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玥觉得哪儿不对，但一时间又没反应过来是哪儿不对。
这么会儿，那边门开了。
方琳踩着高跟鞋，和他们的几道视线对上，扑哧一笑：“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
几个人迅速回过神。
“没有的事儿，欢迎欢迎。”
“没有的！方琳姐好久不见。”
莫默抬头，视线扫过方琳。
方琳仍是一贯的精致妆容，压根看不出什么情绪痕迹。
仿佛那个事儿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这么欢迎我啊，太感动了。”她又笑，步伐从容地到一边的位置坐下，“大家都加油呀。”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导演走过来宣布赛制。
第十一期已然属于决赛范围，几个人都得全力以赴。
虽然只有最后一期是直播，可这一期录制的所有节目都只有一次机会，不允许因为什么差错重录。
这点倒是他们早就知道的。
“接下来会录一段比赛前的画面，希望你们有点紧张感。”
莫默就看到，自己身边的周玥攥了攥拳头，相当配合。
反观真的在录的时候，莫默仍然是兴致缺缺的闲散模样。
画外有导演问了一句：“MOMO为什么一点儿都不紧张。”
——热搜一多，MOMO这个称呼也就被传开了。
“快解放了，没什么好紧张的。”
“……”
真的，有时候就不该问这女人问题。
“确实，”方琳随手拨了一下鬓角的细碎的发，接了她的话，“我也很想等比赛结束去旅游啊，MOMO宝贝儿，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莫默虽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她交流了，但仍旧是说什么都很直接：“你猜。”
“我心里？”
“这就是土味吗，学习了。”
全员：“……”
你们够了啊！！！
…
这一段录完，选手就要按顺序上台。
这一期录制有一个休息间，没办法像之前一样从后台看，不过可以直接通过电视观看其他选手的节目。
第一个出场的是尤今文。
他这人当时是霍斯维组的，实力和综艺表现都中规中矩，莫默对他的印象并不深。
甫一上场，MV里放着沙漠的画面。
“诶，尤今文真的去沙漠拍摄了吗？”周玥看着，挺惊讶的，“这才一周座有的时间？好拼啊。”
尤今文是很典型的比赛出来的选手，和方琳一样出道了几年仍然不温不火，经常出现在各种比赛里，演唱也有一贯的模式。
他的嗓音有点搀着沙砾似的沧桑感，这一次用一段在沙漠邂逅的主题MV，表现了一把铁汉柔情的味道。
演唱是中规中矩，但他在和导师说灵感时，自爆了一下这是和自己前女友的邂逅。
“痴情人设还行。”方琳简单评价。
尤今文下一个是于北。
也不知道是不是深情路线崩塌，还是想给现场一点“惊喜”，他干脆换了风格，玩起了唱跳，炸燃的现场有点沈易的味道，表现尚可，颠覆感比较强。
于北回来的时候，抹了抹额头的汗：“唱这个太难了。”
尤今文安慰他，一旁的方琳微笑地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莫默比较敷衍，她都没说话，因为她得鼓励周玥。
“呜呜呜我好紧张啊到我了。”
“没事，闭着眼睛冲。”
周玥：“……”
周玥：“你都不知道，你这个语气有多敷衍。”
“还好吧。”
“……”
但莫默这种平静好像确实能让她镇定一些，周玥吸了口气，捏了捏拳头，提着裙摆出了门。
没有人抱着自己的胳膊，莫默便用空出的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像是在家里看节目。
电视里，周玥在介绍音结束后，走上了台。
女孩一身蓝色的长裙，拍了拍胸口，吸了口气，才低下头。
此时，画面接入了她的MV。
海浪声隐隐浮泛，下一秒，巨大的蓝鲸掀动海水，巨大的身体撞入人们的视线中。
不只梦幻，还有一种周玥以前唱歌时不曾有的壮阔。
“《化身孤岛的鲸》？”听着这个前奏，方琳眼皮一掀，“很适合她啊。”
确实是，很适合周玥的歌。
除了歌曲本身，MV的制作水平也非常高，纤细的人影和巨大的鲸鱼相交错，在最后的一刹那，鲸鱼翻身，掀起巨大的水浪。
属于周玥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响起。
人们多少有点低估周玥的实力。
……尤其是在和沈易的恋情公布后，人们对于她恋情的关注总是要多于唱功。
那些说沈易作为导师偏袒周玥的说法也一度甚嚣尘上。
莫默想起黎决这两天跟她聊天的时候，随意说过的话。
“周玥那种情况很特殊，没有什么紧迫感，也很容易被低估，不过她有自己的路线。”
尤今文忍不住提了嘴：“周玥唱得可太好了，网友对她有点苛刻啊。“
导演在画外问了句：“你经常看网上的评价吗？”
尤今文表情微僵。
草，被带坑里了。
“学习学习嘛，有时候大家说得挺有道理。”
莫默也不接话，不过她也看到过尤今文说的那些“苛刻的评价”。
——有一种说法，说人们对周玥的关注建立在沈易的名气上，借着这种名气虽然提高了曝光率，但对她长久的发展不利。
【简单点说吧，周玥现在的活动基本由沈易工作室负责，估计是打算走RPS模式，但是老实说CP再美好也清醒点嘛，周玥本身资质就不错的，捆绑一个流量是真的浪费了，而且她本人也挺恋爱脑的，有这个实力为什么要这么消耗自己，好好提升唱功不行吗？恋爱脑的明星没一个是好下场的】
莫默见尤今文被导演组调戏得不行，突然想起了，说了句：“玥玥和沈易一直是相互扶持的哦，玥玥的勇气都来自青梅竹马呢，美好的爱情不要乱猜了，大家看不惯就专注事业哦。”
旁边三个人和导演 ：“……？”
“咳，”莫默手背抵着鼻尖，轻咳了一声，“不好意思，YY党最近的空瓶看得有点多，背下来了。”
“……”
我们听不懂，但是我们倍受震撼。
周玥回来那会儿，脸上还带着点红。
主要是因为，刚才两位女导师调侃了一下沈易，想问他是怎么教的周玥，进步可以那么大。
沈易只是笑了笑，说这一首歌从头到尾都是周玥自己的想法。
赞赏和喜欢溢于言表。
轮到方琳，她起身离开，周玥就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坐下，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我刚才超紧张。”
“但你表现得很好啊，”尤今文忍不住说了句，“真是你自己准备的吗？太厉害了。”
“嗯？是啊。”
“我还以为沈老师会参与诶。”
“可是，这是我自己的比赛呀，”周玥回答得非常认真，“他也不需要帮我太多，反正就是看到他在台下，我就会觉得没问题的。”
刚打造痴情人设的单身狗：“……”
草，为什么自取其辱。
莫默心里竖了个大拇指。
好，今天又嗑到了。
“我好期待方琳姐。”周玥说完这，一点儿撒狗粮的自觉都没有，神情放松了许多。
莫默也抬眼去看。
其实她也有点期待的。
她自觉自己这段时间其实已经很忙了，但方琳要更忙。
身为两线发展的双栖艺人，还接替了华珊的位置，资源也意味着忙碌，这段时间不仅要和剧组交涉，看剧本，准备节目，拍MV，还有杂志的封面。
而她那个父亲的事情，到现在还没解决，更别提孙梦妍那些抹黑。
再次见到，就是连个回应都没有的情况下，神色如常。
这种情况下，她会给出什么样的“答卷”就很让人好奇了。
开始是正常放MV。
MV最一开始是一片漆黑。
一个人走在黑暗中，只有脚步声。
片刻后，寂静的世界嘈杂了起来。
杂乱无章的声音从黑暗中宣泄而出，因为太多，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都在说什么。
莫默眯了眯眼睛，仔细地分辨了一下。
那些声音说的是……
“她是不是被潜规则了。”
“凭什么她有资格站在这儿？”
“为什么她能得第一名，走后门吧。”
“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该死。”
在人们几乎能完全听懂的瞬间，倏地，那些声音尽数消失。
画面出现了。
方琳站在人群里。
她穿着白裙，长发披散，露出来的手上、脸上和腿上是刀刀伤痕，伤痕有血在往外渗，伤口看上去惊心动魄。
但那些站在她身边的人脸上系着绑带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反而伸出手，对她指指点点，伸出脚，想绊倒她。
这样的画面里，MV里的方琳开口，歌声像喃喃低语。
“我们走在城市的边缘，是被人品头论足的商品。”
MV里受伤的人就这么一直唱，从开始走到末尾，脚下的血滴了一路，旁边的人不减反增，挥之不去。
突然，世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人们顾着闷头避雨，终于放过了她。
她安静地站在雨里，看着一切陷入寂静。
一声闷雷，惊破了整个画面。
方琳，出现在了舞台上。
架子鼓带起了一阵剧烈的节奏，像是撕裂那一切画面的声音。
是一段，Rap。
“我站在悬崖边上，
与世界相隔，
有人站在十万米之外，
指着我说，
说我对人耍大牌，
说我没有资格，
说我被潜规则，
他们眼瞎又猖狂，
无知又愚蠢，
不明真相从中作梗，
像跳梁的小丑，
蹦跶在边缘地带”
Rap的歌词写得极其尖锐，让听了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MV，这个歌词，乃至整首歌，都是“回应”。
“而我不是你们的玩偶。”
最后一段，高音仿佛划破虚空的利剑，刺进听众的心脏。
人们看到，舞台上的女人捏着话筒，脸上是精致的五官和明艳的笑容。
仿佛绝美的女王，睥睨四方。
一首歌结束，响起了迄今为止最热烈的掌声。
方琳神色一敛，喘了口气，低头鞠躬。
“态度，”霍斯维拍了拍胸口，像是终于缓过了这口气，斜睨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孙梦妍，淡定的笑了笑，“我从你的歌声里感受到了态度。”
“我一直觉得你是有自己特色和想法的人，但你被框住了，然而现在我想祝贺你，你至少在态度上，打碎了枷锁。”
“加油。”
…
方琳下台时，乐评区的一行人都有些回不过神。
“方琳这个真的太敢了。”
“是对前段时间的回应，所有人都在指着她骂，但是也根本没看到现实的真相。”
“整个编排都很巧妙，处处都是讽刺，那个MV能找下来看，细节绝对有意思。”
黎决听到这段，摁着手机记录了点儿什么，却没抬头，也没发表意见。
“本场第一应该没问题？”
“还有一个MOMO。”
“看看吧，她情感表达方面好像有点儿问题，想超越态度鲜明的作品有一定难度啊。”
“来了来了。”
听到那个名字，黎决才稍稍直起身，捏着鸭舌帽的帽檐，看向在掌声中走到台上的女人。
人们对莫默的期待值很高，欢呼也很热烈。
而那么多人的观众席里，她的视线，却没什么阻碍地找到了黎决，落在了他身上。
黎决懒懒地勾了勾嘴角，张了张嘴。
“加油。”
莫默注意到他的笑，微怔了怔。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到了周玥说的那句话。
“反正就是看到他在台下，我就会觉得没问题的。”
她确实不太懂恋爱什么的。
当时抱着试试的想法说要和他在一起，但在那之后的几天，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并没有特别的变化。
没有骤然的改变，以至于她那些几乎没有的心理建设也没了用处。
他那些温柔的习惯一如既往，真的让她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他们真的在一起许久。
顿了顿，她轻捏话筒，扭头向工作人员示意。
MV亮了起来。
——一开始，是一片星空。
巨大的飞行器进入视野。
飞行器不仅在外表上，甚至连其中的每一处都透着简洁单一的调子。
有一只手撑在了巨大的玻璃面前。
镜头往后挪，露出女人苍白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