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抬起头,不确定地望向他:“真的不会把你认出来吗?”
霍擎点头:“便是认出来又如何?谁会相信她的话,我的户籍是户部所做,不会有假,若是她质疑,便是质疑朝廷,何誉又岂能容她胡闹?”
阿沅听了,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起码也安心了不少。
*
因猜测何老太会来麻烦,所以霍擎也不让阿沅去绣铺,只是由他一早去提醒许娘子她们。
果不其然,霍擎离开后,这何老太还真的来了。
她可不仅仅是想为自己的孙女出一口恶气,还要教训教训那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虽说把银子还回来了,可谁知道她都用了这笔银子做了什么,又挣了多少的银子。
这白眼狼只还了本钱,还没还利息呢。
没准她那铺子还真的是用偷的银子赚来的银子开的。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花费那些闲银子给个女人开铺子,让其抛头露面的。
这回她要把利息给讨回来,没个十两八两的她绝对不罢休!
许娘子早有准备,对付这样没皮没脸的老太太,打定主意不退缩。
许娘子也不知哪个是何老太,但是这小铺子平时的客人都是年轻女子为主,几乎没来过老太太。
昨日那何莹莹来时穿金戴银的,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父亲是举人似的。许娘子相信,物以类聚,所以觉得只要进铺子的客人中有老太太,而且穿戴俗气的,那个就是了。
何老太装模做样的进铺子看了一圈绣品,还没能说出嫌弃的话来,那边冷眼看了她许久的许娘子凉飕飕的道:“何老太,你要买什么就买,别给我在铺子里边撒泼。”
何老太转过头,瞪大了眼看向柜台的陌生娘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往铺子的后门看去,“那贱丫头是不是住在这?!”
还真的是何家老太。
与阿沅熟了之后,许娘子隐约也从阿沅的只言片语之中知道她以前在何家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再加上昨日那何莹莹那样的嘴脸,许娘子自然的对这些何家人没半点的好印象。
许娘子抱胸冷嗤了一声:“你倒是闯进去呀,闯进去后我便立刻到衙门告你私闯民宅。”
何老太目光淬了毒似的看向许娘子,但许娘子可不怕她。
“你儿子是举人的事不用重复了。你要是觉得人家霍娘子是用你家的银子开的铺子,大可不必,人家霍铁匠先前就在县太爷那一百两的赏银,不信你大可跑到衙门去问。”
何老太啐了一声:“你以为我老婆子会信?让那贱丫头出来见我!”
霍老太朝着后门大喊:“贱丫头,你还不快出来见我!”
芸娘听到这骂声,不做他想也猜到了是何老太寻来了,想都没想,抄起扫帚就走了出去。
何老太没见到阿沅,倒见到了个拿着扫帚的眼□□人撩开了帘子走了出来,眼神凶悍地瞪着她走来。
何老太心生害怕之意,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两小步。
“你、你要做什么?”何老太的声音颤抖。
芸娘什么都没说,举起扫帚就往何老太的身上招呼去,边打边骂:“你们何家人我见一次打一次!”
何老太被打得嗷嗷叫,愣是被打得步步后退,退出了铺子外。见势不妙,也见外边有许多人好奇的围观了起来,她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声嚎道:“救命呀,这家铺子店大欺客,打客人了!”
芸娘把扫帚用力的杵在了铺子的门槛上,横眼冷看着坐在地上的何老太,随而朝着人群大声嚷嚷着:“大家伙快来瞧瞧举人家的老娘在别人铺子的撒泼耍赖了!”
提起自己的儿子,何老太脸色变了变,大声道:“你们含血喷人,明明是你们欺负人!我不过是进铺子看了看,你竟然拿着扫帚打人,我要去告你们!”
许娘子从芸娘拿扫帚打人的震惊中回过神,走了过来,站在芸娘身旁一块骂道:“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倒是去告呀。我还正好与县太爷说道说道你和你孙女是如何借着你那举人儿子狐假虎威欺负人的!”
何老太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妇人是在威胁自己,顿时怒得涨红了脸。
“你他娘的胡说!”
有人问这老太的儿子是哪个举人。许娘子便回道:“武安县能有几个举人,可不就是今年刚考上举人的何家村何举人,这得是有多大的家底才能在刚考上举人后,就从一个小村子搬到县城来呀?且看看这举人的老娘穿金戴银的,比县太爷夫人穿戴得都还要有派头,这可是贪了多少别人送的银子呀?”
许娘子语速极快,就是何老太想要插嘴都插不上,只能一边骂着许娘子胡说八道,一边气得拍着大腿。
谁都知道这考上举人后,多得是人送银子上门,但都是心照不宣,私下收下,可没人敢这么摆到台面上说出来。
这要是传到了正直清廉的大官耳中,别说是当官了,便是举人的头衔保不保得住都不知道呢。
儿子去金都的时候就一直叮咛老娘和女儿低调些,别太招摇。
许是见大家伙的眼神逐渐变了,怕连累到自己的儿子,何老太咬碎了牙往肚子里边吞。从地上爬了起来,扒开人群落荒而逃。
这模样,看是不敢再来了。
许娘子朝着铺子外围观的人道歉:“不好意思,我们东家和那举人家有些过节,那老太仗着儿子考上了举人后就来闹事,真对不住了,让大家好看笑话了。”
外边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也纷纷散了。
许娘子朝着芸娘抚掌称赞道:“对那样的老太太不能心软,就得下狠手,晾她下回也不敢直接来铺子寻麻烦了。”
芸娘终于松了一口气,腿软的扶着墙面,呼了几口气后才担心的道:“可我担心她还会寻阿沅的麻烦。”
这确实是个问题。
站在巷子的霍擎看到何老太落荒而逃之后,才转身离开,去寻了约好的郑捕快。
给了一小袋的银子,道谢道:“麻烦郑捕快了。”
郑捕快笑道:“小事而已,不过那何老太是如何得罪了霍郎君的?”
霍擎如实道:“家中妻子的母亲改嫁到何家,妻子在何家备受何老太欺凌,此番祖孙二人轮流到铺子寻麻烦,得警告警告她们。”
郑捕快闻言,表示理解了:“我现在就去。”
虽说那何誉是举人,但郑捕快也不是去抓人,只是口头警告,自然不用担心何誉报复。
何老太一脸怒色的回到家中,何莹莹见祖母回来了,忙上前问:“怎么样了,阿奶可有让那贱丫头吃瘪。”
何老太气恼道:“吃瘪,吃什么瘪!?你阿奶差些让那铺子里的两个妇人欺负死了!”
何莹莹瞪大眼,还没等她追问,院子的门就被敲响了。
祖孙二人面面相觑,何莹莹担心道:“莫不是那妇人追来了?”
何老太心里有气,现在也没有什么人,也不怕丢脸了。气到在院子中扫了一眼,随后看到水缸旁的扁担,拿起扁担就冲出去。
一开门就大骂道:“我打不死你……”
扁担一挥,忽然就被抓住了扁担。狰狞的表情在看到门口的是穿着捕快衣服的男人后,瞬间慌了,蓦地松开了手中的扁担。
“怎、怎么会是官、官爷呢?”声音颤颤抖抖。
郑捕头黑着脸把扁担用力掷到地上,沉声问:“有人告你到别人铺子里边闹事,可有此事?”
何老太想起了方才在绣铺的事情,惊愣之余不敢相信她们真的敢报官,心里生出了后悔。
她儿子虽是举人,可现在还没当官呢!比不过县太爷呀!
何莹莹听到阿奶喊出了“官爷”二字,大概知道是惹事了,赶忙躲回了房中。
害怕的何老太忙否认:“这、这肯定是什么误会,我没有闹事。”
郑捕快看了眼地上的扁担,声音更重:“那你方才在做什么?!”
“我、我以为是有、有贼……”
郑捕快冷哼了一声:“若再有人说你闹事,县太爷可不管你是什么举人的母亲,犯了事也照抓不误,明不明白!”
何老太忙点头如捣蒜:“明、明白!”
说了警告的话后,郑捕快也转身离开了何家,留下肠子都悔青了的何老太。
屋子中的李氏从窗户看了远门外的何老太,暗暗的呼了一口气。看样子,她婆婆是不敢再去寻阿沅的麻烦了。
第86章 年节
临近年关, 金都繁华得让人眼花缭乱。
趁此机会,何誉四处交好,希望能托关系搞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过宣武将军。
但也不知道为何, 之前还招揽他的那些官员都不待见他了。
而那些先前交好的考生也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他得罪了宣武将军, 个个都开始躲着他。
眼瞅着开春就要殿试了,现在却是得罪了人,还极有可能止步于此了,叫他如何能甘心?!
何誉颓废,在花楼喝花酒之时,隔壁雅间有几个纨绔子弟提起科考的事情, 何誉下意识的的靠近墙壁听隔壁的谈话。
花楼有的屋子墙壁是空的,为的就是满足一些客人偷听墙角的特殊癖好,所以外边吵闹,但在屋子还是能清楚的听清隔壁的谈话声。
隐约听到了买题一事, 心中一顿震惊。但随即又想到若是能一举拿下前三甲,便是宣武将军也不能阻挡他的仕途。
何誉心底逐渐有了打算。
*
自何老太和何莹莹两人都闹过一次后,安分了下来。
虽然觉得她们安静得莫名其妙, 但阿沅也乐见其成。
事情顺了,心情自然也好了。临近年关,阿沅买了许多的年货准备好好过一个年。
绣铺虽然只开了短短数月, 但也挣了些银钱,虽然分完芸娘,再给姑姑开了工钱后, 最终分到阿沅手上的只有几两银子, 但这也比预期的要好太多了。
而至于霍爷的打铁铺,竟然也挣了二十几两!大概是有严小公子与他的身旁的人极力的推荐,生意一直不错。
赚了银子, 自然不能亏待了大家伙。所以阿沅给了绣铺和打铁铺的每个人都买了年货。
姑姑家都是小孩子,所以阿沅买的多为是吃食,徐文贺彬他们则是肉和酒,许娘子则是干货为主,让她方便走亲戚。
因这是阿沅和霍爷过的第一次年节,所以阿沅每非常的重视。
武安县的住所是个小三合院,阿沅在年节前带上了大花和二花过来收拾。
收拾出了两间屋子。打算在过年的时候,让贺彬和姑姑她们在这住几天。
徐文徐武回老家过年了,而贺彬孤家寡人一个,也就没有回去。阿沅得知后,便让霍擎回清水镇把他接到县城一块过年。
姑姑是她的家人,贺彬则是霍爷的弟兄。
都是背井离乡的人,但都是一家人。
大年三十,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一块吃了一顿年夜饭,放鞭炮,守年夜。
阿沅抱着个小炉子,也搂着小花坐在屋檐下看着贺彬带着大花和二花放鞭炮。
而小花胆子小,只能缩在阿沅的身旁。
小花喜欢香香软软的表姐,除了阿娘,大姐和二姐外,表姐排在第四,表姐夫排在第五。
小脑袋枕在表姐的腿上,可爱又乖巧。原本面黄肌瘦,浑身没几两肉的小花,在这几个月间被阿沅和许娘子轮流投喂后,小脸蛋肉多了,也白嫩了许多。
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穿上了红袄子,两个小揪揪别上了阿沅给她做的红色海棠花,可爱得很。
阿沅模样好,虽然是随了母亲,但是父亲的样貌也不差,所以苏家人长相这一块上还是可圈可点的。
三姐妹先前从陈家离开的时候又瘦又黑,在陈家村中也不显眼。
但也是这种不显眼才好。若是像阿沅一样显眼的话,那么陈老太估摸着真会昧着良心的把她们其中一个买掉。
“表姐,小花喜欢你和表姐夫,以后每年都这么过好不好?”
阿沅摸了摸小花的脑袋,温柔道:“好,以后都一块过年。”
看着怀中的小花,阿沅想到自己就快就要当娘了,心里顿时软得似一滩水。
今年的这一年,是阿沅进了何家到现在,过得最好的一个年。
守岁后,各回各屋。
阿沅等霍擎上了床,在被窝中躺了好一会后,才脱掉棉衣入了暖烘烘的被窝之中。
“霍爷,以后每年都让他们过来过年好不好?”
霍擎点头:“我也喜欢热闹些。”想了想,复而道:“等到了明年,应该能在县城中买一座属于我们自己的宅子,比现在的还大一些。”
“可买宅子要很多银子。”
因许娘子前段时间在寻房子,阿沅听许娘子提起过,这县城里边的宅子贵,小小的一个二合园,就三间小屋的都要五十两银子。要是更大的,那岂不是快百两银子了?
阿沅算了算,手上还剩下几十两银子,若是明年生意好做的话,两家铺子的盈利或许能攒够银子买宅子。
阿沅也是想有真正属于他们的家的,那样她也就可以随心所欲的装饰了。
想着想着,阿沅便睡了过去。
第二日是年初一,阿沅和霍擎准备好了红包,每个放了十文钱,分别给了三个孩子当压岁钱。
就是贺彬也给她们几个准备了压岁钱。
许是第一回 拿到压岁钱,而非是一把瓜子或者一块糖,姐妹三人兴奋了许久,还商量着要怎么花。
但最后都决定交给自己的阿娘。
芸娘和阿沅正打算带着几个孩子到街上走一走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霍擎救下的严谨严小公子。
没想到他会来,所以在门口遇上了个正着。
刚下马车的严小公子,看到从霍擎家中出来的妇人们,微微愣了一下。
冷冰冰的霍铁匠家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妇人身上,在看到阿沅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随即露出了震惊之色:“你不是在姑子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