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怎么说?”
“娘娘不准三皇子同瑞王亲近,还说……”秦嬷嬷蹙眉说:“在角斗场里养大的东西,能有什么好心?”
舒妃形容瑞王是个……东西?还说他是角斗场养大的?
宋朵朵自然不解:“可瑞王不是一直很疼爱大人吗?而且他对陛下也极其亲近!怎会这样看待瑞王?是不是她与瑞王有什么误会?”
秦嬷嬷默了默:“奴婢也说不清楚,不过能感觉到娘娘说这话时不是气话,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不喜欢瑞王!”
宋朵朵微微蹙眉,若秦嬷嬷所言不虚,那就说明舒妃对瑞王的态度不是空穴来风,毕竟女人的第六感准的没有道理。她可能潜意识的认为瑞王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能又拿不出证据,故而凭自身感受给予了她对瑞王的一个客官评价。
“可这和太后要谋害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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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两人行至凉亭依次坐下,晚霞将宋朵朵的小脸描绘出浅浅的光晕,其中一缕发丝被风吹乱,秦嬷嬷伸手温柔的替她将发丝捋顺,声音如轻羽一般响起:“王妃可知,太后与陛下并不亲厚。”
宋朵朵点头:“知道,大人跟我说过缘由,陛下是被太皇太后养大的。”
秦嬷嬷目光不知飘向何处,看起来有些沉凝:“是的,陛下打小就被先帝送到了太皇太后跟前,从此衣食住行、功课骑射……乃至后来的娶妻纳妾,都不准太后过问。只准太后每月十五同陛下见上一面,但还有宫人在旁盯着。这让太后饱尝思子之苦,渐渐地,太后就沉迷上了命相之术。”
宋朵朵挑挑眉,按照这个逻辑,这太后最初学命相术的目的恐不单纯,该不会再算太皇太后哪年离世?她好拿回自己儿子的抚养权吧?
秦嬷嬷继续道:“开始那几年,太后的命相术还不精益,后来有了大师的指点竟也慢慢有所建树,宫中最传奇的一个流言就是:某个妃子按照太后推演的日期去邀宠,竟真的一举得男。此事闹得阖宫不宁,太后被罚禁足思过,还取消了每月十五探视陛下的权利。
此事要是搁在平常,太后定要闹一闹的,结果太后竟然一反常态,不哭不闹,每日诵经祈福。所有人都以为太后这是看开了,大概过了三四年吧,太后又诞下一子,也就是瑞王。先帝因将陛下的事,一直觉得愧对太后,因此就恩准瑞王留在太后身边养大。从此太后就全身心的抚养瑞王,而陛下,她就好像没生过那个儿子一样,再不过问。
不过陛下孝心,得了准后,每月初一十五还是会去给太后请安,可后来,陛下突然就不去。”
宋朵朵追问:“因为什么?”
秦嬷嬷道:“具体缘由奴婢也不知情,但奴婢从后宫中人的口中听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似乎是为了立储之事!”
“立储?”宋朵朵思忖片刻:“难道太后要让大儿子把太子之位,让给小儿子?”
是与不是,秦嬷嬷也不好断言,但几件事联系在一起,不由让人心生疑窦。
立储之事关系国本,陛下自幼被太皇太后身边抚养,显然先帝很早之前就有把他当成储君培养的打算!
可在太后眼里,事情可就变得简单多了!先帝不过是要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那立哪个不都一样吗?
宋朵朵:……
太后要真是这样,那她脑袋大概就是进水泥了!
秦嬷嬷继续道:“舒妃娘娘为缓和陛下与太后的关系,隔三差五的到慈安宫请安,可太后每次都不给娘娘好脸色。娘娘开始以为是陛下过分宠爱她,导致让太后怀疑她在魅惑君上,所以更加谨慎,努力讨太后欢心。有一次,娘娘带着太后爱吃的糕点去了慈安宫,奴婢循例在殿外候着,过了能有一会儿吧,娘娘突然脸色苍白的出来,几乎是拉着奴婢逃回了永丽宫。”
宋朵朵急忙问:“是娘娘撞见了什么?”
秦嬷嬷摇头又点头:“舒妃娘娘什么都不说,奴婢也不好追问,只知那之后,娘娘便再也不去慈安宫请安了。而奴婢之所以怀疑娘娘在遇害前等待的人是太后,正是因为娘娘的穿着上,衣着得体稳重,更像是穿给长辈看的。”
宋朵朵愣了愣,突然起身开始来回踱步。
秦嬷嬷说,舒妃遇害前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于是送走了华锦,还将萧淮北交托给秦嬷嬷。而后开始穿戴整齐,日日在宫中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甚至还在遇害前写好了书信,嘱咐皇帝好好抚养萧淮北,同时请求皇帝放秦嬷嬷自由!
这一系列的行为,俨然说明,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如何得知?似乎和她在慈安宫意外窥见的秘密有关。
难道是太后密谋杀她,被她听了个正着?可她为什么不自救?为什么不同陛下言说?难道因为陛下宠爱了别的女人,她一怒之下,甘愿等死?
这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也似乎不是舒妃的个性!
除非,舒妃有更深一层的打算。
她的母家落魄,无外乎是家中没有可以靠仕途的男丁,至于家中女眷,她大可以用银子安置,所以这不是她的负担;那么这世上唯剩下爱人与孩子,能让她舍去性命去保护!
太后、瑞王、陛下……皇位!
宋朵朵眸色一凛,杂乱如麻的心似忽地明朗了起来:“着人备车,我要去趟刑部!”
…
离开柳府后,萧淮北坐在马车里,回想起柳老将军的话只觉得浑身发冷。于是抬手接过那道穿透车厢的晚霞。
暖光照的掌心生热,一点一点将他冰冷的血液送去温暖。
“莫成。”
“殿下有何吩咐?”
车厢内静默稍许,后缓缓飘出萧淮北疲惫的声音:“去皇宫。”
莫成怔了下,似乎有话要说,但一番斟酌,还是应道:“是!”
皇帝的作息都是有规律的,往常这个时候,都是皇帝用晚膳的时辰,可今日,皇帝却因一个未解的棋局苦恼。
常公公又一次唉声叹气的走出养心殿时,刚好见萧淮北候在殿外,不由心头一喜,美滋滋的入殿禀告,皇帝闻言,凝眸落在常公公脸上:“老三?快!让他进来!”
萧淮北入殿请安,皇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道:“你善弈棋朕知道,过来看看,这一子朕该落在哪里?”
棋布错峙,黑白棋子密布如麻。萧淮北静观片刻,方才取一子落下。
皇帝愣了愣,舒尔拍膝赞道:“妙啊!朕怎么没有想到!”说罢,朗朗大笑,像是个老小孩般开怀。
萧淮北却笑不出来,只温温然道:“蠹居棊处,唯有追一击破。父皇全局在胸,儿臣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皇帝眼底的笑意缓缓敛去,形动稍有费力的倚靠在了身后的绣花手枕上后,懒懒打量着面前萧淮北:“朕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话啊?”
皇帝平淡的口吻落入萧淮北的耳中,却在他的心中叩响了阵阵波澜。他缓缓抬眸注视才突然发现,过往那位伫立在他心头如同擎天大树的父皇,早已年迈。
须臾,萧淮北嗓音干涩的反问:“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求父皇。”
皇帝漠然应他:“你说。”
萧淮北态度恭谨:“儿臣想看看母妃当年留下来的信。”
宫里的孩子启蒙早,唯独萧淮北是个例外,比之读书识字,舒妃更愿意让萧淮北的童年在笑声中度过。
所以舒妃才会在遇害前,郑重嘱咐他将一封书信在特定的日期交给皇帝。因为她知道,那封信萧淮北看不懂。
不知不觉得,养心殿内慢慢暗了下来,皇帝捻弄着手里的两颗棋子,黑白交汇,如同昼夜与白日交替,久久之后,萧淮北听他淡漠的语气道:“朕当年随手烧了。”
萧淮北抿了抿唇,语意固执:“儿臣不信!”
皇帝直接将手里的两颗棋子扔在了棋盘上,力道不小,只听叮叮两声后,棋子在棋盘上跳跃飞起,最后叮叮叮的落在地上。
肃静的殿内因这两颗棋子闹的不宁,萧淮北也不惧怕,撩起袍子叩首在地:“求父皇成全!”
又是良久的死寂。
殿侧候着的常公公惊的是一身冷汗,本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终于,还是皇帝打破了沉默:“你既要看你母妃的信,便说明有些旧事你已查明了首尾。”
萧淮北抬起头,他想努力看清皇帝的脸,但皇帝逆光而卧,除了若隐若现的眉眼,他什么都看不清。
“果然……”萧淮北喃喃道:“父皇早就知道。”
皇帝冷哼一声:“朕若全瞎全盲,早死了几百回了。哪还留的你过逍遥日子!”
萧淮北颔首,默默不语。
皇帝沉道:“旧事既以知晓,你还看那劳什子的信作甚?跪安吧!”
萧淮北依旧固执不起。
皇帝脸色不善,那信是舒妃留给他的,自不能让外人随意看了,就算那人是他们的儿子也不行!于是,皇帝蓦然片刻,问他:“你到底何事不明?”
萧淮北听这意思,便已明白了父皇的态度,内心稍有失望,稳下情绪后,问:“儿臣想知,母妃当年到底因何而死?”
侧候的常公公一凛,连忙一扫拂尘,带着满宫的宫人悄然退离了养心殿。
皇帝这才说道:“为朕!”
萧淮北:“儿臣不明!”
皇帝又是缄默,事情已过多年,他的心境也早不如当年那般凄然,提及往事,更多的则是惋惜:“朕继位一事,太后心存不满,因为她更属意你的小皇叔。不但在慈安宫行厌胜之术,还里应外合私结党羽!你那时年幼,只知后宫多番不宁,却不知晓前朝有多动荡!为了社稷安稳,你母妃多番帮朕讨好太后,结果,有日无意间窥见了太后的秘密!”
萧淮北:“什么秘密?”
皇帝有些无语,哼道:“还能是什么秘密?自然是摄君篡位了!难不成商议着给朕簪朵大花戴啊!”
萧淮北:“……”
第115章
萧淮北的视线久久停落在皇帝身上,可光线越来越暗的大殿,让萧淮北实在看不清他的容貌。
母妃的死,像是断了他与父亲连接的纽带,从此,爹爹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父皇;北儿变成了他众多皇子里可有可无的一位。
一夜之间,那个曾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心头至宝,好像变成了无父无母、无人关切的孤儿,那几年,就连低贱的太监都敢对他吆五喝六,更被众人冠以‘毒妇之子’的称谓!
萧淮北开始还会因这些诬蔑与人争辩、厮打,可结果,换来的却是被人无情的踩在脚下。
没有人会谦让他,输了就要挨打;没有人会关照他,哭泣只会换来更多的嘲笑;没有人会心疼他,受伤就要自己舔舐伤口……
现实一点一点教诲了他生存之道。
即便如此,他还是谨记母妃的教导:通达事理、德性坚定才是做人之根本!
母妃对此恪守不渝,可如此清明豁达的女人,却在死后,背负了数年莫须有的骂名!
天色越来越暗,似要将整个大殿吞噬,黑暗之中,萧淮北只觉苍凉愤懑涌上心头,冰的他连指尖都在发颤:“父皇既知真相!”他的喉咙发紧,近乎低吼般质问:“当初为何不替母妃正名!让她平白被人诋毁了这么多年?”
皇帝龙颜大怒:“你放肆!”
怒喝同时,棋盘被一掌掀翻,满盘棋子击落的到处都是!一颗棋子直接叩击在萧淮北的眉眼处,他也只是微微眯眼,沉凝的目光死死盯着皇帝。
皇帝也不甘示弱,浑浊的眸光闪出森森寒意。
就在这时,大殿门缓缓而开,常公公努力压制自己的步伐,急速而无声的走到萧淮北身侧,小声劝和道:“殿下,恕奴才说句托大的话,您作为皇子,合该体谅一下陛下当年的处境。那时陛下四面楚歌,舒主儿之事的背后又牵连众多娘娘,若执意为舒主儿正名,恐怕只会让朝局更不安稳,何况舒主儿遇害后,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呢,陛下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啊。”
皇帝轻斥一声:“常兴!你跟他解释这些干什么?朕如何做事还需跟这小子交待?”
萧淮北一脸漠然,须臾后,凄然一笑:“陛下是天子,九五之尊,如何做事自然不需同臣子交待。”说罢,头重重一叩:“微臣告退。”
皇帝定定看着魂不守舍起身离开的萧淮北,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了几下,久久之后,沉声道:“朕和舒妃怎么能生出这么一个别扭的儿子!”
常公公小心道:“陛下别动怒,殿下他也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也许很快就想通了。毕竟这父子之间能有什么隔夜仇呢?何况还有肃王妃开解着,奴才猜呀,殿下没准明儿一早就又进宫给您请安了。”
皇帝冷哼一声:“朕可受不起他的请安!明儿早他要是真来了,你就拿大棒给他轰出去!朕懒的见他!”
常公公讪讪赔笑:“陛下可要传膳?”
皇帝沉默须臾:“摆在后殿吧。”
后殿挂着舒妃娘娘的画像,常公公明白陛下这是打算与舒妃对酌几杯,连忙躬身下去准备。
这边没心没肺的爹倒着小酒滋滋饮,那边心绪不宁的儿子踉踉跄跄的出了宫门,迎头与人撞了个正着都没能让他回过神来。
莫成见他面色发白,却不知发生了何事,所以也不急着赶车,陪着他呆在宫门外静坐了许久,方才听到萧淮北无力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回吧。”
马鞭凌空一甩,马儿扬蹄,蹬蹬蹬的前行。
五月的京城夜,气温和暖,所以日落西山,也挡不住百姓爱热闹的心,莫成故意选了条热闹的大街,希望人间百态可以缓解萧淮北郁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