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子的宠妻青云路(穿书)——黄月亮
时间:2021-04-23 09:49:55

  这些死脑子的读书人,读圣人之言都要把自己读傻了,不说如此一个小小的考验,怎么就能断定一个人的心性?他们怎么就能确定,为人处世圆融如意的人,就不能秉持他们救国济世的理想了呢?
  咳,虽然他也确实没有这种理想吧,但至少也是有底线的嘛!
  不行,说不通,三观不同果然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
  谢良钰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前日琢磨出的那阙词,估计这能是个他又臭又硬的老师能够接受的,还算折中的法子。
  他面色从容地微微一笑,施礼道:“若您不嫌弃,可否容学生献丑,提上几个字?”
  叶老眉毛一动,瞬间感觉到这小子又要出什么歪着,不过……
  他的字确实有大家之风,从这方面下手……倒是可以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老先生点点头,示意孙子把笔墨送过去。
  “游戏之作而已,随意。”
  谢良钰面上不动,心里不由一哂,他已经在心里飞快地大致草拟出合适意境的句子,拿笔蘸了墨,信手在纸上挥毫起来。
  他仍是用了瘦金体,这种字体他最喜欢,写出来也最好看,给老师的画题词,自然要用最拿手的才好。
  “谁向江头遗恨浓,碧波流不断,楚山重。柳烟和雨隔疏钟。黄昏后,罗幕更朦胧*。”
  随着谢良钰落笔,叶审言不由自主地把他写下的字念了出来,清隽的词风徐徐而来,叶老原本存着看好戏的心思,可也不由自主地集中了精神。
  明寅铖很给面子,还是第一个鼓掌叫好的:“这意境甚美,与画面很是相配啊……世伯果然厉害,这才几日不见,小谢这文采,便被您调|教得又上一层啊。”
  黄县丞也捋着胡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道:“虽然意味悲了些,却不颓丧,反而显得清丽婉约,读之便如清风拂面,不错,不错。”
  明寅铖哈哈一笑,拍拍谢良钰的肩膀:“年轻人,难免耽于春色惆怅,多愁善感了一些,倒也可以理解。”
  谢良钰笑着回了几句,有些紧张地去看老师,却见叶老面上神色有些许意味不明,竟是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他心下忐忑:他不过是婉转了些,利用一首词上下阙的层次耍了个花枪,这老头儿,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
  叶老似笑非笑,竟不饶他,直接问道:“我瞧你这次词只有上半阙,不妨把下阙也写来看看,立意何如?”
  谢良钰却早防着他,也不惊讶,只作羞涩地笑笑,无奈道:“老师既如此说,那学生就献丑了。”
  言下之意,他给这画配的便只是上阙词,而下阙,却是在叶老的要求下才添上去的,至于是从一开始便想着要用这词的意境配这画,还是没想着将词中升华的立意与画相配,端是看个人理解了。
  他这话一出,还未落笔,叶老便已经明白了这小狐狸的意思。
  果然,下阙笔锋一转,伤情悲秋之意扑面而来:
  “桃李小园空,阿谁犹笑语,拾残红?珠帘卷尽夜来风。人不见,春在绿芜中。”
  “这……”明寅铖看看叶老,再看看谢良钰,干笑两声,不说话了。
  他混到现在,肯定不傻,虽然不知道这师徒两个究竟在打什么机锋,但气氛有点出问题还是能看出来的,一旁的黄县丞与他一样,两个老朋友感到有些尴尬,赶紧多说了几句吉祥话,试图把这件事揭过去。
  这样一来,谢良钰倒是不用担心自己给了县令大人难堪,让他心存芥蒂了。
  现场唯一有些懵懵懂懂的,恐怕只有叶审言,他可不像老黄瓜刷绿漆,又是从野路子一路混起来的谢良钰,这孩子确实是个颇有大家风范的君子,被叶家教养得很好,且是个货真价实还没二十岁的年轻人,即使书读得好,已经考取了功名,可在这些方面……
  谢良钰瞟了这位大少爷空白的表情一眼,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是真不明白叶老先生到底在跟他执拗个什么劲儿——他和叶审言是同窗,对方又是他授业恩师的至亲,这关系无论他拜不拜师,都已经撇不清楚了。而且叶老不像叶长安将军:他是不屑于做那些机关算尽之事,却不代表他不明白,他应该很清楚,叶审言将来定是要入仕的,到时候身在其位,并不是所谓“清者自清”便能独立于风波之外,片叶不沾身。
  到时候有自己这样一个深谙此道的人能陪在叶审言身边,他不该觉得更放心才是吗?
  明县令和黄县丞同叶老叙了会儿话,便很知机地走掉了,谢良钰恭恭敬敬地留在原地,老先生抬起眼皮看看他,没好气地说:“挺聪明啊。”
  谢良钰乖乖巧巧:“老师您教导得好。”
  叶老:“……”
  他颇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谢良钰这做法还真让他挑不出毛病:毕竟他是另辟蹊径,找到了一条能两边讨好,又不至于跨越底线的法子面对这次考验,你要说他圆滑那确实,可你要说他心性差,却未免有些冤枉。
  啧,竟输了一筹,气闷。
  再看自家傻白甜地忙着把画收起来的孙子一眼,更加气闷。
  “行了,”他摆摆手,忽然感觉自己怪没意思的,谢良钰在他面前晃荡这么久,说真的,若真是个不堪造就的奸猾之人,早就该被他厌弃了,“学了这么久,未来到底要走哪条路,到底心里头有没有章程?”
  说到底,还是这小子一直在自己的底线上来回蹦跶,让他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不由产生一种憋屈感,总想整整他罢了。
  唉,也是,跟一个十七八的小孩儿置什么气,越活越回去了。
  叶老这算是想开了,也彻底放下芥蒂,准备正式将这个弟子收入门下。
  谢良钰自然听出他言中之意,一时之间惊喜非常,竟有些愣住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为一个人的认可而费尽心思,又在终于得到之后感到这种纯净又丰厚的快乐,不论承不承认,这次穿越,还是改变他良多。
  “老、老师……”
  叶老笑道:“怎么这幅表情,我还当你这混不吝,早不管我说什么,叫老师叫得甚是顺口了。”
  谢良钰也笑笑,这话也没错——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在叶老这里学会了许多东西,不单单是将四书五经与圣人注述倒背如流,叶老要求严格,还要求他们博览群书,都要背诵成详,从古至今的著作文章、经史子集,一点点地烂熟于胸。更别说那些人生道理和人格塑造……唯有他自己知道,比之之前只能靠着金手指装样的自己,他在这段时间里有了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此尽管口上不说,甚至得不到承认,谢良钰也是心悦诚服地将这位老先生当做自己的老师尊敬的,师恩深重,无论如何都还不完。
  好在到如今,他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叫一声“老师”了。
  叶老还等着回答问题,谢良钰不敢怠慢,这段时间里,他也早把这问题想清楚,当下行了一礼,恭谨道:“回先生,学生愿治《易经》。”
  作者有话要说:
  *原文宋代词人祖可《小重山》
 
 
第52章 
  子曰:“絜静精微,易教也。”
  《易经》是五经中最特殊的一册,按照孔子的说法,清洁沉静、洞察细微者,多是研习《易》之所得。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易类》说:“易之为书,推天道以明人事者也。”意思便是说,《周易》的内容是推演天地自然之道来说明人的活动规律,也就是说以自然规律来说明社会规律,从而指导人们的行动。
  与其他经学相比,周文王所作的《周易》更像是一本哲学类的书籍,然而从古至今,研究这本哲学书而卓有成就的人大多都是经邦济世的大人物。他们或为圣贤、帝王,或为名相、名将,或为名医、高僧,或为诗人、思想家……无一不推动着当时文化的发展。
  当然,这并不是说,《易经》便比其他四经高出一筹,只是这一经研习最难,也最是神秘,却是许多读书人所公认的事实了。
  叶老听到谢良钰的话,却并不显得意外。
  “这一经确实最适合你,”他轻轻叹了一声,“但《易》易读难精,且当今主政的张阁老正主修这一经,你若下了决心,便要做好思想准备。
  ——和当权者同治一经,可并不是什么幸运的事,当朝宰相张之明学问精深,性格阴晴不定,自认为是当时研修《周易》的大家,对所有与自己同治一经的后进,都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感。
  ……他倒不一定是有什么坏心思或打压嫉妒的心理,只是这个人心高性傲得很,总觉得《周易》高高在上,那些领悟力一般又没什么灵性的普通人简直不配研读,因此对他们总是多加苛求,以至于在他主政的这几年,学官们录取这一经的考生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起来。
  但也有个好处——在这样的重压之下,许多读书人都着意避开了这一经,而每一经的录取人数大致是要保持相当的,从这个层面上来讲,竞争倒是会比其他小一些。
  同时带来的问题就是,除了那些消息闭塞,不明朝中情况的愣头青之外,只要是选择这个的,对自己都具有相当的信心,这一房也因此聚集了聚集了相当多的“天才”或“怪才”,孰好孰坏,便要自己考量了。
  谢良钰认真地回答道:“学生明白,但若是因为眼前的困难,便放弃自己的道路和选择,老师您恐怕也会失望的吧?”
  叶老一愣,笑容倒变得愈发和善起来。
  “好,你心里有数便是——今日是年初一,先回乡过年吧,待年后,老夫再与你们细讲这治经的学问:你们基础都打得牢靠,之后便都是些水磨工夫,把历年程文吃透,之后熟悉经房、学作八股,便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谢良钰与叶审言同时躬身,应道:“是。”
  之后他便从叶家退了出来,临走之前,叶审言看他的眼神竟然有点羡慕。
  ……也对,年纪轻轻的大家公子,跟祖父跑到这穷乡僻壤来,日日过得像守孝,连过年都得被拘在家读书,没得出去拜年,真是太惨了。
  不容易啊。
  谢良钰假惺惺地给他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一身轻松地出了门,今天他这一趟来可是收获颇丰,那一场考验也受得值,不但成功攻陷了问渠先生这块难啃的骨头,消除了他心中的偏见,更成为了他的关门弟子……
  虽然现在因为叶长安将军的事,叶家暂时有些势微,但到底是几代为官的大家族,其底蕴决不能小觑,如今还在朝为官的叶家人,绝对不下一掌之数。
  这可是个家里出一个进士,就能往门口竖座牌坊,光宗耀祖的年代啊。
  在这极重师徒传承的大齐,他这可是搭上一条直上青云的大船了。
  谢良钰身不在其位,可拜身边云集的一批大佬所赐,也对如今权力中心那些弯弯绕心里门儿清,一时间连脚下步子都轻快了三分。
  如今他和叶家的关系更加稳固,因此和明确一党的明寅铖也算是彻底绑在了一条船上,甚至因为和叶老以及的关系,辈分上隐隐约约比他们县太爷还高出一点——当然,谢良钰又没被猪油蒙了心,不可能因此生出什么骄矜的心思,但若运用得好,这身份绝对是他手中的一柄利器。
  谢良钰外出的这段时间,梅娘在家里也没闲着,将要给各家各户送去的年礼分门别类打包好,满满当当地在前厅摆了一地。
  “哟,”谢良钰一开门,险些被挤得下不了脚,“这么些东西,咱们有这么多亲戚要上门吗?”
  梅娘现在已经有些习惯自己这位相公对一些常识的缺乏了,她琢磨着,约摸是精力都放在读书上了的缘故:“整个谢家村几乎都是和咱们一个族谱上的亲戚呢。”
  ……好像也对。
  “而且啊,先前乡亲们都帮我们良多,如今我们经济上宽裕了一些,有所回报也是应当的。”
  梅娘说得理所当然,利索地将最后一只包裹整理好,包成喜庆的模样,然后豪气干云地说:“相公你歇着,等我把东西都装车,咱们就能出发了!”
  谢良钰:“……”
  他今天被治得无言以对的时候似乎格外多。
  不过,再怎么说,他也不可能真的让自家娘子一个人把东西都搬到车上去,两人又是一阵忙碌,在寒冷的天气中竟然微微见汗了。
  昨夜的雪下了整整一宿,此时室外的气候完全是那种下雪之后的干冷,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硝烟的味道——昨晚街上几乎每家每户都放了鞭炮迎新年,也亏得这年代环境好无污染,不然今天恐怕大街上又是一片云里雾里,呛人得很。
  夫妻俩办好东西,套上车往谢家村赶。
  “我琢磨着,我们是不是该自己买架车了,”谢良钰一边赶车,一边说道,“这样往后回村也方便,或者什么时候想去外地出游,也不用四处租车——最近车行的生意可紧俏呢,若不是咱与那老板相熟,怕真不好租。”
  梅娘皱皱眉:“花那冤枉钱作甚,咱们也不时常出门,不若租车划算呢。”
  现在不常出,往后可不一定……
  谢良钰想了想,还是没有坚持,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梅娘说得也对,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总之只要有钱,什么时候买也不迟。
  回到谢家村,两人又开始马不停蹄地赶去拜年,谢良钰也终于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在这个年代的所谓“宗族”是个什么概念。
  就如同梅娘所说的那样,几乎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是他一个族谱上的亲戚。
  ……这简直比平时用功学习还要累人,按照辈分,他俩能收到不少红包,可同时要给出去更多——更别说这年代村里人能有几个钱,通常都是:收到的红包里头可可怜怜零零落落的几个铜钱,而给出去的红包里,却被梅娘诚意满满地塞了一大堆。
  嗨呀。
  谢良钰暗地里咂咂嘴,作为一个生意人,这可真是他两辈子做的最不划算的买卖。
  不过……管他呢,梅娘说得也没错,不说原身从前有多混蛋,要是没有这些乡里乡亲的帮衬,首先虎子就不大有可能健健康康地成长到他来的时候,现在有所回报,也是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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