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1-04-23 09:56:01

  陆玄冷冷道:“陶鸣溺水身亡之前,你的侍女莺莺去清雅书院找过他。”
  他懒得卖关子。
  就算耐着心思与彩云熟悉起来,想问个明白终究还是要摊开了说。
  再说,他等得,莺莺的尸体可等不得。
  彩云因为太过震惊,愣住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三年前莺莺去找陶鸣不但被人看见了,还画了下来。
  陆玄留意着彩云表情变化,扬唇一笑:“现在彩云小姐还要告诉我不知道陶鸣是谁吗?”
  彩云垂眸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承认:“如公子所说,我确实知道陶鸣。”
  “愿闻其详。”少年往后一仰,懒懒靠着椅背。
  冯橙也懒懒靠着椅背,从食盒中摸了条糖渍橙皮吃。
  彩云沉默了一瞬,苍白着脸道:“我虽知道陶鸣,但与他接触不多,真正和他熟悉的……是莺莺。”
  陆玄挑眉:“彩云小姐说明白点。”
  彩云苦笑:“是这样,陶鸣有一次随着朋友来云谣小筑玩,那是我们第一次见。他好像家境不是很好,并不怎么往我跟前凑,后来又随朋友来了几次,不知怎么就和莺莺熟悉了……”
  冯橙听着彩云的讲述,吃下第二条糖渍橙皮。
  来找花娘玩,喜欢上了花娘的丫鬟?
  这故事可与话本子上的不一样。
  彩云继续说着:“后来我发现莺莺与陶鸣之间有了情意,对她偶尔去清雅书院找陶鸣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陶鸣溺水身亡的消息传来后,莺莺很是伤心,她昨日投河自尽恐怕也是因为妈妈逼她接客,觉得对不起死去的情郎……”
  说到这里,彩云抬手拭泪。
  美人垂泪,惹人怜惜。
  少年却面无表情:“那你刚才为何否认认识陶鸣?”
  彩云一顿,咬唇解释:“陶鸣三年前溺水身亡,莺莺昨日投河自尽,他们二人都死了,奴家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哦,莺莺真的是投河自尽么?”少年似笑非笑问。
  彩云脸色一变:“公子这是何意?”
  “随便问问。”陆玄见冯橙吃得有滋有味,也从食盒里捡起一条糖渍橙皮慢慢吃着。
  彩云委屈不已:“公子难道以为莺莺是被奴家害的?公子尽可以去打听,前几日妈妈一直逼莺莺接客,莺莺定是一时想不开才寻了短见。若说是奴家害的,奴家有什么理由呢?”
  “是啊,什么理由?”少年反问。
  彩云脸色十分难看,咬牙道:“没有理由,所以与奴家无关。公子若是不信,大可请官府去查。”
  陆玄弯唇笑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那看来是我想多了。”
  彩云暗松口气,屈了屈膝:“公子若是没有别的要问,奴家就告退了。”
  陆玄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轻响:“彩云小姐是不是忘了为什么来的?”
  彩云一怔。
  “来都来了,我银子也花了,彩云小姐难道连一首小曲儿都不唱就要走?”
  彩云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二位公子想听什么?”平复了一下情绪,彩云强笑着问。
  “冯兄想听什么?”陆玄问冯橙。
  冯橙呆了呆。
  她怎么知道花娘都会唱什么。
  陆玄很快反应过来:冯大姑娘不知道。
  嗯,其实他也不知道。
  少年若无其事对彩云道:“就那首《雨霖铃》吧。”
  琵琶声响,哀婉幽怨的歌声渐渐传开。
  就在彩云拨弄丝弦唱歌的时候,来喜悄悄吩咐人去给林姓男子传信。
  林姓男子接到信后,立刻领人赶往金水河。
  白日的金水河虽有画舫游船来往,却少了晚上特有的旖旎热闹,那名为云谣小筑的画舫更是安安静静。
  随着一队官差到来,立刻打破了这份宁静。
  “不知大人有何贵干?”得到信儿的鸨母笑容满面迎出来,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莫不是为了莺莺的事吧?
  不应该啊,莺莺一个寻短见的短命鬼值当这么多官差过来?
  “莺莺是云谣小筑的人吧?”林姓男子问。
  鸨母一听果然是因为莺莺,倒不算紧张,笑着称是。
  “你是这里主事的?”
  “是。”鸨母这时候觉得不大对劲了。
  林姓男子神色淡淡:“那就请你随我们走一趟,对了,还有莺莺服侍的那位花娘,也请她出来。”
  眼见两名衙役上前来,鸨母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大人,您能不能说清楚——”
  “莺莺并非自杀,而是被人谋害。这是命案,劳烦你与花娘彩云去一趟衙门。”
  “不可能,莺莺一个婢女,谁会杀她啊!”鸨母一万个不信。
  林姓男子懒得再解释,冷冷问道:“那名花娘呢?”
  “彩云陪客人游河去了。”鸨母下意识回答。
  林姓男子冲属下挥手:“先把她带走。”
  “大人,大人您不能这么做啊——”
  鸨母不断挣扎着,突然一静。
 
 
第79章 分开审讯
  彩云脸色雪白望着鸨母:“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你是彩云?”未等鸨母开口,林姓男子问。
  “我是,你们——”
  “一起带走。”林姓男子淡淡吩咐一声,大步往前走去。
  立刻有两名衙役上来去拉彩云。
  “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鸨母这才找回声音:“彩云呐,这些差爷非说莺莺是被谋害的,莺莺是服侍你的丫鬟,你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彩云心中一沉,立时想到了那位陆公子的话。
  那位陆公子才怀疑过她,她刚回来便遇到了来抓人的官差,这一切定然不是巧合!
  她这般想着,面上一脸无助:“我也不知道啊,莺莺不是投河自尽的吗?”
  鸨母使出千斤坠身子往下沉:“大人怎么能随便抓人呢?大人可能不知道,韩首辅家的公子很喜欢我们彩云,今晚说好要过来的。”
  林姓男子微微挑眉:“韩首辅家的公子?”
  “没错。”鸨母顿觉腰杆直了。
  林姓男子冲画舫上一名小丫鬟招手。
  小丫鬟怯怯走过来,不明所以。
  “今晚韩首辅家的公子若来这里找彩云,就请他去刑部衙门找,我林啸在那里等着。”
  鸨母顿时惊了。
  这位过分年轻的大人是什么来历啊,竟连韩首辅家的公子都不惧?
  一名衙役忍不住道:“妈妈还是省省吧,我们大人也不是吓大的。”
  鸨母双眼翻白,就要晕过去。
  “晕了会被拖着走。”那衙役再次提醒。
  鸨母:“……”
  被带到衙门后,令鸨母与彩云没想到的是,二人竟被分开关了起来。
  审问鸨母时,在场除了林啸,还有陆玄。
  “昨日莺莺的尸体被发现,人们都说是你把她逼死的。”林啸平静开口。
  鸨母激动啐了一口:“呸,谁嘴里乱喷马粪呢!”
  “这么说的人很多,说你逼迫莺莺接客。”
  鸨母一滞,激动的表情转为讪讪:“花船上的事儿,怎么能叫逼呢?”
  花船是什么地方?本就是青楼妓馆,装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再说,大人不是说莺莺是被人谋害的吗,那可与奴家无关了。”鸨母想到被带到这里的原因,底气又足了起来。
  林啸眸光微闪。
  看鸨母的反应,应当不是害莺莺的凶手。
  他紧紧盯着鸨母:“那你说说,谁最可能害莺莺?”
  鸨母张嘴要说,突然反应过来:“大人,昨日莺莺的尸体被捞上来时已经有差爷检查过,连一点外伤都没有,您凭什么说她是被谋害的?”
  林啸余光扫一眼陆玄,面不改色道:“昨夜有人去盗莺莺的坟,被人发现报官,本官出于习惯命仵作验尸,发现莺莺体内有迷药残留——”
  “迷药?”鸨母大惊,“这都能查出来?”
  林啸看她一眼,语气冷淡:“害怕了?”
  鸨母忙摇头:“人又不是奴家杀的,奴家怕什么?奴家是太吃惊了。”
  “莺莺体内查出迷药,证明她死于谋杀。本官问你的话若胆敢隐瞒,以重罪论处,你可明白?”
  鸨母惊惧点头。
  “那你便说说莺莺与谁有矛盾,与谁走得近。”
  鸨母拧眉思索:“没听说与谁有矛盾呀,她一个婢女能与人有什么矛盾,又不是想当行首的花娘。至于与谁走得近——”
  鸨母下意识看了看林啸,面带迟疑。
  林啸面无表情看着她。
  鸨母心想:这年轻人简直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
  “莺莺是彩云的婢女,当然与彩云以及另一个服侍彩云的小丫鬟走得近。不过这不能代表什么吧,彩云平时待莺莺很不错,完全没有理由害她。”
  “根据莺莺的大致死亡时间,她是最具有行凶条件的人。”
  “你什么时候动的让莺莺接客的心思?”一直默默不语的陆玄突然开口问。
  鸨母看了陆玄一眼,咦了一声:“公子,咱们是不是见过?”
  林啸震惊看着陆玄。
  “哎呀,您不是今日约了彩云游湖的那位富家公子嘛!”
  林啸:?
  “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少年面如冰雪,令鸨母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原来这位也是查案的大人。
  “就几日前吧。船上有个花娘病了,奴家想挑选一个新人,谁想到那丫头倔得狠,死活不愿意。大人您说说,花娘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不比当个伺候人的丫头强,我能害她吗?”
  陆玄耐心听完鸨母的抱怨,再问:“莺莺容貌不算出挑,论年纪也不小了,你为何选中了她?”
  “我们莺莺也是个可人的丫头。”鸨母下意识反驳,随后愣住。
  莺莺当然不丑,即便是个丫鬟,她也不可能买个丑的放花船上。可真要说起来,莺莺的姿色在云谣小筑只算中等。
  还有这位大人提到的,莺莺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以培养新人来看,其实年纪有些大了。
  那她当时怎么选中莺莺了呢?
  鸨母努力回忆着,突然目露惊恐:“奴家想起来了,是彩云!”
  陆玄与林啸对视一眼,等着鸨母继续说。
  “奴家无意中听到彩云对晓燕,哦,就是她的另一个丫鬟感叹,说莺莺性情讨喜,容貌可人,一直伺候她可惜了。若是当年那位公子还在,说不定早就给莺莺赎身了。”
  说到这里,鸨母神情变得很复杂:“奴家当时一听,就想到了挑选新人这件头疼事上。一个跟在花娘身边的小丫鬟竟能引来某位公子垂青,说明这丫头有潜力,培养好了说不定能大放异彩呢。奴家就是动了这个念头,选中了莺莺……”
  寒意窜上脊背,令她脸色越发难看。
  不着痕迹引导她选中莺莺,而莺莺并不愿意,莺莺死后人们便会以为莺莺是被她逼得寻了短见。
  如果猜测是真的,彩云也太可怕了!
  鸨母双腿发软,遍体生寒,想一想曾经训斥彩云的情景,忽然觉得能平安活到现在太不容易了。
  陆玄见没什么可问了,冲林啸微微点头。
  林啸会意,吩咐手下看好鸨母,随陆玄一起去见关在另一处的彩云。
 
 
第80章 开口
  昏暗的牢房中,彩云安安静静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上表情。
  听到脚步声她很快抬头,当看到走在林啸身边的黑衣少年时,面露错愕。
  所谓的陆公子,竟然是官府中人!
  “彩云小姐说说害莺莺的原因吧。”
  陆玄开门见山一句话,令彩云脸色骤变。
  与他一起过来的林啸并未出声,把审讯节奏交给好友。
  受害者尸体是好友挖出来的,花船是好友逛的,花娘是好友约的。论对这个案子的熟悉,当然是好友。
  “奴家现在是不是该叫您陆大人?”彩云定定望着陆玄问。
  陆玄语气冷漠:“随意你叫什么,请回答问题。”
  彩云缓缓绽出一抹苦笑:“陆大人是不是对奴家有偏见?想来也是,今日在画舫上陪着您的那位朋友是位姑娘吧,您又怎么会是流连金水河的人……”
  林啸震惊望着好友。
  “不要说这么多废话。”
  彩云抿了抿唇,红了眼圈:“奴家早就说过了,莺莺服侍奴家多年,奴家一直待她如姐妹,有什么理由害她呢?莺莺分明是不愿接客才投河自尽,陆大人却逼着奴家承认是杀人凶手,莫非奴家有得罪大人之处?”
  陆玄冷笑:“莫要高抬自己,你还没机会得罪我。彩云小姐巧舌如簧,可惜却不知道仵作在莺莺尸体中发现了迷药残留。”
  彩云面色大变。
  这一刻,所有的镇定都变得不堪一击。
  她之所以处变不惊,就是笃定无人能发现莺莺的死是谋杀。
  明明是溺死而毫无外伤的人,为何会引起这位陆大人的怀疑,进而从莺莺尸体中查出了迷药?
  是与……清雅书院的陶鸣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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