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1-04-23 09:56:01

  “我养了几只信鸽,以后用信鸽联络吧。保险起见不用信鸽传递字条,我会在信鸽腿上系上绿绳,你接到后换上红绳以示回应。”
  冯橙听了放下心来:“那就这样吧,信鸽还方便些。”
  重新约定了联络方式,二人各回各家。
  接下来几日,尚书府气氛明显紧张起来。
  这一次的乡试,大公子冯豫和二公子冯辉都要下场。
  冯尚书虽已位列六部尚书,站在了文官要爬的仕途高峰的山尖上,可子孙想要有好前程必须要规规矩矩走科举这条路。
  乡试一共有三场,每一场都需要提前一日进入考场,从八月初八开始,京城上下的关注就都放在了这上面。
  冯豫与冯辉动身去贡院时,冯尚书少不得叮嘱几句:“不要有太大压力,你们都还年轻,就算再考两次也才二十多岁年纪,祖父那个年纪还没中举呢。”
  听得冯豫嘴角微抽,冯辉则更紧张了。
  要是像祖父一样三十多岁才中举可就完了!
  牛老夫人气得心口疼:“孩子们马上要进考场了,老爷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冯尚书扫了牛老夫人一眼:“怎么不好听了?孙儿们像我还不好么,知不知道什么叫大器晚成?”
  眼见祖父、祖母要吵起来,冯豫忙道:“祖父、祖母,我与二弟早些去贡院了。”
  “去吧,平常心就好。”冯尚书摆摆手。
  等冯豫与冯辉离开,见牛老夫人要说话,冯尚书赶紧站了起来:“想起还有点事,我出去了。”
  走出长宁堂,冯尚书舒了口气。
  事倒是没有,纯粹不想听老婆子啰嗦。
  冯尚书溜溜达达往外走,遇到了冯橙。
  “橙儿是送你大哥他们了?”
  “是啊。”冯橙走近,忍不住问,“祖父,您说大哥他们没问题吧?”
  “科举可不好说,等张榜就知道了。”
  想当年他才高八斗,还不是屡战屡败,越挫越勇,才有今日。
  “张榜了就全天下都知道了,孙女还是想听听祖父的判断。”
  理智上,冯橙觉得兄长定能高中,可兄长原本错过了这次乡试,难免关心则乱,患得患失。
  被孙女一脸期待看着,冯尚书捋了捋胡子:“你大哥问题不大,你二哥在两可之间,看他的状态与发挥吧。”
  冯橙的心登时放下一半。
  她记得很清楚,冯辉这次乡试虽然榜上有名,名次却很靠后。
  果然是在两可之间。
  祖父对二哥的判断如此准确,想来对大哥的判断也八九不离十。
  “多谢祖父。”
  “小丫头别操心这些,去玩吧。”
  冯尚书背着手向前走去。
 
 
第116章 苏醒
  时间在紧张中度过,转眼就到了八月十四。
  这日天气晴朗,清风徐徐,冯橙一早就接到了长公主府的帖子。
  这段时日她隔三差五就会受邀前往长公主府,对此已是习以为常。
  马车抵达长公主府时,迎接她的还是女官翠姑。
  “让姑姑久候了。”
  “冯大姑娘还是这么客气。”翠姑语气亲切,“殿下在牡丹园。”
  冯橙微微点头,随着翠姑往牡丹园的方向走。
  这条路她已经很熟悉了,几乎每一次来长公主府与永平长公主见面,都是在牡丹园中。
  翠姑看一眼安安静静走在身侧的少女,还是提醒道:“今日殿下……心情不是很好。”
  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过来,透着些许疑问。
  翠姑沉默了一下,低声解释:“今日是迎月公主的生辰。”
  本来不该多嘴,可殿下会在今日请冯大姑娘过府,可见把对郡主的思念寄托在冯大姑娘身上。
  她盼着冯大姑娘能给殿下带来些许慰藉。
  “我知道了,多谢姑姑提醒。”
  说话间牡丹园到了。
  入目皆秋,就连明朗的清风在这里都萧瑟起来,卷起满地枯黄。
  凉亭中那抹身影孤单寂寥,似乎与这牡丹园融为一体。
  “殿下,冯大姑娘到了。”
  永平长公主转过身来,对冯橙露出个浅淡的笑:“过来坐。”
  冯橙走过去,问过好后在对面坐下。
  二人间隔着石桌,石桌上摆着茶点水果。
  “吃点心吧。”见的次数多了,永平长公主语气随意许多。
  冯橙看了看盘中那些精致的点心,拿起一块样子最寻常的桂花糕塞入口中。
  永平长公主有些诧异:“最喜欢吃桂花糕吗?”
  盘中那些漂亮的糕点且不说,其中一道酥油鲍螺很合京中太太、姑娘们的口味,算是点心中难得的珍品。
  冯橙把桂花糕咽下去,老老实实道:“也不是最喜欢吧,就是觉得这个时候最适合吃桂花糕,随手就拿了。”
  永平长公主怔怔看着冯橙,眼中有了水光。
  梳着小抓髻的女童跑进亭中,从琳琅满目的点心盘中拿起桂花糕吃得香甜。
  她问:“灵儿不尝尝别的吗?”
  女童笑嘻嘻回答:“八月桂花遍地开,当然要吃桂花糕啊。”
  永平长公主回了神,凝视着对面的少女。
  灵儿没能陪在她身边,她无从得知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这么想,还是独独冯大姑娘与灵儿一样。
  也或许,只是她希望冯大姑娘与灵儿处处一样,因为她总是竭力从这个女孩子身上寻找女儿的影子。
  “会蹴鞠吗?”永平长公主突然问。
  “会。”冯橙大大方方点头,想了想,补充道,“我应该踢得不错。”
  在京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会把蹴鞠当成一种消遣娱乐,这种风潮也传到了闺阁中。
  冯橙以前就会蹴鞠,想想日益变得灵活的身体,自然有这个信心。
  永平长公主闻言笑了:“要不要与我比一比?”
  这话一出,冯橙愣了愣,翠姑也愣了。
  “殿下——”翠姑喃喃。
  永平长公主并不看她,只是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冯橙。
  “好啊。”冯橙笑着应了,露出唇边梨涡。
  永平长公主冲翠姑点点头,很快翠姑就拿了一个彩球过来。
  永平长公主接过彩球,起身走到凉亭前的空地处,把彩球往空中一抛。
  彩球迎着阳光高高飞起,又披着阳光快速落下。
  永平长公主旋身抬脚接住彩球,接着脚腕一甩,彩球向冯橙飞去。
  球飞出后,永平长公主微微摇头。
  太久没有蹴鞠生疏了,刚刚用力太过踢高了,这球不可能接住,恐怕要打击小姑娘信心了。
  冯橙见那彩球快速飞来,脑子还没来得及想,身体便做出了反应。
  她脚下一蹬高高跃起,用头顶了一下飞来的彩球,趁着彩球受力往回飞的时候快速伸腿,彩球稳稳停在了绷直的脚尖上。
  “好!”
  一声喝彩脱口而出,永平长公主目中异彩连连,大为意外。
  冯橙轻挑脚尖,彩球飞起,又落在她另一只脚上。
  这般从左脚到右脚,从右脚到左脚,连踢数十下,彩球突然飞高,她一个旋身把球踢向永平长公主。
  彩球带着劲风而来,永平长公主用脚接住,顿觉一震。
  她没再把球踢回,反而停了下来。
  冯橙不明所以,只好在原地站着。
  难不成刚才太过用力,把长公主伤到了?
  长公主虽曾是令齐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却因为女儿的失踪形销骨立,伤了根本。
  冯橙正惴惴之时,永平长公主手托彩球走了过来。
  “冯大姑娘习过武?”
  冯橙摇头:“没有。”
  “伸手。”永平长公主神色明显严肃起来。
  冯橙伸出右手,想了想,又把左手伸出来。
  面色严肃的永平长公主因为她这个动作,不由莞尔。
  少女的手白皙纤细,柔弱无骨,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
  永平长公主捏着这只手,越发觉得古怪。
  刚刚那一脚的力度可不该是这样。
  不,还有冯大姑娘那一跃的高度,那个不可能接到的彩球……
  永平长公主指尖战栗着,空寂到近乎枯竭的心中仿佛有什么苏醒了。
  她望着少女的眸中有了光:“随我来。”
  冯橙没有问永平长公主的异常,默默跟上。
  永平长公主带着冯橙走进一片竹林,指着一杆青竹道:“用你最大的能力跳一跳。”
  她要看看这孩子到底能跳多高。
  冯橙抬头看看,运足力气纵身一跃,抱住了那杆青竹。
  修竹微微颤了颤,很快恢复如初。
  永平长公主看着高高挂在竹子上的少女,一阵无言。
  “殿下,我可以下来了吗?”冯橙觉得一直这样挂着不太合适,开口问道。
  风吹来,竹叶瑟瑟,似乎也不满赖在上面的少女。
  永平长公主嘴角微抽,难得露出一丝无奈笑意:“可以了。”
  她从来也没要求这孩子蹦到竹子上去啊。
  冯橙闻言轻盈跳下,落地无声。
  永平长公主眼神骤然深邃。
 
 
第117章 收徒
  永平长公主万万没想到,冯橙会给她带来这样的惊喜。
  她承认,她总是忍不住在这个女孩子身上寻找女儿的影子。
  与女儿一样的年纪,同样出生在秋日,同样遇到了拐子,从找到女儿到揪出害死女儿的真凶离不开这个女孩子的功劳。
  这一定是很深的羁绊,甚至是天意。
  老天大概不忍灵儿那般惨死而作出的安排。
  刚刚看着这孩子吃桂花糕,她就忍不住想:灵儿若能长大,就是这样吧?
  灵儿性子活泼,喜欢捉迷藏,喜欢蹴鞠。
  那时候,她常带着灵儿一起蹴鞠。
  她就开了口,想象着还是与女儿在一起的样子。
  原来还有那么多不一样。
  这个发现非但没让她失望,反而让她听到了久违的激动心跳声。
  冯橙是冯橙,灵儿是灵儿。
  她们有令她贪恋的神似之处,但终归是两个人。
  于她来说,灵儿是珍宝,冯橙……是希望。
  是若有一日异族来犯,能代替她御敌守卫山河百姓的希望,是能为女儿报仇雪恨的希望。
  “殿下。”
  恍惚中,甜美的声音传入耳畔。
  永平长公主回神,看着如春花初绽的少女,又犹豫了。
  这孩子是礼部尚书的大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她真的要把她带到那条路上,终有一日让那双纤纤素手染上鲜血吗?
  冯橙把永平长公主的挣扎犹豫看在眼中,心念微转。
  长公主为何突然想看看她能跳多高?
  她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殿下是不是发现臣女是根骨清奇的武学奇才?”
  小时候她经常听三叔这么自夸,后来被祖父拿鞋底抽了一顿,三叔才不敢挂在嘴边了。
  永平长公主骤然从那种纠结哀伤的心情中脱离,看着娇软无害的少女哭笑不得。
  话都让这孩子说了,她还说什么?
  “冯橙——”
  冯橙察觉到对方称呼的变化,静静等着她往下说。
  “想不想随我一起习武?”永平长公主说出这话时,想法又有了改变。
  她不能一开始就把这样的重担放在这么一个孩子身上,但这孩子有如此天赋,学些武艺傍身总不是坏事。
  冯橙忙点头:“我愿意!”
  瞧着少女晶亮的眼神,永平长公主忍不住提醒:“习武是很辛苦的。”
  不是爬树捉知了那么轻松有趣。
  “我不怕辛苦。”冯橙苍白的面色因为激动有了红润,“我想习武。”
  经历过逃亡时被人追赶跳下悬崖的恐惧,经历过死于齐军刀下的痛苦,对于死过两次的她来说,什么琴棋书画,吟诗绣花,都不如会些拳脚功夫实在。
  乱世人命不如狗的炼狱,她亲眼瞧见过。
  永平长公主却有些不解:“对习武这么有兴趣?”
  冯橙认真道:“臣女感兴趣的不是习武本身,是在需要的时候能够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么?
  这个回答令永平长公主眼中涩然,越发觉得教导眼前少女习武的念头没有错。
  “那从明日起你就每日来这里,准备一套方便练武的衣裳。”
  “多谢殿下。”冯橙欢喜应下。
  永平长公主失笑:“傻丫头,你现在不该叫我殿下了。”
  冯橙看着唇角含笑的永平长公主,试探道:“师父?”
  永平长公主满意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其实你还有个师兄。”
  “师兄?”冯橙生出好奇。
  永平长公主却叹了口气:“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师兄的存在不方便让人知道吗?”冯橙越发好奇了。
  永平长公主略一犹豫,还是告诉了冯橙:“是成国公的长孙,陆玄。”
  冯橙张了张嘴,心生感慨:她和陆玄这是怎样的缘分呀!
  看着少女目瞪口呆的模样,永平长公主莞尔:“是不是很意外?”
  冯橙缓缓点头。
  她跟着陆玄这么久,竟从没听他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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