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窗外，神色带了丝茫然。
前奏响起。
合成器的音色带了点科幻感，整个调子随着画面的倾斜而被拉长。
一瞬，像是被卷入了某个漩涡，黑裙的女人重新出现在画面时，是站在一层浅水的地面上。
她站得远，神情疏冷又漠然。
“星熄灭
于世纪之末
载着宇宙的航船
永别”
MV里，女人吟唱，那双眼睛是染着冷的漆黑，有点儿失焦。
忽然，仿佛幻影一般的第二个“自己”从身体里扯出，看动作，或是踏着浅水飞快奔跑，或是要转身。
但在“真实的画面”里，只是她安静地站在原地。
“我于此刻苏醒，
告别行星，
降落在此无人之地
…
我行走
奔跑
回忆
挣扎”
她向前走去。
画面骤变，场景在游乐场和飞行器两个场景之间迅速地反复切换。
但无论在哪，都只有一个人，表情也是相似的。
试图拽出身体的幻影动作慌乱，实体的自己却有一种厚重的麻木感，在空旷无人的场景中显露无遗。
时间逐渐推移。
没有变化的空间会带来时间上的空洞，人们只能通过女人已经不再奔跑的身影反应过来，已经过去了很久。
她在原地坐下，像是放弃了挣扎，背靠着那面巨大的漆黑宇宙。
她垂下头，眼眸一点点闭上，音乐跟着暗淡。
视角变成了主角的视线，渐渐模糊。
却好像有一丝光，微微闪烁。
舞台亮了起来。
莫默背后，有光从背后蔓延，一下又一下闪烁。
曲调一改，在《末世纪》后，莫默唱的是《Light》和《世界》。
光如海潮蔓延，仿佛染光的鸟张开双翼，滑翔而过。
《世界》的高潮被无缝接了进去，犹如新生的希望，像是能将之前那些令人窒息的孤独和挣扎一扫而空。
但是——
“想做反转，但是力度完全不够。”有乐评人攥着手心，开口说。
那种让人抑郁的沉默和孤独感实在太重了，《Light》和《世界》虽然铺开了一个“新局面”，但更倾向于平稳甚至微弱的表达，拂面而来的光却没有一往无前的力量，反而在虚弱地闪烁，而非乍起强势的反转。
——完全不够。
《世界》的最后一句，也是最高.潮的一句，本来是“我与这深爱的世界”。
但它在最后一句之前戛然而止。
闪烁的光也突然停滞。
一瞬停顿后，莫默缓缓举起话筒，在歌声的最后边儿唱了最开始的两句。
“星熄灭，
在世纪之末。”
MV在她的背后再次出现，“莫默”眼里的那点微光仍在闪烁。
却无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结局。
听众怔住，陡然明白过来。
这一段，只是独自在深邃宇宙里航行的人，最后的梦。
回过神的观众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致郁啊，太致郁了。
——世界仅剩一人，在回忆里挣扎无果，甚至连在临死前想要挣脱的梦都软弱无力。
…
等这一场结束时，孙梦妍抿了抿唇说：“我看得好窒息啊，太致郁了吧，你当初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有点……不太正能量了？”
这话稍微缓和了一下气氛，可实话说也有些尖锐。
“但这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在你心里它的走向是什么样的？”霍斯维问道。
“它不应该‘是什么样的’，”莫默将一缕发拂到耳后，对他们的复杂眼神视作无物，声音很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孤独和低谷，也会遇到自己的光，一首歌代表不了什么。”
“音乐，确实可以表达很多东西。”沈易说了一句。
霍斯维支着手，忍不住笑了笑：“那你遇到光了吗。”
莫默这才安静了一会儿。
她眨了眨眼，视线落在某处，嘴角有很浅的弧度：“遇到了。”
第55章
等莫默下台, 轮到观众给五个人投票。
现场都是讨论声，乐评人这边也是。
在吵到底是方琳的好一些，还是莫默的。
“都已经不是唱功的范畴了, 我是没想到MOMO到了这份上居然还能突破？”
“方琳的表现更直接, 现场也很好。”
“《末世纪》那个层次和其他几个不一样，这已经往艺术上走了。”
黎决听了会儿，然后听到有人问他：“你怎么看？”
他大概还是沉浸在莫默最后那个“遇到了”，这会儿没什么反应，指尖无意识地轻点座位边缘。
等人又问了一遍，他才挑了挑眉, 稍稍思索，说了两个字：“反叛。”
有人一怔：“什么？”
“不管是《流言》还是《末世纪》，她们的主题都是反叛，”黎决捏着手机, 声音清晰，“一个从外向上反叛现在某些人的评价标准，莫默是在反叛所谓的乐观精神。”
方琳想表达的东西其实非常好理解, 但莫默的要更深更隐晦一点。
在《末世纪》里，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种在绝望中被拯救的画面。
她最终还是留给了所有人一个“开放式”的结局——
那些被展现出来，却未被明说的东西。
世界并不存在什么一定会到来的拯救, 也不存在所谓的突然光明的转变，绝望永远悄无声息。
……但终究有光存在。
黎决缓缓吸了口气，才稍稍按捺住想去找她的冲动。
…
莫默一回休息间, 就见着周玥看向她, 通红着眼睛。
“……”
方琳强忍着笑意，但语气里不免带了丝调侃：“你看看你把人小姑娘给吓成什么样了。”
周玥抹了抹眼角：“呜呜呜MOMO也太惨了吧。”
莫默：“……”
“唱个歌，而已啊。”
好不容易哄了两句, 莫默坐下，听到方琳懒懒的道：“唱得很不错。”
她嘴角有个很轻的弧度，回说：“彼此。”
接下来的时间是等投票结果。
虽然不会被淘汰，但《声之心》的冠军并非一场就能决出，需要两期成绩综合，按比例计算分数排名。
是以哪一轮都无法松懈。
但整个等待过程里，他们都表现得都挺随意的。
“因为肯定是方琳姐和MOMO之间的一个，”周玥被问到这个问题，回答得相当爽快，“她们太厉害了。”
导演又问莫默和方琳：“觉得自己是第一还是第二？”
方琳笑容依旧：“不是都挺不错的？”
莫默则神色淡淡：“方琳吧，现场挺舒服的。”
她们的表现都非常的自然，导演可能也找不到什么话可说了，上来跟他们公布。
“《声之心》做了那么多季，第一次在这一期看到平票，恭喜你们。”
莫默眨了眨眼，才意识到她们这是个并列第一。
她迅速回过神，淡声：“谢谢。”
方琳弯了弯唇，笑意在眼中凝成璀璨的光：“谢谢。”
…
录制从下午开始，整场录制时间比之前花的时间短了不少，莫默又跟着录了点别的和一个采访，出来那会儿也不过堪堪八、九点。
宋晰今天路过这边，也来看了节目，跟她一道往楼下走。
到一楼的时候，莫默看了一眼手机，说了声：“我先走了。”
宋晰预感敏锐，挑眉道：“黎决？在一起了？”
莫默沉默了两秒，她还真忘了要和宋晰说这事儿。
“没想到你还挺好搞定？”
莫默：“……？”
啊，什么，这是重点吗？
“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宋晰又问。
“没打算。”
这会儿轮到宋晰沉默了，她眯了眯眼睛：“你这样，公关部是要投诉我的啊。”
“……那我是没什么想法，晰姐觉得呢。”
宋晰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最近已经在做公关预案了，你们有空可以商量一下，如果没有公开的念头最近就小心点儿。”
莫默点头，很配合。
出了门，黎决的车停在电视台边上，莫默过去，上了车后跟他提了一下这件事儿。
他指尖敲了敲方向盘：“不想公开？”
“不想上热搜。”
倒也不是因为觉得侵犯隐私这种理由。
她就是觉得吃自己的瓜没意思。
但凡吃瓜能吃到自己头上，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黎决勾了勾唇角：“……行吧。”
莫默总觉得，他这句话听上去好像哪里怪怪的。
想起之前那个“没谈，在追”，她语气透着丝古怪：“黎老板，虽然我这人脾气还可以，但你搞事情之前先和我商量一下好吗。”
黎决：“……”
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种奇怪的误解。
“我可以不提，”他只能说，“但是热搜这种东西有点不可控制。”
莫默：“……”
她抿了抿唇，人往椅背上靠，有点儿放弃挣扎了。
想了想，她侧过头说：“你知道这期的成绩了吗。”
语气听上去还挺平静的。
可黎决知道她这个人向来不在意这个。
很轻的一句，看着也像是随口问的。
——她自己大概也没注意到，这样的话有点儿像拿了满分回家的小孩，带了点儿不经意的，很小的期待。
“那我们MOMO肯定是第一，”他目视前方，“特别好。”
莫默怔了怔。
她弯了弯唇角，大概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想：“我之前看到有个人说，藤椒夸人世界毁灭，世界要毁灭了吗。”
黎决：“……”
转念一想，觉得这话有点儿问题：“我是第一次夸你吗？”
……当然不是。
就是在还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时候，藤椒冰淇淋发了那个视频，说她值得。
之后的很多次，他都一如既往。
莫默抿了抿唇，觉得心情特别好。
*
到华庭的时候，黎决照例下车送她上楼。
时间还早，莫默扭头问他：“你吃夜宵吗。”
“吃。”黎决有点儿漫不经心的，伸出手去牵着她。
男人的手掌宽大，轻松地扣着她的细白的手指，却又不是完全包着，微松着，偶尔勾着一根手指轻捏一下。
莫默眨了眨眼，任由着他牵：“诶，对了，你不用身材管理的吗。”
黎决大概是想到那次在他家里发生的事儿，嘶了声：“家里蹲工作的不健身会出人命的知道吗。”
“倒是你，”他扭头，“女明星还吃夜宵吗。”
“那我饿了啊，”莫默不甚在意，“而且我有健身习惯的。”
“还挺自律。”
“医生说能对控制情绪有帮助，就养成了习惯。”
黎决顿了顿，莫默却没太注意到似的，又说：“下次可以一起的。“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到了门口，莫默开了门走进去，按开灯，换了鞋，顺手将外套脱了搁在近门的椅背上。
黎决也跟着走进来，很平常地在流水台接了水，放到底座上开开关烧。
莫默走到厨房的吧台后，正抬手想开柜子，嘴里说了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她下意识回头。
手还抬着，男人微热的掌心拢在那只手上，将她圈在了柜门和他的怀抱里。
带着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她心脏跟着一跳。
黎决看着她，眸子漆黑，眼神很深。
“黎……”她下意识开口，男人却已经倾身而下。
莫默愣住。
唇上递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黎决空余的那只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食指用像牵手时偶尔会捏一下她指尖的力道，缓慢地摩挲。
灼烫的热意，从她的下巴一路往上烧。
他轻轻咬了咬她的下唇，微微撤开一点儿，声音暗哑：“……不着急。”
莫默眸子微抬，大概是没回神，难得露出了几分茫然，可眼底却漫着层浅光，看得出她心情挺好。
想到她心情好的原因……不免让人觉得，她乖得过分。
黎决心软得不行，复又靠了过去。
这一次他直接借着她微张的唇，撬开齿关，长驱直入，碰到她的舌尖，便拖着轻吮。
唇齿交缠。
男人抬手，修长的五指与她十指相扣，往下拉的动作带了点力道，莫默被吻得迷迷糊糊，自然地被他带着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唇角微扬，去握着她的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