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心里憋笑,又被数落一通,看大嫂是真的喜欢,也不打算说那是有些人家备给姑娘洞房那晚穿的,免得大嫂喜欢又不好意思买,不买心里又惦记。
她只是嘱咐大嫂,“买回来的时候买块儿红布把裆缝上,免得漏风还磨腿根子”。
“知道,我可嘱咐你一句,你可别给别人说我的打算,我年纪这么大了还穿大红色的衣服,让那些老婆子知道了可得笑我心里不安分”。
秋菊竖起手掌保证, “一定一定,我连铁牛都不说”。
说完这些,大嫂又把背篓下面的几包药拿出来放桌上,“对了,这是我又捡了几副药,还放你这里,估摸着下雪之前能喝完”。
秋菊数了数,“应该可以,喝不完也没事,下雪后三四天雪才厚的不能走路”,她估摸了一下,觉得这几包药大嫂卖药草是不够买的,“这药是大哥给你买的?”
“不止他,还有他两个儿子,生怕我病没好全,冬天窝山洞里犯病了拿他们仨开刀,那可是跑都没地跑,肉卖了就拽着我去买药,还给大夫说:多开点药,不能缺这钱”,大嫂呸了口吐沫。
第71章 七一 山歌引来个姑娘
一旦入冬, 日子就变慢了,没有前天、昨天和今天的区别, 日子都一样的,感觉像是一个圆,直到雪化了这个圆才能破开。
化雪期间很少有人出门,泥巴在雪水里都泡烂了,一踩一脚泥,地面还会被和的净是泥巴坑。满月被拘的一直念叨天晴了要去捡石块儿把外面的空地给铺上,只有他那不记事的弟弟在跟着附和, 秋菊和铁牛都没搭理他,他五岁后每年这个时候都这么说,但路面干了他就给玩忘了。
秋菊是去年四月份察觉到怀孕的,今年一月份就要生了, 现在肚子挺的老大, 家里什么都不用她做, 只用动嘴吩咐就成, 铁牛做的菜只能是做熟了,味道什么的别想了, 满月和烛光每顿都苦着脸给咽下去,但看看他娘的大肚子,也不再抱怨他爹做饭浪费肉菜,只是饭前都会拿着鸡蛋去让他们爹给他们炖鸡蛋吃。
铁牛第一次对俩儿子这么抠搜, 俩儿子拿四个蛋他只给炖两个, 马上秋菊就要做月子了, 鸡蛋不能少,只能让俩小子的嘴受点罪。
等地面干了,满月和烛光又开始跑步了, 秋菊为了生娃痛快点,也挺着肚子跟着走。破水的时候她正在走路,看两儿子在浓雾里看不见影儿,她掉头慢慢往回走,不想惊动两个孩子,但忘了身后还跟着聪明的小毛驴,它对着身后大叫了几声,不一会儿跟着满月和烛光跑的肥肥就跑过来了,满月和烛光也跟在后面追,满月把脸上的汗抹掉,小喘着气问:“娘,要生了?”
秋菊生了两胎了,现在水破了也没紧张,还是慢悠悠的走,脸色平静的说:“对,估摸还不到中午娃娃就出来了,你俩现在去喊阿奶和几个婶娘,给她们说娘要生了”。
“我去,让小弟陪着你走”,满月话还没落人就跑了。
烛光没见过这阵仗,但看他娘不急不慢的,他也没当回事,摸摸他娘的肚子,有些期待地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烛光有些迟疑,“能要姐姐吗?我想要金橘姐那样的,她做饭比我爹做的好吃”。
秋菊在他小脑瓜上轻拍一巴掌,“想的挺美,我争取生个妹妹,等你长大了你给妹妹做饭吃”。
烛光惊的瞪大眼睛,对着鼓起的肚子小声说:“你是弟弟”。
等秋菊走到家,她三个嫂子后脚就到了,秋菊躺炕上后她婆婆也呼吸急促的进来了,脱了裤子一看,直接对大儿媳妇说:“秋菊这胎应该生的挺快,没啥大问题,我就不掺和了,年纪大了,走了一路气儿都喘不上”。
“成,我和二弟妹三弟妹来,你带着外面的两个小子走远点”。
铁牛刚把锅洗干净,烧水的活儿就被她二嫂接手了,他也不走就围着灶台清嗓子,他二嫂看他先咳咳咳了几声,嘴巴还在不停的动,就是没声发出,而且他脸上时不时的还有奇怪的笑,脚不动就手指一直揉搓衣角,越看越奇怪,二嫂看得把自己还吓得起了一身白毛汗,还在心里琢磨怎么秋菊生个孩子这铁牛还像是被那啥上身了。
她也没敢说话,见水烧开了她舀起水,端了盆子就跑,见到外面的太阳才敢喘口粗气儿。
铁牛被他二嫂的动静惊回神,也跟着后面出了门,看他二嫂在回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想想待会儿要在几个嫂子面前出丑,脸就有些发烫。
他无意识的发笑,差点把他二嫂吓得把盆摔了,再次看看太阳,雾太大有些看不到了。
匆忙的进了山洞,看满脸大汗躺着的秋菊,她又回过神,心里骂自己前几天听老婆子们说神神鬼鬼的听多了,还没睡醒呢,大白天的尽做瞎梦,放下盆子用布巾把秋菊脸上的汗给擦干。
刚坐下跟三弟妹说话,就听帘子外面一声惊嚎,第一声响起后,后面的念唱就跟着传了进来,二嫂被惊的暴起要去骂人,刚走一步就被三弟妹拉住,“别,你仔细听,铁牛唱的是不是山歌?”看二嫂还是懵的,她感觉问错了人,转头问大嫂,“大嫂,这是不是山里的山歌?我听着有“哥哥摘花妹妹戴”这句”。
大嫂也听出来了,“你要不说山歌我都没听出来,这曲没曲调没调的,大晚上的唱还以为被狼咬了”。
但外面的人像是不知道他没唱到调上,还唱的更起劲了,把炕上躺的秋菊都给逗笑了,笑了之后又觉得脸皮发烫心里发甜,就去年秋天因为大嫂唱山歌的事提了一嘴,都几个月过去了他还琢磨着唱山歌呢。
几个嫂子也恶趣味的没有出去撵走他,这可比大嫂唱山歌拐俏男人还值得人笑谈,秋菊倒是喊了两嗓子,但每次刚出声外面的声音也飙起来了。
三嫂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对秋菊说:“别费劲了,铁牛现在正是来劲的时候,也是人家的心意,你就省劲儿好好生娃”。
二嫂端着盆出去换水,对站帘子旁边的铁牛比了个大拇指,“好听,继续唱,你媳妇儿快生出来了”。
“哎,好好好”,接着又是眉开眼笑的继续唱。
端着水出了灶屋门,铁牛娘也走过来,冲着里面喊:“铁牛,你在里面嚎什么?跟打雷样儿的”。
二嫂赶紧拉住她婆婆,这么热闹的场景可不常见,“娘你别添乱,铁牛唱个山歌说不定能引个姑娘出来,你别再给惊走了”。
“噢,是在唱山歌啊”,她看俩孙子要过来,又赶忙往那边走,嘴里还嘟囔着:“活了这么大岁数,才知道山歌还有这么唱的,这嗓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他爹可不是这样的”。
说快是真的快,一锅开水还没用完秋菊就生了,二嫂用热水给她擦擦身上的汗,也给娃洗个澡,用包被包好,抱出去给铁牛看,“恭喜你啊老幺,唱山歌引来了个女儿,儿女双全了”。
“哎呦哎呦,我女儿……”,铁牛搓搓手,硬着胳膊把皱巴巴的黑猴子给接过来,抱怀里看了又看,胳膊才软下来,嘴里念叨我有女儿了,还不放心的把包被掀开,看一眼再盖好,“没把儿,是个姑娘”。
大嫂提着瓦罐走出来刚好看到他那动作,“咋?你嫂子还能骗你了?还得亲眼再看一遍,把孩子给我,你去把这给埋了”。
铁牛提着罐子拿个锹往出走,大嫂抱着孩子进去,给她们说铁牛刚刚检查孩子的动作,二嫂没好气的说:“我就该给他说又得了个儿子”。
大嫂把娃娃放她娘旁边睡着,回头说:“那他之后给孩子换尿布,看儿子变女儿还不得高兴的蹦起来啊,以后再有孩子了第一眼就是掀小被看男女”
三人把染血的衣服和床单换下来放竹篓里,看大的小的都睡了她们也该走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现在饿的心里发慌。
回去的路上碰到回来的铁牛,一看到他就想到他那病鸡打鸣似的声调加上雷大的嗓音,就绷不住想笑。
铁牛看到他三个嫂子在笑,也笑着留她们中午在家吃饭,他马上回去就做,他大嫂二嫂摆手,“不用,你回去洗衣服去,我们虽然饿着肚子但精神好”。
铁牛独自面对三个嫂子有些发怂,也不敢开大嫂的玩笑了,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回去看母女都睡着,他拿起竹篓里的血裤子和床单泡到大木盆里,一会儿水就红了,再换遍水撒把草灰泡着,就去把鸡给炖上,秋菊早饭还没吃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奶水,现在没猪蹄,要没奶水只能换鱼给熬汤了。
……
天还没黑,铁牛唱辣耳朵的山歌陪他媳妇儿生孩子的事男女老少都知道了,有的小媳妇儿心里也是羡慕的发酸,但又酸不到人秋菊铁牛身上去,只能逮着自家男人往死里掐。
时常跟满月烛光开玩笑的婶子看到他俩也逗他俩唱山歌,看他们嗓音随不随爹。但满月只听过一两次哪里会唱,问烦了就只能每次见到她们就躲。
回到家见到爹就告状,“爹,好多人见到我就让我唱山歌,我不会,还让我回来跟你学”。
铁牛咳了一声,撸把头发,“下次再有人让你唱,你就咬死不会唱,让她们唱一遍你跟着学会了再唱给她们听”。
“那她们要真的唱了呢?”
“那你和烛光就跟着她们学,我们山里的孩子都要会唱一两首山歌的”。
满月接着问,“爹,你会唱吗?”
铁牛有些吭哧,担心满月让他唱,他别再把孩子给带跑偏了,“学过,不过爹唱的没他们唱的好听,你跟着她们学”。
“噢”。
铁牛舒口气,担心他继续问,赶紧打发他走,“去看看你小妹醒了没,哭了就喊我”。
满月进去后就看到烛光已经脱了鞋爬炕上去了,他也走过去趴炕头看,抬头对他娘说:“娘,我妹好黑啊,只比小毛驴和肥肥白”。
秋菊噎住,虽然满月话说的磕碜,但也是实话,烛光和满月出生的时候是红皮,皮褪了就白白嫩嫩的,这个小姑娘也在褪皮,但也就比才出生的时候白点。
秋菊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跟你爹差不多,你想想你爹夏天的时候是不是也黑?妹妹随爹”。
“但现在是春天,我爹只比我黑一点”。
好吧,秋菊忽悠不下去了,只能用那句谁都适用的话来劝说能说话的人,“可能长大了就好了”。
看满月还要说,秋菊见铁牛端着红糖鸡蛋水进来了,他是加佐料的菜炒的难以下咽,但煮不加料的红糖鸡蛋、炖鸡、蒸蛋做的还不错,还会在炖鸡的时候把油给撇掉。
铁牛把碗递给秋菊,被子上还给铺条布巾子,之后还把他女儿抱起来,免得秋菊碗里的汤撒了烫着他的黑妞儿。
秋菊吃饭的间隙问铁牛,“小黑妞儿的名字取好了没?你不取我就取了啊,满月和烛光也能取”。
话一落,另外两双眼睛也盯着铁牛,铁牛轻轻晃晃怀里的小姑娘,“取好了,你们都说她黑,我不会让你们有给我女儿取叫黑妞儿的机会的”。
“那我黑妞儿大名叫什么?”
铁牛瞪她一眼,“久年,满月九岁了,我也想女儿想了九年,但九这个数太短了,所以是长久的久”,然后他问秋菊:“九年的九和长久的久是一个字吗?”
秋菊有些感叹,人家认真起来名字起的是真的好听,“不是一个字,你取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又有意义,但你不是从怀上烛光开始才盼女儿的吗?”
铁牛晃晃食指,“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都行,但满月出生后是个男娃,我就盼女儿了”。
满月和烛光在旁边听着,他们不知道九年和长久的jiu有什么区别,但满月听出来妹妹的名字好像跟他有点关系,就说:“妹妹名字好听,我名字也好听,弟弟名字也好听,我们的名字都是爹起的吗?”
秋菊看了眼铁牛,“你名字是爹起的,弟弟名字是娘取的,如果还有下一个弟弟妹妹,那就该娘取名字了”。
烛光不知道他爹曾经喊他喊招妹,满月也不记得,但烛光听到现在只有他一个儿的名字是娘给取的,就没有那种哥和妹的名字都是他爹取的,只有他不是的那种失落,那种独占唯一的喜悦让他嗖嗖地爬到他娘身边,环着他娘的脖子使劲蹭。
满月看到炕上的娘俩亲热的样子,气得撅起了嘴巴。
第72章 七十二 加更庆祝
哑巴小狼除了它爹娘, 就见过灰狼一只成年狼,也分不清周围环绕的会摇尾巴的狼有什么奇怪的, 可能也跟自己一样,在娘胎里就发生了变异,只是尾巴变异比它不会说话好太多了,就比如现在,这只肥黑狼一只缠着它,还闻它屁股,太变态了, 它想嗷一声警告它养父的亲女儿都做不到,又怕动爪动嘴的会惹来其他狼的撕咬,只能一屁股蹲地上,悄摸摸的在草上蹭蹭, 是不是屎没擦干净, 这只口味独特的黑狼才一直跟着它屁股转。
到了晚上, 哑巴狼看除了它养父之外的狼都从草丛里晃晃悠悠的起身, 也不打招呼,就它们自己相互蹭蹭, 拔腿就跑了,它也跟着跑了两步,看它养父还没动又停住转回来拱拱它。
灰狼看孩子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但为了保险起见, 还是压低声音嗷了两声:它们有人类养着, 要回去看个门, 我俩住山里,不跟它们一起。走,狼口夺肉的都走了, 咱俩加餐去。
两狼合力捉了个细皮嫩肉的野猪崽子回来,连皮带肉的给嚼巴了,又去给这被雪冲掉狼味儿的领地给标记了一下,肚子不涨了就回窝去睡觉。
一觉睡醒,出洞就看到溜达的兔子,哑巴狼感叹这里的生活真是太好了,躺着就能吃饱肚子,刚想冲过去就被养父给拦着了,才知道这附近的兔子野鸡什么的都不能捕,狩猎要跑远点,家门口的当然是要养着。
哑巴狼虽然没有见识,但还是觉得这种养在家门口不吃的这个行为有些奇怪,直到半个月后它看到在山里巡视的人类,才发觉养父的行为跟人类的有些像,都是给圈养起来肥了再吃,心里越发佩服这些聪明的人类了,难怪养父会再三告诫它不能跟人类打交道。万一它们还想养狼,那自己岂不是就危险了?
时间久了,哑巴狼就发现了养父它怕婆娘,每次见面都讨好它婆娘,兔子还给撕破肚子送到嘴边,太不像个男人了,但它乐意也没办法。就是它的亲子亲女太讨厌了,也厚着脸皮问老父亲讨要肉食,年纪轻轻就瘫了一样。它看不过眼,又打不过,只能帮着狩猎减轻养父的负担,每次都鄙夷的看着它们吃肉,但它们都被肉迷了眼睛,死活看不到它鄙夷的眼神,为表愤怒,之后狩猎结束,它都背着养父把猎物给撕开,往里面吐口水,或是在皮毛上撒点尿,但又不敢撒多,害怕挨揍,只能每次少挤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