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句话，应该问你自己吧？”
带着些磁性的男低音略过耳畔，沈水北直接一个嗤笑，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沈山南，你装不装？你要是真没想干嘛，你发誓，你对郑乔希没感觉，你一点也不在意她。”
开始有些阴阳怪气，到了后面，语气豁然是讥讽与漠视的混杂。
今年的夏季来得似乎有些早，明明不过六月初旬，却燥热得与七月中旬相同。
后背的汗液粘住了白色的衬衫，透出一片背肌，沈山南长叹一口气，他提起领子松了松衣服，尝试透气吹风散热，再次撩开被汗打湿的刘海，琥珀色的双眼似乎被暗暗的夜色潜入，越发地幽深。
他轻笑，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为什么要发誓我对郑乔希没感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们面对面，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们没有任何想要交谈下去的欲望，一人脚尖朝左，一人脚尖朝右，似乎下一秒就要分道扬镳、再也不见，沈山南那一笑后，很快就收敛起来，似乎不想浪费一点表情。
“沈水北，你也不要那么冠冕堂皇了。”再一顿，他的眼底隐隐浮现许些暗色，“难道你对郑乔希就是纯洁的友谊？”
在纯洁和友谊两个词汇上，沈山南故意加了重音，意有所指。
沈水北面色一凝，她紧盯着对方，低声道：“无所谓你怎么想，但是我警告你——”
话还没说完，丛林里响起一声异动。
有人在？
他们面面相觑，忽然从敌对转化成同一个阵营，化敌为友。
沈水北抬起下巴，指了指异动的方向，无声询问：要不要过去看一看？沈山南摇摇头，低头凑近沈水北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下一秒，两人又恢复成对峙的情况。
沈水北环起手臂，冷笑着说：“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你给我注意点，不要被我抓住把柄了。”说罢，她转身走人，脚步的声音似乎格外地大。
而沈山南则无声地叹息了一下，也走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出来，仓皇而逃。
收回视线，沈水北无趣地瞥了瞥嘴。
当沈山南跟她集合时，沈水北已经无聊地蹲在地上在数蚂蚁了，余光瞥见沈山南的身影，她冷淡地抬起眼。
“是蒋以蓝。”
沈山南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
“蒋以蓝？你确定你没看错？”
对于沈山南不信任的问话，沈水北直接一个大白眼翻过去，表示你牛你上，你个视力4.5的人也敢质疑我5.2？？是什么给你的自信？
“她怎么会在那里...？”
听到沈山南迟疑的话，沈水北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和裤子，杏眼微微一眯，冷光从中透出。
“哼，还能有什么？铁定是跟踪我家乔希！跟你一样呗，不过你手段比较高，还会假装偶遇。”
沈山南一时哑口无言，不知从哪开始反驳，但跟踪是真，假装偶遇也是真，只是在他内心自我美化了一下：我只是怕她对刚刚的场景有什么阴影，想要看看她的状况，偶遇只是...就是关心一下而已，嗯，就是关心一下。
只是作为导师对训练生的照例关心罢了。
起码现在是，也只能是。
沈山南知道这种节目要是爆出任何关于导师跟训练生有暧昧关系的料，那后果何止是一个不堪设想，如果只是捕风捉影罢了，毕竟选秀节目的cp乱炖是出了名的，但要是真的发生点什么...粉丝脱坑成路人已经是最大的宽容，转黑回踩只是日常操作，除此之外，下车（离开节目组）被嘲铁定一条龙。
...跟着郑乔希，是不是有些冲动了。
看出沈山南在想什么，沈水北讥讽地露出笑容，漠视他。
“现在开始假惺惺地后悔了？”
沈山南直接无视沈水北，他们向来看不惯对方，只要逮着一个点就会使劲嘲讽，二十二年过去了，早就互相免疫了。
他直接将话题拐回原地，镇定自若地说：“蒋以蓝...她应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废话，就你这音量，谁听不到。”
“你也不逞多让。”
“呵呵。”
“呵呵。”
互相呵呵过后，沈水北抿了抿嘴，说：“蒋以蓝，她这个人有点怪。”
“怪？”
沈山南若有所思地重复了这个形容字。
蒋以蓝怪吗？
仅有的几次印象都是在课上。
和郑乔希令人惊艳的表现不同，也跟其他人有意无意地争取机会表现自己、努力上进不同。
蒋以蓝总是沉默寡言地站在一旁，只有在导师cue的时候才会上前展示自己。
但仅仅是如此罢了，性格的确有些安静内向，但绝对称不上怪。
更何况在A班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她跟重乐玩得挺好的，也跟郑乔希相处得不错。
作为双胞胎，沈水北再次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不咸不淡地提醒一句：
“重乐跟谁都相处的好。”
沈山南抬眼，问：“那你详细说说看，她怪在哪？”
沈水北耸肩，回：“暂时不告诉你，只是我个人感觉而已。”
话音落下，气氛又沉默了起来。
“先不管了。”
“嗯，看情况吧。”
俩人达成共识后，连挥手都没有，直接走人。
擦肩而过的时候，沈山南低声说：
“各凭本事。”
呵。
沈水北脸上露出一个晦暗不明的笑容，瞥了他一眼。
手下败将。
...
手下败将。
沈山南也是这样想。
俩人心怀各异，面色从容地分开了。
*
王君和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知道王舟行居然在节目上突然陷入易感期，最后是郑乔希逮住他直接一针紧急抑制剂。
她打电话给王舟行，刚一接通，她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到电话对面的王舟行想要挂断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听说是我家乔希给你打了一针紧急抑制剂，啧啧啧。”
王舟行听到这个话题就烦躁，他就知道王君和这家伙会打电话过来嘲笑他。
“只是来笑我的话，那我直接挂了。”
“诶诶诶，等会儿。”
“干嘛。”
“我就想问问你，你是不是看不顺眼我家乔希。”
听到后面四个字，王舟行忍不住想要爆粗口，又硬生生地忍下去了。
我家乔希、郑乔希、乔希、希希。
无语了，这几天好像总是被她的名字围绕，去哪都能听到，上个论坛八卦一下也得看到这几个字，他都要得郑乔希ptsd了。
他咬了咬后牙槽，不否认，相当爽快地承认了。
“对，我就是看不顺眼她，怎么？你想要打抱不平？”
王君和呵呵一笑，表示完全没有的事情，毕竟早就知道你是个小肚鸡肠的alpha，嘛，没有omega喜欢，或许就是这样吧。
不得不说，果然还是自家人最了解软肋，短短一句话，精准踩雷。
王舟行直接黑脸，要不是怕她告状，直接就挂电话了。
只能说天道有轮回，上一回是他故意打电话气王君和，这一回轮到对方故意打电话气他。
“我说啊，你是不是真的小心眼？你瞅瞅，你想想，你在节目录制的时候陷入易感期，乔希怎么你了，”
听到这句话，王舟行沉默了。
王君和之前说不会打抱不平，那是假的。
现在电话对面都是王君和自讲自话，围绕着“郑乔希哪里都好”和“王舟行你是不是单身太久了思想变态”两大核心主题展开内容，硬生生把王舟行的耳朵都要听出茧了，他头疼地打断了王君和的话。
“停，我不想听这些。”
“哦呵？我偏要说，咋地。”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只是郑乔希的经纪人。”
王君和的声音一下冷淡了下来。
“怎么，你想提醒我什么。”
攻势反转，显然王君和还是太弱了，论抓软肋，终究还是比不过在社会上打滚了好几年的王舟行。
王舟行抬眼，电脑页面上播放着《出道吧！训练生！》最新一期，画面正好停在了郑乔希抬头的时候，下颚流畅，眼角微微下垂，有种忧郁脆弱的透明感，深蓝色的长卷发垂落在她的肩膀，v字衬衫衬托出慵懒的感觉，若有若无的阴影引人探去。
弹幕上一如既往都是一些虎狼之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awsl（抹鼻血）】
【乔希宝宝冲呀！！！！！】
【截图干嘛！？愣住呀！！】
【每一帧都是屏保，不愧是希希子！！】
【阿伟死了！现场给你表演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在棺材里仰卧起坐5555】
都是一群肤浅的人。
王舟行关闭弹幕，眼不见为净，但是一关弹幕，郑乔希就直接就映在了他眼底，她的一举一动，惬意慵懒地看着舞台，露出的肌肤白而亮，令人联想起冬季下雪的夜晚。
这让他更烦躁了，直接上手鼠标键，将进度条拖拽到后面，播放内容瞬间跳转到舞台。
没见到郑乔希，他满意地收回手，慢悠悠地说：
“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作为经纪人，应该注意一下关于你家艺人的帖子。”
王君和只觉得自己作为经纪人的专业素养被质疑了，内心有些不爽，但她知道王舟行不是那种爱“炸”他人的人，说话虽然令人讨厌，但在这种建设性话题上向来有据可查。
“既然当了经纪人，就要耳听八方眼观四路，请了助理没？”
“...没有，暂时还不需——”
“没有不需要，都需要。”
“......知道了。”
王君和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脸上有些落寞，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原来连门槛还没摸到。
其实这也不怪王君和，她才出社会一年多，在前公司，说好听点是经纪人，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充当星探和助理，等遇上郑乔希，才算是真正地成为了经纪人。
她隐隐有预感，如果自己再这么不长进，真的会跟不上郑乔希——
“还有，难道你真的没有发现？”
王舟行的话将她的思绪收回来，她迟钝地啊一声。
“帖子。我的提示已经够多了，还有，我不是小心眼，我就是看不顺眼郑乔希。”
还没等王君和暴起，王舟行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屏幕上显示某知名论坛，其中，《出道吧！训练生！》的帖子便占了页面百分之八十，可见它的火爆程度，几乎可以说是屠版了。
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这个时候，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喂？”
“...电影？我又不是演员，找我干嘛。”
“嗯，行。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把剧本发过来看看吧。”
电话刚断，经纪人就迫不及待地把剧本发过来，为了保密，只有简介和他的一部分戏份台词。
静静地看着剧本，王舟行的脑海里回荡着经纪人激动的声音。
“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导演可是明烁！男一号也确定了是燕年安！绝世好饼你知道不！接了这个，你想开的工作室直接开！完全不用愁资金和关系！”
明烁...
燕年安...
这两个人，随便一个放在外面可是会掀起惊涛骇浪。
最主要是，有传闻说这两个人格外地合不来，互相看不顺眼。
如今，这两个人居然要合作？
这可就有意思了。
*
被念叨的燕年安打了个喷嚏。
好好的夏天，怎么就打喷嚏了？
燕年安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得不承认自己估计是感冒了。
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将桌上的小台灯亮起。
原本一片漆黑的房间内亮起一片圆形区域，燕年安喜欢这种环境。
半夜是他灵感最好、也最能放松自我的时候。
坐在沙发上刚要拿起平板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是很轻很轻，又很有节奏感的敲门声。
他并不急着开门，先是饮了一口冲好的热咖啡，再继续拿起平板电脑。
在他画草稿的时候，门外传来柔若无骨的声音，光是听着，就不禁让人心神荡漾。
“燕老师在吗？”
声线很细，像是春日的花瓣，伴随着许些的委屈，要是别的alpha听到，早就打开门好声好气地哄对方了。
然而房间里的燕年安自动屏蔽掉了外界的一切声音，自然包括这名omega的声音。
“燕老师...关于今天的戏，我想请教一下您，可以吗？”
耳边窜来这句话时，燕年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针分明就指向“1”，窗外一片漆黑。
半夜一点，讨论戏份？合着这剧本还能发出夜光？
“燕老师，外面冷。”
六月份，你跟我说冷？
燕年安感叹如今的人实在是冷热不知，手下却特别稳，画的草稿线条流畅优美。
画逐渐在他手下成型，是一座起伏连绵的山，赫然是他拍戏时的景象。
修改调整了无数次之后，外面的人也不再出声，或许是回去了。
在分析了一下明暗后，燕年安新建图层，开始厚涂上色。
画画获得的快乐和演戏获得的快乐是截然不同的。
在一片橙红色灯光之中，燕年安的眉眼凌厉，眼窝深、鼻梁挺、嘴唇薄，是标准的电影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