成了。
厨房的空气中参杂着淡淡的香气，先不说好不好吃，单看面条的卖相，沈琰已经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夸赞自己。
屋外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驱散了盘桓在山间的白雾，有几束光照进来，大厅变得亮堂起来。
嗦了几口面，听到楼梯上“哒哒”的脚步声，沈琰往上看了一眼。
哦，沈思。
起这么早？沈琰“啧”了一声，继续夹起一筷子面条往嘴里送。
等了好半天也没听见声音，咽下嘴里的面条，沈琰又往楼梯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就和沈思面面相觑。
沈思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疑惑，疑惑中又带了点震惊，震惊里又有些了然的得意。几种表情混合在一起，看起来不是很美妙。
和她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沈琰抹了抹嘴上的油，支起一根筷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碗。
“叮”的一声轻响，让沈思打了个激灵，她忍不住把目光移向沈琰，却看到沈琰略带疑惑的表情。
有何贵干？她几乎能从沈琰的表情中读出一股子浓浓的嫌弃。
嫌弃？她有什么资格嫌弃自己？都是宋芝的亲生女儿，她叫了沈琰这么多年“姐姐”，还不是为了早日稳固自己在沈家的地位？
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要说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沈琰是沈池亲生的，而她不是，她也不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