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阿沅又偷瞧了一眼霍擎。
他几乎是几口解决一个馒头,可阿沅却一点都不觉得粗鲁。反倒觉得比那些吃得斯文秀气的男人好看多了。
阿沅吃得慢,霍爷快吃完的时候她才吃完一个馒头。
因没有水伴着一块吃,没忍住打了一个嗝。怕被看笑话,便用双手捂住了嘴。
圆瞪着一双眼睛做贼似的看向霍爷。见他没有在意,便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有一有二,一个嗝之后便持续的打了好几个嗝。
她憋红的脸,忍不住后才问:“我能喝,呃,喝些水吗?”
霍擎转头看向她:“你要什么自己去拿,不用问我。”
霍擎虽然面貌英俊,但面无表情的时候,却还是让人觉得可怕。
阿沅心底微怯,但还是乖觉的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便转身回了屋里,把自己的碗给拿了出来。
院中有一个大水缸,因下了一场雨,水缸的水都是满的。
阿沅站在水缸旁,迟疑了一下。
她虽不矫情,可方才刚下过雨,直接喝生水的话,这晚上少不得多跑几趟茅房。
思索了一会,还是舀了一碗水出来直接喝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阿沅用盆装了一盆水端回了房中。
也不知霍爷在院子做什么,她回房不久就听见院中有稀里哗啦的水声传进屋中。
阿沅没忍住好奇,从破了些洞的窗户望了出去。
只见霍爷拿着一个水瓢,从水缸舀起水后就直接从头往下一冲。
水从他的头发上“哗啦”的落下。顺着头发到结实健壮的肩膀上,而后顺着背脊凹陷的地方一直往下流。
那水湿了他穿在身上的裤子。湿哒哒裤子紧贴在他的身上。
明明有穿裤子,可却好似什么都没穿一样。
不说那手臂上的肌肉,便是腿上的健壮的肌肉也一展无遗。
霍爷在洗澡!
阿沅的脸腾地一下就全红,从脖子红到耳后根。
吓得收回了目光,用有些凉的掌心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
刚刚的画面却是一直充斥在她的脑海了,更别说外边的水声一直没停过。
阿沅不知怎的又想起了自己抱着男人手臂的画面。她那会不敢仔细回想,现如今再回想,隐约记得他那手臂却似真的又粗又结实。
好似能一拳头就把石头锤碎一般。
阿沅咬了咬唇,也不知他那手臂是不是真的如她记忆中那么的强壮。
心里头有了这个疑惑,便生出了一股想要再看一眼的冲动。
如此想着,身体也开始动了。
凑回了窗户。目光落在男人的腱子肉上边,微微咽了咽口水。
那手臂都快赶上她的大腿了,别说是石头了,估摸着一拳头都能把她给打死。
可阿沅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倒心生出几分连她自己都觉得怪异的安定感。
好似只要在这打铁铺中待着,她就不用害怕龌龊继父,也不用害怕那好色刘管事。
霍擎以往也是自己在院中洗澡,今日多了一个人,倒也不怎么在意。
毕竟那女子看着胆子就是极小的,她怎么敢偷看?
因此霍擎怎么都想不到胆子极小的阿沅会偷看。
冲了澡后,霍擎直接拿起宽大的布巾擦了几把头发。最后再胡乱的擦了擦身上的水渍。
擦好后转了身准备回屋,回屋前还是看了眼那阿沅那屋子的窗户。
只一息便收回目光,回了自己的屋子。
阿沅躲在窗户后边,红着脸捂着狂跳的心口。
差一些就被发现了!
要是被发现不知羞耻的偷瞧他洗澡,说不定会被赶出去。
阿沅唾弃自己不知羞,随即又暗暗决定以后不能再做这么不知羞耻的事了。
缓了许久,阿沅的心跳才平缓过来。
外边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天上没有月亮,屋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阿沅记清楚了屋中放木头和水盆、长凳的位置。
随后才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动作轻缓的用冷水擦拭身体。
擦完后才穿上自己的衣服,躺到长凳上。
长凳不够长,只能微微弓着身子。
虽然睡得有些不舒服,但今晚却是在这大半个月来,睡得最为安心的一晚。
至于那已经寻到了清水镇来的阿娘和继父,也被她抛到了脑后。
第11章 生病 照顾
在小食馆投宿的夫妻二人,正是阿沅的阿娘和继父。
何秀才去上茅房,李氏则在房中铺床。想起女儿,眼眶微红。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么乖巧听话的阿沅,竟然会偷银子,被发现后还伤了一直待她如亲女儿的继父。
李氏虽不想相信,可事实也摆在眼前了。
她约摸也猜测得出来女儿来找她姑姑了,只是先前却不敢来寻。
那何老太太知道阿沅偷了存给儿子上京赶考的银子,还伤了她的宝贝秀才儿子后,指着李氏的脊梁骨大骂她养的好女儿。
还道人寻回来后要把她腿打断,再让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偷儿!
若不是丈夫劝阻了老太太,说是这事传出去后不光彩,恐会影响到他往后科举,因此老太太才收了想要把这事唱给十里八乡,
但何老太太气得还咒了阿沅一夜。
过来半个月,心想老太太应该气焰消了些,便试探了一下自己的丈夫,看看他对去寻阿沅是什么想法。
何誉倒半分也不担心阿沅把事情捅出来,且心心念念着那貌美的继女,所以反过来安慰李氏。
道人坏了可以交好,可人没就是没了,如今世道乱糟糟的,还是把人寻回来的妥当。
李氏感动至极,心中更是感叹自己虽二嫁,但确实一嫁比一嫁好。这二嫁便嫁了个知礼节,宽明大义的好丈夫。
*
半夜,又下了一阵雨。雨势来得凶来得急,但去得也快。
下过雨后,本就有几分寒凉的天气更凉了。
在长凳上躬着身子的阿沅没有可盖之物,冷得只得把自己缩成团取暖。
冷得瑟瑟发抖的阿沅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自己阿爹死的那年。
家中的田产皆被堂叔伯们抢去,他们还要把她和阿娘所住的屋子抢去。
阿娘哭得麻木了,最后也不哭了。最后阿娘拉着她的手到了清水镇上。
阿娘让她在一间铺子外边等着,说去买些东西,一会就回来。
阿沅隐约知道阿娘不想要她了,但她不敢说。
等了两个时辰,阿娘都没有来找她。
她哭着从镇上一路走回了家。
家中阿娘看见她的时候,也是惊愕。
大概没有想到年仅七岁的孩子能自己一个找到回家的路。
阿娘也红了眼眶,娘俩抱着哭了许久。
阿沅怕阿娘再次丢下她,所以从回来后,阿沅到现在都没有闹过脾气。
再次梦到往事,缩成一团的阿沅觉得好冷,也好难受,这种感觉就好似还被扔在铺子门外时那样。
孤零零的一个人,孤独害怕的情绪再次涌上了心头。
沉睡中的阿沅轻声抽泣,口中哽咽的嘟囔着:“阿娘,不要丢下我……”
夜半除了几声狗吠声,还有便是屋檐上水滴低落的声音,正是这些声音阿沅细微的哭声衬托得格外的清晰。
霍擎睡眠一向浅。毕竟在军营多年,得随时保持着警惕,即便如今已经卸了甲,这警惕也成了习惯。
所以当那声细入猫叫的哭声传隐隐传入屋中时,霍擎便醒了。
手臂着在头下,睁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昏暗的屋檐。
霍擎原以为只是哭一小会,谁承想那哭声约莫持续了有小半个时辰!
还梦呓喊着阿娘,说了一些胡话。
有些没完没了。
霍擎就寝后的脾气不大好,故意捶打了一记床铺,发出“咚”的一声响,在这深夜中格外响亮。
这声音估摸着隔壁的院子都隐约听到声响,只是隔壁屋子的人睡得极沉,依旧轻声呜咽低泣。
隔壁那屋的人一整日都担惊受怕,若是有点声响,必然会醒来。
霍擎察觉有些不对。遂起了身,下床点了油灯,拿着出了屋子。
走到对面的屋子门外,霍擎抬手就敲门。
敲了几声,屋子的人都没有回响。不是睡得沉,那便是昏迷了。
霍擎一时心软收留个人,却不想收留了个麻烦回来。
霍擎正欲把门撞开,但想起这门中无插梢,便尝试用力推了推门。
也不知这女子是心大,还是信得过他,门后并没有东西阻挡,故他一推便把门推开了。
霍擎原先觉着给她一个栖身已然不错了,但当拿着油灯进了屋中,见到女子可怜的缩在一张长凳上,却觉得应该多给她一张被子的。
两步上前,伸出手推了她的肩膀:“醒醒。”
长凳上的女子并未醒。眼尾挂着眼泪,身子瑟瑟发抖,嘴唇还颤抖的说“好冷”。
霍擎手背碰了碰她沁出薄汗的额头,才发觉烫人得很。
霍擎自小就是苦过来的,冬日寒风冷冽光着脚都没见生过病。却不想女子会这般娇弱。
不过是淋了点雨,喝了几口凉水就病了。
感觉到额头上一暖,昏睡中的阿沅蓦地伸手抓住了那大手,可怜嘟囔了声“冷”
霍擎眉头一皱,用了些力抽手。但她抓得紧,他这么一抽,她的身子也跟着一动。
长凳窄,她动一下,小半个身子就腾空了,霍擎便没有继续。
之前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现在看她样,霍擎却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有几分过分。
人都烧成这样了,若是放任不管,只怕就该烧傻了,往后还得负责她的过活。
想到这,霍擎冷声吐出了“麻烦”二字。随即把油灯放到地上,弯下要把人扛到了肩上,再拿起油灯。
被扛在肩上的阿沅难受得哼哼唧唧的。
霍擎没有理她,把她扛到了自己的屋中,放到了自己的床上。
霍擎的床,是租凭下铺子时在隔壁木匠铺子打的。
大而结实。
把人放到了床上后,再把先前早春的薄被翻找了出来,盖在了她的身上。
阿沅得盖上被子后,逐渐暖和后,她也不叫唤冷了,只是还会呜咽着阿爹阿娘的乱喊。
好在霍擎以前在军营也照顾过人的,所以倒不至于看着她自生自灭。以前在军中受伤的人多了,军医忙不过来,伤势轻一些的,便照顾伤势重的。
有发高热的,在无药的情况下,只用温水擦拭,再喂些暖汤。
霍擎沉着脸拿着油灯出了门。
到了厨房。
厨房满是灰尘和蜘蛛网,霍擎也是第一次进来。
烧个热水,他还是可以的。
霍擎不下厨,因此厨房中锅碗瓢盆,一样都没有。
到前边铺子拿了个铁锅,在院子中舀水涮干净。
院中的马见到主人,兴奋的提了提蹄子,低低嘶叫了一声。
时值半夜,只有霍擎这院子还有声响的。
霍擎瞧了它一眼,训斥:“黑煞,别叫唤。”
跟了七八年的马似听得懂他的话似的,被训斥了一声,倒真的不叫了。
霍擎走了过去,拿了一把干草放到食槽中。
随即接了水拿回厨房,把锅放到了灶上,起了火,厨房渐渐也亮堂了许多。
火光映在霍擎的脸上,依旧有几分阴沉。
水烧得微温时,便盛了一半出来放到盆中。余下的让它继续烧开。
端着水出了厨房,回了房。
拿着油灯到了隔壁屋,在她盆中看到了帕子,便拿走回房。
沾了水,拧干,擦了擦她的额头。看了眼她眼尾的眼泪,便顺势擦了一遍,随即洗了帕子拧干放在她额头上降温。
这大半夜的,医馆药馆也不开门,更不会有那个大夫半夜起床赶来出诊,所以也只能如此来给她降温。
阿沅上半夜又冷又难受,更是做了噩梦。从梦到被丢弃后,又梦到自己似躺在独木桥上边,独木桥两边是悬崖,只要动一下便有掉下悬崖的危险。
但到了下半夜,身子逐渐暖了起来,躺着的地方也从独木桥变成宽阔安全的大桥。
颦眉渐渐舒展开。
这一觉,上半夜睡得难受,下半夜睡得舒适。
阿沅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刚醒的阿沅只觉得浑身酸痛,脑子更是有些沉,不大清明。
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睁开眼眸看清这屋子后,阿沅一怔。
这屋子不是她住个那个屋子。
她躺着的也不是什么长凳,而是一张大床。
阿沅压下惊慌,看向自己所在的屋子。
这屋只有一张简易的大床和一个大箱,除此之外,便就是她身上的这张看着很新的薄棉被了。
屋内和外边的堂屋,院子一样都是空荡荡的。
阿沅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很有可能是霍爷的屋子。
可……她为什么会在霍爷的屋中?
第12章 竹床 恩情
阿沅正疑惑自己怎会出现在霍爷屋中的时候,头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一点也不陌生,就好似病了一场之后的感觉。
恰巧这时从屋外飘进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闻到药味,阿沅便隐约知道自己是真的病了。她猜测是因昨晚喝了生水,又淋了雨,又用了冷水擦了身子,所以才受了风寒。
只是她想不明白,自己病了也就病了,可为何会出现在霍爷的屋中?
阿沅掀开被子,下了床,站起的时候一阵晕眩恶心。
缓了一会后,才扶着墙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出了堂屋,与院中的大马对上了一眼,忙转开目光。
见厨房的烟囱冒着炊烟,便走了过去。
但还未走到厨房,就见铺子的后门帘被撩开。
阿沅与霍擎的目光对视,皆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