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擎“嗯”了一声,随而跨进了屋子。
而阿沅则走回到了箩筐旁。
箩筐很大,她拿着两旁的框耳尝试提起来,结果箩筐却是纹丝不动。
太重了。
也不知道霍爷是怎么抱回来的。方才看他抱的时候,轻松得很,她还当不重呢。
阿沅也只得一样样地拿出来查看。
箩筐最上边是一大捆青菜,拿出来后只见一大块肥瘦相间的猪肉。
阿沅一怔。现下粮贵,肉更贵,得十五六文钱一斤呢。
这一大块猪肉怎么看都有差不多两斤。
但到底是别人家的日子,不好置评。
阿沅把肉拿了出来,拿进厨房的锅中放着,然后才出来收拾其他东西。
这时堂屋那边有些许的响动,阿沅听见声音抬头望去。见到霍擎抱了一大捆木头出来,心底一震。
这臂力实在太惊人了。那一捆柴她都要搬四五回才能勉强搬完。
阿沅心底惊叹不已。
霍擎把木头放到了屋檐底下,免得被雨淋湿。随即又转身进了屋子。
阿沅收回了震撼的目光,继而弄箩筐中的东西。
霍擎买了很多东西回来。买了锅碗瓢盆,还有酱油和盐,还有精米和白面。
阿沅掂量了一下,精米约莫五斤,面粉两斤。
这一趟若没花两百文,阿沅是不信的。
她说要做饭,霍爷出去了一趟,结果就让他花了这么多的银钱。
阿沅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消沉了一下,便想着该怎么做这些东西才能让这个银子花得值当。
若是蒸馒头,没有发酵也没有蒸笼。只得今晚先和了面,等发酵一个晚上,明早她便去弄几个竹子对半四开,再做个简便的蒸盘便可。
阿沅用准备好的热水把锅碗瓢盆都洗了一遍,然后才淘米准备做饭。
思及昨日霍爷一个都能吃许多个馒头,那饭量定然是极大的。
看了眼平时能做何家一家人饭量的陶锅,略微思量了一下便决定做满满的一锅。
准备切肉的时候,才发现没有砧板和菜刀……
先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却又是连切肉的东西都没有,可见先前霍爷真的从未进过厨房。
喉咙微痒,轻咳了两声后,便喝了口刚煮开放凉的温水。
喝过水后,听着外边又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阿沅才从厨房探出了一个脑袋。
适时霍擎已经把最后的木头搬了出来,恰巧与她那双大眼对上了视线。
微微挑眉,虽没有言语,但也有问“做什么”的意思。
阿沅会意,走了出来:“霍爷,有刀吗,切菜用的?”说着便做出了一个切菜的动作。
动作有些憨。
霍擎开的是打铁铺,怎可能没刀。
平日没事做,霍擎便会多打一些铁具放着。
听闻她要刀,霍擎便去了铺子中寻了把他自个打得较为满意的菜刀,给了她。
阿沅得了刀,也用热水烫了烫。在没有砧板的情况下,她只能先把灶台清理干净了,把肉放在上面切。
阿沅把肉切成了三份。
两斤肉,实在太多了。看昨日霍爷的晚饭最多也四十文钱,可别现在这一顿饭就花费了他五十文钱。
不然他定然会觉得她无甚用处的。
铁锅烧得有些旺的时候,阿沅把切得大块的猪肉放进锅中,煸出了一些油后盛了起来,用来一会炒个青菜。
猪油炒出来的青菜最香了。
厨房中有滋滋声传出,还有一股肉的香味。
正在劈柴的霍擎动作停了停,天还没黑,肚子饿了。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眉头微挑。
这饭得什么时候才能做好?
而槐树巷的人忽然发现铁匠家的烟囱冒烟了!
上一次冒烟虽说是中午,但那是夏俊帮忙熬药,可这次不仅冒烟了,还有肉香味飘了出来!
因肉贵,便是镇上的百姓一个月也只是开几次荤腥而已。
大家伙闻着肉香味,都使劲地吸了吸鼻子。
且都疑惑这铁匠的妹妹到底时候来的?怎么就没有一个人发现?
厨房中,肉煸过,出了些油后更香。阿沅用清水勾兑了些少许面粉,在肉炒得差不多好的时候再倒进去,能让肉更嫩。
最后便是一个青菜。
全部做好后,饭还要等一小会。另一个灶台下的火熄了,但碳还红着,她便涮了锅,倒了大半锅冷水进去。
阿沅打算温个水,晚上洗澡的时候可以洗上热水澡。
小半个月来,能洗一个热水澡,阿沅忽然觉得无比的满足。
饭好后,用两个棍子串过陶锅的锅耳,放到了一旁。再往有药渣的砂锅中加了一锅水,放到灶上。
她病还没好,而药渣还能继续熬药,便不能浪费了。
她得早些养好这病,才能多给霍爷做活来报答他。
也不知是小日子有了盼头,还是因为能洗上个热水澡,阿沅的脸上的嘴角是弯着的。
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朝着院子的霍擎轻声喊道:“霍爷,可以吃饭了。”
霍擎应声望去,只见这下午还有些病气的女子,现在气色却是好了许多。
第14章 撞见 羞红了脸
霍擎走过来准备吃饭之时,却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是个孤家寡人,日子也是得过且过,平时吃饭也就坐廊阶上,所以家中连张桌子都没有。
霍擎忽然发现自家,还真挺寒碜的。
阿沅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端着肉,睁着一双杏眸愣愣的望着他。
接着,阿沅昨晚睡了半宿的大板凳便有了用处。
霍擎把铺子里边的竹椅提了出来,还有一张小板凳。
原本打算在厨房中伴着青菜吃饭的阿沅,见他拿似乎也准备了自己坐的地方,便默默的把自己的碗筷也端了出来。
在屋檐之下,一张长凳横着放,一人坐一边,长凳上边放着两碟菜。
阿沅给霍擎盛了满满的一大碗颗粒饱满的白米饭,而自己就盛了小半碗。
不是阿沅饭量小,而是她知精米精贵,不敢多吃。
霍擎端起饭,瞥了眼她的饭碗,并未说话。
等霍擎开始吃,阿沅才跟着一块拘谨的吃了起来。
白米饭香软,好吃是好吃,但就是贵。就是何家,也不是天天白米饭。要么糙米,要么是白米饭和红薯一块煮。
阿沅在何家,也是不敢多吃。因她若是多盛一些饭,何老太太便会用一双犀利的眼睛一直瞪着她,活似要把她吞了一样。
霍擎快速吃了一碗饭。米饭香软,肉也香,连这青菜炒得都比馆子的好吃。
已经没什么爱好,就好吃这一口的霍擎忽然发觉,收留了她,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味道起码与街道口的小食馆不分上下。
阿沅只吃青菜,没有夹肉,霍擎也注意到了。
他虽不善言辞,也不管她吃多少,但因这一顿饭心情畅快了,便开了口:“我不缺你那一口吃的。”
阿沅抿了抿唇,知晓她的小心翼翼被他看在眼里。为了不让自己看着特别的可怜,便大着胆子再添了半碗米饭,又夹了一块瘦肉。
霍擎全然没有理会她。
吃着白米饭,咬了一口肉,阿沅有些想哭,却是忍住了,可眼睛还是有些湿润了。
阿沅心底百感交集。
自离开何家后,她便从没有饱腹过,吃的也是极差的。
如今这一碗饭,这一口肉与她而言,弥足珍贵。
阿沅心下更是感激霍擎。
霍擎吃完一碗饭,却不期然对上她那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眸。
……霍擎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吃相太过凶残把人吓哭了。
以至于阿沅抢着给他添饭回来后,速度难得放慢了下来。
一顿饭,霍擎吃得满足。
阿沅情绪也缓和了。见他要放碗了,便说起了还剩下的食材。
“霍爷,那肉明天午饭和晚饭还能吃两顿,面粉做馒头,应当也能做三日,米的话,还能吃两日。”
霍擎“嗯”了声,面色平静的道:“你看着来。”
阿沅想了想,便又大着胆子问:“霍爷,有米酒吗?”
放下碗正要起身的霍擎微微挑眉的瞥了眼她。
阿沅立马摇头解释:“不是我要喝,只是做馒头要用些酒才会让面团发得更软,不需要太多,小半碗就够了。”
霍擎不懂这些,道了声“有”后,起身去了前边的铺子。小半会后拿了一坛子酒进院子,放在长凳上:“这坛酒以后放在厨房。”
说完,霍擎大步夸下廊阶,把放在墙下的两个大木桶提了起来。
方才阿沅做饭的时候,水缸的水也快见底了。霍擎洗手的时候就发现了,便趁着天色尚早,打算去巷尾提两回水。
霍擎提着水桶出了门,门外经过的夏俊下意识的往院子里边探头。
霍擎身形微移,把这小滑头的目光全挡住了,沉声道:“一边玩去。”
说着放下木桶,转身把门给关上了。
夏俊摸头嘿嘿的笑了笑 ,然后自荐道:“霍爷,还需要熬药了吗,我熬药可好了。”
在院子中收拾碗筷的阿沅听到这声音。只觉得听着耳熟,听到说熬药,便想反应过来是今早在厨房的那个孩子。
阿沅听到霍爷没什么感情的回了那小孩一句:“想挣钱,可以,明日到铺子给我打铁。”
小还“啊”了一声,当了真,随即道:“可我细胳膊细腿的,连霍爷你的锤子都拿不动,怎么打铁?”
听着这对话,让阿沅有些诧异。她以为人人都会怕霍爷的,不敢开他的玩笑,毕竟他常常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有时候也很凶。
阿沅虽敬霍爷,但也是怕的。
可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竟然能与霍爷这般轻松说话。
阿沅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一丝丝的羡慕。
声音渐行渐远,没有再听到声音后,阿沅才去厨房把锅里温着的热水舀了出来。
今日收拾出了一身汗,风寒也好了几分,倒有些黏糊糊的,不舒服。
阿沅把热水端入了屋中,忽然发现在她那张小竹床上多了一张薄被。
是霍爷屋子的被子,今日早上阿沅还盖着,自然是认得的。
棉被去了里边的芯子,只剩一张被套,在这七月天,盖着也够了。
阿沅说不清楚自己的心底是什么样的滋味,但只觉得暖烘烘的。
霍爷面冷,但也还是会关心人的。
可想想,又有些苦恼。霍爷对她的恩惠越来越多,她往后得多久报答才能把这恩情报答清楚?
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把门关了起来。因窗户纸有些破,阿沅便在窗户的一侧脱衣裳。
小半个月来终于洗上了一次热水澡,阿沅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至于外边还在寻她的阿娘和继父,他们寻不到人自然是会走的,总不可能在清水镇久待。
洗完澡后,小衣未干,只能不穿。
心想着等过些日子再去买一小块布做多一件小衣,顺道再做两条月事带。
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则是该怎么挣银子。
叹了一口气,今日难得心情好了些,便也不再想这些头疼的问题。
端着水出屋子倒掉,霍擎也提着两大桶水回来了。
阿沅心情好,嘴角有一丝浅浅的笑意,朝着霍擎软软的喊了声:“霍爷。”
阿沅因洗了热水澡,被热气氤氲得一张白嫩多了几分红润,因模样本就生得娇媚,这一笑,倒有几分妩媚。
更有几分招人。
像是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般娇媚。霍擎喉咙滚了滚,随即撇开目光,把水倒入大水缸之中。
阿沅不觉,反而温声道:“锅里给霍爷温了洗澡水,霍爷今晚便不用洗冷水了。”
霍擎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应道:“天热,我习惯冷水了,往后也不用替我温着水。”
原本天就热,那些香艳的画面猝不及防又涌了上来,热气更是上涌,再洗热水澡,便是要他的命。
霍擎自然不会给自己揽麻烦。这个女人碰不得,他也不打算碰,只等她找到去处,早早离开。
阿沅不疑有他,只当是霍爷怕热,便轻声应了声“好”,然后回了屋子。
阿沅回屋后,霍擎又出去提水,阿沅便趁着他去提水,匆匆地洗了小衣。
然后才去厨房和面。
何家的时候被磋磨出了一手好厨艺,如今倒是派上了大用场了。
揉着面的时候,霍擎回来了。
阿沅边揉面,边竖着耳朵听外边的声响。
霍爷把打来的水倒入水缸中,水声哗啦。
声音停了好一会,阿沅才揉好面,盖上盖子后,便把已熬好的药倒入碗中。
捧着药正要出门时,水声又传来。阿沅似想到了什么,刚要跨出门槛的脚猛然的收了回来。
方才水声分明停了好一会,现在又有水声,很有可能是霍爷在冲澡。
阿沅想起昨晚自己偷看的行径,顿时红了脸。
脑海中隐隐浮现昨晚偷瞧到的——颀长挺拔,精壮魁梧背影。
两颊渐渐发烫。
一刻后,哗啦啦的水声才停歇。阿沅做贼似的探出一个脑袋。
见没人,便端着药猫着步子走出了院子。
临近霍擎屋的窗户,格外小心,生怕被发现刚刚躲在厨房中。
只是才转身想要跨进堂屋,却正面的与浑身淌着水珠子的霍擎遇上。
二人相隔不过是一个门槛的距离,便是霍擎身上的那股子热气,阿沅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能清晰的感觉得到。
阿沅的心险些就从嗓子眼中跳了出来。瞪着眼前的淌着胸膛,嘴唇微颤:“霍、霍爷。”
向来习惯了衣衫不整的在院子待着的霍擎,现下才回过神来他不是一个人住了。
霍擎倒是无所谓,但看阿沅那张红得欲滴血的脸,还是转身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