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尊上,千万不要告诉我爹!”
柏诚三天两头挨父亲的打骂,若再添上一条贪好美色的罪名,必会被拖进宗祠敲断腿,武将世家的教育方式,就是这么生猛。
楚灵犀兴起问了道送命题:“假如你爹和阿澜一起掉入水中,你先救谁?”
柏诚当然无法给出答案,反问道:“魔尊和…和你哥同时掉入河中,你先救谁?”
“你们这些护卫都是废物吗,怎么能让魔尊落水呢!”
楚灵犀巧妙地转换重点,半玩笑地提出颇为残暴血腥的解决之法:“我把你们通通都砍了,丢入河里为魔尊铺出一条血肉大道。”
景宇怼冤家柏诚:“你还有心情和她斗嘴,有这工夫多想想对付阿澜的招数不好吗?”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姿态低到尘埃里,把自己那颗滚烫的傻痴心剖出来捧在手心,仅为哀求阿澜一句肺腑实言。”
楚灵犀的戏瘾又起,边说边比划出乞讨的动作,还绘声绘色地讲解其中的动作细节:“他定然是卑微中带着几分猥琐,将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至理名言抛之脑后,下跪苦求…”
柏诚的怒火烧红了双眼,不管不顾地起身踹飞矮凳:“楚灵犀你不要太过分!”
妖女战神岂是吃亏的性格,拂袖扫落茶案之上的茶壶与泥炉,正摔在柏诚的脚边,滚烫茶汤四溅——
“我的话撂在这儿,你就算是把心肝脾肺肾都挖出来,阿澜表也不会有一丝丝的感动,转眼就把你那一堆下水都踩在脚下,最后还得送上一声响彻云霄的呸!”
柏诚彪,妖女狠,二人互刚,火星四溅。
魔尊君棠为镇住场面,铁掌拍碎茶案:“柏诚,本尊一再忍让,你却变本加厉!”
景宇不偏不倚讲公道话苦劝:“大家归根到底是为你好,连妖女也不例外,都是不忍见你被骗钱骗命,更重要的是阿澜还有仙族探子的嫌疑,她想害的人不止是你一个,而是整个魔族,你清醒点好不好!”
迎着魔尊意味深长的冷冽目光,柏诚惭愧垂首,将儿女私情凌驾于家国大业之上,是何等荒唐愚蠢,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愿接受现实,但该面对的终归无法逃避。
“属下…知错认罚…会全力配合魔尊的计策。”
魔尊君棠一语惊人:“你迎娶阿澜。”
柏诚难以置信,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什么?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这一番折腾下来,他哪还敢再动娶阿澜的心思,唯恐管不住自己的心,为魔族引来无数祸端。
楚灵犀的心机狐狸眼珠转了两转,果断支持魔尊:“阿澜敢嫁,你为何不敢娶?世间这么乱,你装纯给谁看!”
魔尊君棠道出谋划:“阿澜若果真是仙族的暗探,必会想方设法从你与柏老将的口中打探军报,我方可将计就计,引仙族入圈套。”
柏诚恍然彻悟:“尊上的意思是…用反间计吗?”
“哇噻,反间计,好神奇哦~”,楚灵犀专门用沉且粗的嗓音讲话,还模仿他憨楞楞的表情。
景宇对于妖女无休止的戏弄感到厌烦:“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要太过分!”
楚灵犀自有道理:“我不把他骂到狗血淋头,他就会做着春梦白送人头!”
“本尊会与柏老将商议出周全的应对之策,婚事越快越好,柏诚你要做的就是稳住阿澜,不要被她发现破绽。”
魔尊君棠的铁掌在柏诚的肩头沉沉地拍了两拍,不仅是提醒,更是警醒。
“尊上…属下…斗胆恳求…”
魔尊君棠料到他将做何言,给了一粒安心丸:“你妥善处理与阿澜的关系,本尊不会将你糊涂犯傻的事告知柏老将。”
楚灵犀道:“以憨憨目前的智商,被卖了还得帮人家数钱,为他的人身安全着想,我建议派景宇贴身保护。”
媳妇的提议,魔尊君棠无条件点头赞同:“好主意。”
柏诚嫌弃地瞥着冤家:“我不需要薄情寡义、道德败坏之人的保护。”
“我压根儿不乐意接你这破差事!”
景宇也是死鸭子嘴硬:“楚灵犀你能不能靠点儿谱,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贴身保护,难不成还得陪着铁憨憨进洞房,蹲在床边听他讲洞房花烛夜如何睡觉吗?”
“太有画面感了,想想都刺激~”
偏好低级趣味的楚灵犀思路开小差跑偏,片刻后剑走偏锋劝憨憨:“景宇因婚事而与家族闹翻,在景家军中无立足之地,你不妨趁此机会把他招揽入柏家军,如此一来他便是你的部下,你尽可随意欺负折磨蹂躏他!”
妖女昔日就常坑景宇,而今有了魔尊这座大靠山,更是肆无忌惮。
“你…!”
景宇的手刚刚抬起,就在魔尊眼神的威逼之下怂怂地收回:“尊上,恕臣无能,无法护铁憨憨周全。”
楚灵犀习惯性地抬臂搭上旧相识的肩,可是景宇为避嫌而跨大步后移,搞得场面略显尴尬,她用长袖子做武器,重重地从那讨人厌的臂膀上扇过。
“我们在酒楼打过赌,柏诚能够成功约到姑娘吃饭,咱俩就得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能赖账,只要憨憨开口,你就必须得做他的小马仔!”
柏诚思量片刻,觉里外都不亏:“那…我勉为其难,给他一个做马仔的机会。”
第187章 作精女子最好命
以假成亲为手段的反间计难度太高,超出了铁憨憨的能力范畴,他对于行事的分寸尚无明确概念,吞吞吐吐问道:“那…那我和阿澜是…是假夫妻吗…”
“年轻人,丢掉包袱,放开手脚!”
楚灵犀的女流氓习气难改:“你多留个心眼,把自己的命保住就行,其余的事假戏真做也无妨,反正你是大老爷们儿,只占便宜不吃亏。”
魔尊君棠吩咐景宇:“柏诚就交给你了,多教导、多提点,不要让这个铁憨憨出事。”
返回魔宫的路上,楚灵犀倚靠在魔尊的肩头道——
“我猜测阿澜是北荒人,或者曾在北荒生活过很多年,她身上并没有冬青族罪奴的印记,但不能轻易排除她是冬青族人的可能,说不定是仙界为了帮她掩饰身份而故意抹去了纹身。”
魔尊君棠始终未给予回应,由她自说自话。
楚灵犀疑惑不解,晃着他的胳膊问道:“尊上,您是在为柏诚的事而忧心吗?”
魔尊君棠的冷脸之上写满怒气与怨念:“每日朝中有大大小小无数要事,本尊没有必要件件都放在心上。”
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太天真,可魔尊并非一般的男子,别扭性格不同于常人,楚灵犀着实猜不透他扮怨妇的缘由:“那您为何闷闷不乐呢?”
“在谋略大事之上,你如同我肚子里的蛔虫,而在情爱之事上,你却比柏诚更蠢。”
“怎么可能!”楚灵犀无法接受此等谬论:“您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绝不能侮辱我的智商和情商!”
魔尊君棠肃然质问道:“你为何总是随随便便与男人勾肩搭背?”
楚灵犀一头雾水:“勾肩搭背…我有吗?”
魔尊君棠变身醋坛子界的数学课代表,扳着手指头掰扯计较——
“方才你打柏诚的头一次,拍肩三次,戳肩一次,对景宇更加过分,还想将手臂搭在他的肩头,幸亏他识时务地闪躲,对上述种种不当行为,你作何解释?”
豪放的楚灵犀一脸纯懵:“就这么点儿小事儿,也值得解释吗?”
魔尊君棠醋海扬波,愤然道:“在你眼中,什么才是男女之间的大事?”
“这…这我怎么会知道…”
楚灵犀应变能力极强,将装可怜的俗招玩出新花样,暗戳戳地扭转局势:“在遇到尊上之前,我从未对任何男子动过真心,完全不懂男女相处之道,人家如果有做的不好或不对的地方,您完全可以教我,干嘛要吼我~”
情是魔尊君棠最大的软肋,心动时智商不比铁憨憨高多少:“你…你讲的是真的吗?”
楚灵犀哼了一声后做赌气状,甩开他的胳膊说道——
“我自幼在军中长大,习惯与男子称兄道弟,可是断无暧昧之情,有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全都是居心叵测的仇敌蓄意生造,本以为尊上是明辨是非的智者,怎料却是人云亦云的俗人!你既心有怀疑,我解释也全然无用,干脆就此情断义绝…”
她的狠话刚讲第一句,魔尊君棠便心痛不已,赶忙拥其入怀:“不要说这样绝情的傻话,我并非怀疑你,而是太在乎你。”
戏精楚灵犀还未演够,挣脱开他的怀抱道:“尊上的在乎,我承受不起!”
就这样,两人一劝一闹,整整五个回合,妖女才稍稍消停。
她曾经从花魁那里听得一句至理名言——作精女子最好命。
身为女人,不仅要精于造作,更要经常造作,有事没事造出点祸,作天作地不消停,男人应付你一个就已经精疲力尽,哪还有闲工夫搭理别的小妖精。
实用真理从不在圣贤大论之中,而在三教九流的市井之中,楚灵犀靠着痞气的草根智慧,完美PK赢柏家与景家的两位世家子弟。
楚灵犀终于安安分分地重归魔尊的怀抱,问道:“尊上,您对柏诚与景宇分外宽容,是何原因?”
“柏家与景家为魔界万年基业立下过汗马功劳,两家的子嗣地位尊同王族子弟,自小便在宫中习文武两艺。”
追忆往昔,魔尊君棠唇边泛起淡淡浅笑——
“犹记儿时的柏诚和景宇,一个是极为顽皮的爱哭鬼,一个是贪玩爱闹的机灵鬼,常常因闯祸和偷懒而受先生责罚,柏家长子柏瑜是我最为亲近的伴读,柏诚总和景宇结伴来御书房找哥哥哭诉委屈,当时我还年轻,失母丧父,无兄无弟,孤独地活在空空荡荡的皇城,于风雨飘摇中苦撑大局,很羡慕柏家兄弟俩相互照拂的深深亲情。”
他的笑意随着话语越来越淡,长长一叹,人生苦多乐少,徒留无法弥补的遗憾——
“后来柏瑜战死沙场,而景宇的兄长在征战时受重伤,再也无法正常行走,柏诚和景宇在一夜之间长大,承兄长之志奔赴沙场,我比任何人都理解他们的艰难与苦楚,很多时候我的心中很矛盾,一边斥责一边心疼,既希望二人能够早日成为独当一面的龙虎大将,同时也希望二人能够拥有更为轻松快乐的人生。”
魔尊君棠许久未向人倾吐心事,身处至尊之位,必须承受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他昔日陷入爱河,就是因柳芽有着善解人意的独特亲和力,能够安抚他的痛苦,包容他的脆弱,
此时此刻最需煽情,楚灵犀本不擅长酸不拉几的文词,但她平时听过无数话本,拼凑一番便可派上用场——
“人生皆苦,我们要为苦中寻乐而活,要为苦中寻甜而活,老天爷并非狠心的刽子手,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打开一扇窗,我惨死于无良渣爹之手,不幸中仍有万幸,借柳芽上仙的躯体复生,与四界最好的男人相识相知。”
执子之手,深情对望,楚灵犀再次施展眼泪神功:“尊上是救我出苦海的恩人,我愿成为尊上的蜜糖,让您的人生能够多一点甜蜜,多一点快乐。”
魔尊君棠的心彻底被糖衣炮弹攻陷,吻上朱唇,缠绵不舍。
毫无意外,楚灵犀再次吐血昏厥。
第188章 善意的谎言
楚灵犀再入梦境,重回华胥。
嘉木等人从书禹那里问得柳芽病因的详情,也知晓了她必须前去北荒的原因,惊愕之余皆心伤沉默。
在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听闻好友命不久矣的噩耗,他们第一次明白何谓晴天霹雳,何谓生离死别。
愁云浓重,残阳如血,嘉木在假山前独立,一拳接一拳地砸在凹凸不平的寿山石上,留下斑斑血痕,他恨天命残忍,亦恨自己无能。
他抬袖擦去无声滚落的眼泪,不甘心屈从天意,誓要战胜命运:“不就是十年内修成灵仙吗,柳芽是柳言蹊上仙的女儿,必定可以再创传奇,我陪她一同修习仙法!”
众人相顾无言,心中皆知毫无希望,但谁也不忍开口讲出残忍事实。
修仙路漫漫,三分努力,七分天赋。
仅仅依靠努力,至多可达能力极限,唯有天赋,方可创造奇迹。
柳芽既无天分又无根基,废柴程度有目共睹,十年修成仙骨都极为勉强,怎可能飞升至灵仙。
所有人之中,唯有嘉木坚信奇迹,更准确地讲,他坚信柳芽能够创造奇迹。
纯真岁月的懵懂感情,少年少女的嬉闹相伴,看似如简单纯粹的涓涓溪水,爱恋清浅恬淡,殊不知细流存有江海风骨,一往无前,荡气回肠。
一位仙侍匆匆而来,询问道:“各位可曾见柳芽道生路过此处?”
嘉木的心骤然收紧:“仙医不是正在为她诊治吗?”
仙侍道:“柳芽道生服过药后本该运气调息半个时辰,可是她一声招呼都没打就擅自离开了诊室。”
大家脑中最先冒出的念头是——柳芽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打击,欲自寻短见。
素来沉稳的北枳慌了神,刚止住的眼泪复又垂落:“她…她去哪里了…不会出事吧?”
陈晓出主意道:“她可能没有走远,我们立刻分头去找!”
林泽沉稳且果断:“华胥之中湖山无数,单凭我们几人远远不够,应立即告知若水上仙,发动大家的力量共同找寻。”
安歌连连点头赞同:“没错没错,人多办法多…”
“我可以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