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品品瞥了一眼茹愿和津戈撩的手里,发现一个如稀泥一般根本不成型,而另一个却白花花的看起来非常软和。
不用问, 前者是茹愿揉的,后者是津戈撩揉得。
她端走了津戈撩手里的面盆,笑着夸了两句津戈撩。
津戈撩微微颔首,不作表态仿佛对这夸奖丝毫不在意。
金品品走了之后,茹愿看着自己像稀泥一样的面团十分不甘,一把抓起旁边的面粉就要往里面塞。
“等等。”津戈撩伸手拦了一下,好笑的拍打着茹愿手里的面粉,抖掉一半才点头示意茹愿可以继续往里面放了。“太多了,一点就行。”
茹愿“喔”了一声,洒在盆里两只手飞速的揉捏着,面粉和水稀释之后逐渐没有那么粘手了。
她兴高采烈道:“谁能想,时隔这么多年,我居然还有幸再来一次厨房。”
津戈撩顿时了然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还是别进厨房了。”
对厨房也好、对她也好。
茹愿不服气,捏了一小团面粉朝津戈撩轻轻撒过去。
面粉落在他的手背上,将他葱白修长的指尖变得更加白皙,女孩笑容灿烂:“我咋了,我就是不爱学,我要是爱学……”
她话说了一半,对方嘴角微微扬起,也捏着一小团面粉朝茹愿砸过来。
白花花的面粉弥漫在茹愿面前,她呛了两声不甘示弱地又抓起一团朝津戈撩砸去。
津戈撩灵巧一躲,不小心砸了站在不远处的小马一脸。
“呸呸呸!牙姐!你干什么!”
津戈撩瞧他白-面土脸的样子,情不自禁的也跟着笑了起来,随手抓了一把也朝小马扔了过去。
小马刚把面粉从脸上拍下来,又蒙了一脸,整个人就像日本艺伎一样只有一双眼红扑扑的看着二人:“金神,你也欺负我!”
难得的欢乐时光让弹幕外面的观众们也跟着稍稍放松了许多。
——“我可太喜欢看这种日常了!再给我续八个小时的!”
——“小马内心os:爸爸妈妈都欺负我呜呜呜。”
——“怎么还没有开始游戏啊。”
——“盲猜这轮死者是刘黍。”
——“肯定是刘黍啊,他都引起所有人的仇恨值了。”
——“这次一共就六个人啊,再死一个的话,玩家岂不是就剩五个了?”
饺子下好了。
金品品把白花花的水饺从锅里捞出来,滚滚热浪充盈着整个厨房,所有人都大呼好香。
虽然茹愿闻不到味道,但是她看着所有人馋兮兮的样子也知道有多香。
刘黍一直坐在桌子边的角落,和中午的善谈不同,他此时此刻寡言少语甚至一直低着头拒绝和别人的正面对视。
他嘴角处的一道青痕衬得他整个人十分狼狈,身边的气压也和其他人的欢乐不同。
院子里的烟花好像快停了,刘黍起身说了一声:“我去把烟花续上。”
但是屋子里没有人理他。
他就像是一个幽灵般飘然然的走出去,又飘然然的走回来。
在刘黍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位置早早地被小马占用。
小小的圆桌本来就很拥挤,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是肩挨着肩,刘黍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似的被所有人排挤在外,桌子上面有没有他的位置都无所谓。
茹愿闻到了一股异常苦涩的气味,苦的让人心里发酸。
虽然不知道刘黍和其他人发生了什么,但是刘黍和她之间是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她有些于心不忍往旁边裂开了一条小道:“刘黍,你来我这里坐吧。”
刘黍看了一眼她,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感激,但是又瞧了瞧桌子上的其他人最后苦笑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
“……”
茹愿看着他走上楼梯的落寞背影,有些哑然。
在刘黍离开之后,茹愿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放下碗筷:“给刘黍盛点吧,大过年的不好让他饿肚子。”
“你好像很关心他啊。”津戈撩声音不冷不淡的飘过来。
“……”茹愿,这不是关不关心的问题吧。正常情况下看到这种情景,难免不想圣母一下。
因为……刘黍刚才的那个气息真的感觉好委屈、好难过。
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的人,会流露出这种气息吗?
茹愿不知道,至少在她看来,她还没有碰到过。
似乎是因为刘黍,所有人都没有吃的心情了。
小马不知道从哪儿端来了一箱子啤酒,自己一个人咕嘟咕嘟喝了好几瓶,面前摆放的水饺一口没动。
禾小荷想劝两句,但是却被金品品拦住:“让他喝吧,按照阴历来算,今天是丢丢的生日。”
“……”茹愿叹了口气。
小马已凭借这一瓶,喝得晕头转向,但是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却很清楚:“丢丢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怪我、都怪我,我当时就该拉住他,呜呜呜……”
禾小荷安慰他,各种递纸巾:“别哭了,这……也不是你的错。”
小马“哗啦”从桌子上站起来,跌跌撞撞的上了楼,嘴里还嘟囔着:“上头了,我上楼趴一会儿。”
“我扶着你啊。”禾小荷跟着起身,但是却被小马推了回来。
“不用,我就有点头晕。”小马自顾自上了楼,人影消失在楼梯间。
院子里的烟花好像又快要放完了,茹愿走出去续上。
身后有人跟了过来,她刚要回头却被另一个人摁住脑袋,迫使她只能往前面看。
看着漫空的绚烂烟花和耀眼的星辰。
“好看吗?”身后的声音带着淡雅如尘的轻飘。
茹愿点点头,回答津戈撩:“好看。”
烟花烂漫,只在刹那之间。
转身即逝,只留下薄雾弥漫。
但是纵使只是那一瞬间,也足以照亮整个天空。
美则美矣,却让人触不可及。
“师父并不是对你很失望,只是怕你走上歪路。”津戈撩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目光所在的地方。
“嗖——”
又是一簇烟花冲天,蓝色的烟火像水波纹一样好看,在空中向四周飞溅。
皎洁明月也灼染上了一点薄蓝,很是好看。
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在烟花盒上面堆积出了少许积雪。
茹愿蹲在旁边,伸手拂去那些雪花,笑着回头看向津戈撩:“你要放哪个?”
“都行。”他说。
“那就这个叫‘凤凰于飞’的吧,听名字就有一种浴火重生的感觉,兆头很不错。”
津戈撩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来。
茹愿捏出信子,“啪嗒”按下开关点燃绳信。
“哄——”
烟花席卷着一团黄光冲天,在空中绽放出刺眼的金光。
天空里面形成一团鸟类的雏形和绚烂的寓意,就像是凤凰一样在空中飞动着。风一吹,凤凰的双翼好似在煽动一般。
看着这漫天的璀璨凤凰飞舞,茹愿的身份卡里忽然亮了一下,传来了新的“回忆”片段记录。
10年前,茹愿参与的最后一场新春汇报演出。
在演出结局的时候,公主和猎人换上了婚纱和西装,在众人的掌声中相拥在一起。
那个时候。
津戈撩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你也是我最大的心事。”
“你也是我最大的心事。”他的声音在烟花声中变得十分低弱。
茹愿耳朵里面所有的声音都被塞满,只看到津戈撩的嘴唇微微张合好像说了什么,她扯着嗓子喊:“你说什么?”
第57章 雪夜头七09 初步判断,死因为坠楼。……
津戈撩微微一笑, 略薄的唇角上扬带着融化冰雪的微暖。
他摇摇头,指了指门内,示意茹愿该回去了。
茹愿哈了一口气, 让自己的掌心微微暖和起来后跟着津戈撩进屋。
小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只在楼上呆了半个小时,虽然脸上还有点微微绯红的酒意, 但是看走路的步伐要比之前稍稍稳健了很多。
“你酒醒了?”茹愿询问道。
小马木讷的抬头,呆呆地嗯啊了两声。
“刘黍呢?”茹愿又问。“你看到他没有?”
小马似乎被酒精催使的反应弧拉长, 愣了半天忘了回答茹愿的问题。
禾小荷端着一碗饺子上楼:“刘黍还没吃呢, 我去给他送点。”
“你管他干嘛啊。”金品品嘟囔一声。
禾小荷笑了笑, 但没有停下脚步。
上去了没十分钟, 禾小荷又端着饺子下楼来:“刘黍不在楼上啊。”
不在楼上?
茹愿有些诧然,信息点告诉她要上一趟楼去找一找刘黍, 她借口自己要上卫生间,在18点50的时候顺着楼梯爬上去。
台阶略微有些老旧,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嘎吱”的声音, 在空旷的走廊里传来清脆的回音。
刘黍的房间在三楼,他和津戈撩住在一间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茹愿敲了下门。
但是门里没有人, 反倒是通往天台的楼梯传来一声询问:“是谁?”
茹愿听出来了, 这是刘黍的声音, 她答:“是我。”
“小糖?”
“嗯。”
“我在这里。”
茹愿走过去, 看着他坐在天台门口, 背后是满天飞雪。
“你坐在这里做什么?刚才禾小荷给你送吃的没找到你……”
刘黍忽然一个挺身站起来, 目光死死地盯着茹愿,两眼之间的不甘和愤愤化作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下:“那你呢?也是来找我的吗?”
茹愿舌尖微动,点了点头:“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
“丢丢的死, 跟你有没有关系?”
刘黍笑了:“果然,你也觉得我是那种人了?”
“……”茹愿看着他猩红的眼眶,鼻梁上的眼镜不知道掉在了那里。
他因为近视而略微有些看不清,眯眼的时候不小心把泪水从眼眶里挤了出来:“是,丢丢的死,跟我有关。”
果然。
“但是我当时也不是有意的,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当时我就不会阻拦小马,我也不会让丢丢跟着那对夫妻离开。我只是觉得、觉得丢丢能有健全的家庭抚养最好,可是我发现,我认为的好对于别人来说反而是灾难的开场……”
茹愿见他说话断断续续的,就着他所说的这些话重新组成了新的语句。
丢丢被养父母送回来之后,养父母又来接丢丢回去,那个时候雪妈妈可能知道了丢丢在养父母家受到虐待的事情便不同意丢丢跟着养父母离开。
可是奈何当初签订了领养协议,养父母拿捏着这件事非要带走丢丢。
雪妈妈没办法就只能询问丢丢自己的意愿,当时小马不同意丢丢再跟着养父母离开,他要去拦丢丢的时候反倒被刘黍拦住。
刘黍的意思是,丢丢再大一点就不好被领养了,现在有人家愿意抚养丢丢对于丢丢来说是件好事。养父母愿意再来接走丢丢肯定也是出于爱,小马当时听了刘黍这番话犹豫了,可没想到再等来的就是丢丢的死讯。
所以,小马把丢丢的死亡全权算在了刘黍的头上。
恨之入骨。
茹愿一时语结,竟不知道该作何安抚。
成年人的世界里面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无法言喻只能埋藏在心里。
后来堆积的越来越多,就像是麻团一样乱糟糟的一团,之后就只能彻底堵塞没有任何开口的余地。
“小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他说。“但是……”
茹愿不是很擅长拒绝别人,所以在刘黍话音落地前及时打断:“我喜欢的一直都是金戈,你知道的。”
“……”刘黍。
不管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三千世界。
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如果当初不是我的那句话,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刘黍苦笑。
茹愿想了想,也不一定,不过当时刘黍的那句“当然是父母更重要了”确实是最打动她的一句话。
刘黍背朝着天台,风雪落在他的肩膀上,浸湿了他的衣服让他看起来很是狼狈。
茹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看到刘黍转了个身看着外面的天空:“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刘黍的手里好像攥着一张纸,纸被他紧紧攥着,就像握住他的生命一样……
茹愿回去的时候桌子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津戈撩不在,她随口问了一句金品品说去院子里续烟火了。
几个人坐在灵堂前,禾小荷挑着长明灯的灯芯,让灯火能够更加明亮。
外面的烟火接涌而至,将整个天空渲染的犹如白昼。
没有人注意到,在轰鸣不断的烟花声中,有一个人像是那轻薄的雪花一样悄然落地。
只是雪花落地时,堆积在地面上形成白色的世界。
而人在落地的时候,却晕染了白色的雪地,将这个世界用自己的血挑染成红色。
“好冷啊。”金品品浑身哆嗦了一下,起身朝着楼上走去。“我回去拿件衣服,小荷,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