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鸠猛然回神。
而这时,阿达已经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他像是在害怕什么,连滚带爬的回到了神庙,他正想进来,却又被门边的薛璐璐踢了一脚,跌回了门口的雪堆里。
“你不是说是来祈福的?我看着雕像少了一具,不太对称。现在加上你,应该就够了。”
“我不……”阿达的声音因为惊恐破了音。
“嘻,人家是开玩笑的啦。”薛璐璐撩了撩头发,笑得极甜:“说好了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嘛,你放心,冻成人棍前我们一定会把你拉回来的。”
现在的薛璐璐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情绪中。
这种情绪使得她看人的方式也跟着发生了一些变化,泛着丝丝冷意,就像是一条盯着猎物的美女蛇。
青鸠看了看薛璐璐,又看了看时郁。总觉得迷蒙中她似乎找到了一些什么。
“毒……毒蛇。”阿达无意识的怪叫了一声,已然被吓得不轻。
而这个词一出,薛璐璐似乎受到了取悦,鼻尖发出了一声轻笑声。
“真的、真的是来祈福。”被毒蛇盯住的阿达僵在雪地里, “我没骗你们,这是我们村里的习俗,所有女孩儿婚前都必须来神庙里祈福,告慰山神之后才能出嫁。真的,我没骗你们。”
“祈福?什么祈福?”红攸想出来搀扶阿达被薛璐璐拦在了门口,她疑惑道:“阿爹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他当然不会跟你说。他怎么会说……怎么会说……”红攸的话不知道触到了阿达的哪个点,他的语气突然拔高了几分:“在你之前,所有的女孩儿都必须准守这条规则,包括我……我的女儿也……为什么轮到你就不用来祭神?凭什么?”
“你的女儿也来拜过山神?”薛璐璐道。
阿达背脊一僵,一下哑了声。
“那五年前最后一个上山来拜山神的就是你的女儿了。”
这一句话,薛璐璐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从山上回来没多久她就死了,婚也没结成,然后从那之后你杀了李村头四个女婿,还有本村的一个男人。你把他们做成雕像立在神庙门口,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璐璐顿了一秒,没等阿达回答便自顾自的回答道:“是因为你女儿在祭祀山神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夜深人静,一个年轻姑娘独自一人在这破庙里面,啧,不出点事才奇怪。”
“没,没有这回事!”阿达突然距离的挣扎起来:“你胡说的,我女儿什么事也没有,她……她只是受了风寒……”
“嘻嘻,真心话大冒险哦。”薛璐璐突然娇笑了一声。
阿达顿时僵住。
“让我继续猜猜。”薛璐璐道:“一个大姑娘独子一人呆在雪山上,又没钱,能出什么事?要不是被这雪山上的野兽叼了,就是被人给叼了,你看我猜的对不对?”
阿达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像是心头结痂已久的伤疤被人撕开露出血琳琳的血肉时发出的嘶吼,声音闷在喉管中,痛到绝望。
“看来我猜中了。你女儿在山神祭的时候出事了,于是你就见不得别人好过,把红攸骗上来,想让她也感受一下?但是奇怪,你为什么要杀别人的丈夫呢,这不多此一举吗?”薛璐璐的目光在阿达身上转了两圈,语气戏谑:“难道是你暗恋红攸这傻姑娘?”
“你胡说!”阿达咻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血丝:“你们都是外村人知道什么?大成本来是我女婿,我女儿死了才多久?李良那混蛋就用钱把大成骗来当了他的女婿,哼,哪有这么好的事?大成本该是我女儿的男人,就算我女儿死了他也是我女儿的男人,休想入老李头家的坟。李良不是喜欢挖别人的女婿给他家的傻妞做上门女婿吗?我就把他的女婿都弄来。”
阿达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神情渐渐陷入癫狂,说话的语气到是越来越顺:“你们知道我把我家闺女埋在哪里的吗?嘿……嘿嘿,就在这里,我把他们都放在这里,陪着我闺女,护着她,守着她,这下就再也没人敢来欺负她了。”
薛璐璐朝神庙对面的雪松林里抬了下下巴:“你是说对面的那具女尸?”
阿达猛的扭头,他愣了几秒,拔腿就要往雪松林里钻。
眼镜男立马拉紧了绳子,阿达再次跌倒在地。
“薛璐璐抬手朝黑暗中虚指了一下,“你说你把人埋在哪里不好?非得埋在松树下面。这可不是给雪松送废料吗?你看看那几棵雪松是不是长的特别好?等天亮了你去看看,白骨全被被卷在了树根中,还有好些暴露在地面上,还要多亏你之前制造的那场雪崩,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发现。”
?
雪崩?
???
青鸠条件反射的看向时郁。
而一直沉默着忍着捣鼓火堆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扭过头朝她看了过来。
青鸠眨了眨眼。
刚才的雪崩难道不是这神经病做的吗?
她记得之前她还问过他。
当时他……他……
青鸠愣了愣。
当时他没有说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时郁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就是毫无意义的扯了扯嘴角,不带情绪那种。
到是那双茶色的桃花眼,在火光下泛着些暖意,这一瞬间,青鸠却突然觉得脸上有些烧。
对方好心把她从雪堆里刨了出来,她还误会了他。
“时老师,刚才我们把剧情线又确认了一下,证明我们之前的推测都是正确的。应该就是关系道这个世界节点的重要人物。”
片刻,薛璐璐走了过来。
青鸠顾不得别扭,连忙转而看向薛璐璐,此时的薛璐璐已经从刚才那有些扭曲的情绪中抽离了回来。
“那就再等等。”时郁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神色。
“可是……”薛璐璐踌躇了一下。
“可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眼镜男人接话道:“五年前阿达的女儿在神庙里祭神的时候出了事,没多久死了,于是阿达开始报复,连杀五人。如今剧情线清楚了,死了的人我们也找到了,还发现了他女儿的尸骨,阿达就是最后的boss,只要他死了,我们就应该能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在这儿等?”
薛璐璐看了看深受打击,颓废倚在门边的阿达轻声提醒道:“这里还有疑点,除了阿达现在这里还有另外一……”薛璐璐声音顿了顿,瞥了青鸠一眼道:“另外两个原住民,这个节点上,照理说是不会出现与通关线索无关的NPC的。”
“这……”眼镜男也跟着深思了一下:“按照规则,我们不能亲手杀死逃生世界的原住民,依我看这两个人,会不会是用来对付阿达的?”
薛璐璐看了看跑到阿达身边嘘寒问暖的红攸,又和火堆边上的青鸠对了一眼,没做声。
一个傻的,另一个……
这个推测一点不靠谱。
没得到回应,眼镜男有些急了:“你们别忘了是个限时世界,如果天亮之前我们还没法通关,我们都要被留下来。
“留下来啊……”就在这时,一直曲着的腿看着火堆的时郁忽然伸长了一条腿,换了个更加随意的姿势。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戳人的笑话,桃花眼眼尾微微弯起,
“留下来,就在这儿安居乐业也挺好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自然也没有一丝戏谑。
似乎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觉得这样是真的挺好。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越让人背脊发凉。
第89章 “时……
“时、时老师你是在开……开玩笑吧?”眼镜男声音一抖。
回应他的是时郁漫不经心的一个眼神。
侧对着火堆, 没了炙热火光的映衬,那双眸子里的温度瞬间冷了下去。
极淡的茶色,融在昏暗不清的光线中, 异常的亮, 也异常的冷,就像是浮在寒潭中的冰,化不开,也凝不起。
就是觉得冷。
刺骨的冷。
眼镜男气息一窒,瞬间没了声音。
青鸠拨了拨火堆,安静的看着戏。
某种意识上来说逃生世界和网络游戏很相似, 不同的是在逃生世界里不能复活,也没有删档重来。死了,就连现实中的存在也会被抹杀干净,或许就是这样苛刻的游戏规则, 那些隐藏和压抑极端情绪极其容易被激活释放。
所以,在逃生世界里表现出的性格和现实不同的也能理解。
没了规则,逃生世界中弱肉强食, 刚一点也没错,可是……
时郁他才一个人,薛璐璐和其他几个人明显是一起的。所谓寡不敌众, 他这么拉仇恨,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老师这种称呼不是会随便叫的,如果她猜的没错, 时郁和这些人在现实中认识, 但是这种相处模式,等通关回到现实世界,碰面之后难道不会觉得尴尬?
还是说他真的想让这些人在这里安居乐业?
……他想把他们都给KO出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青鸠下意识朝时郁看了一眼,却和那双淡茶色的桃花眼对了个正着。
青鸠眨了眨眼睛,看她做什么?
她又不会在这里安居乐业。
“我们再等等吧。”最后,还是薛璐璐出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一定能通关的。”
薛璐璐说完这话顺势就坐在了青鸠身旁。
青鸠扭头看她。
薛璐璐侧着身子坐着,整个人几乎都缩在了她的身侧。青鸠很快明白过来,她坐在薛璐璐和时郁的中间,对方这是拿她当挡箭牌呢。
“小姐姐,我可以坐这儿吗?”对上青鸠的目光,薛璐璐像不认识青鸠一样,可怜兮兮的抿着嘴道。
异常绵软的娃娃音,就像嘴里含着没化的糖球。
这语调青鸠以前也听过,不过那时候,薛璐璐的说话对象都是男人,称呼也是“小哥哥”。
青鸠现在终于知道被薛璐璐撒娇是个什么感觉了。
齁!
“随便。”青鸠闷闷的回了一句,赶紧看向旁边的时郁。
利用冷空气解解腻。
薛璐璐开了头,随后,其他人试探着也坐了过来。
不过大家都很有默契的缩在青鸠这一头,时郁那边空荡荡的,自然没人敢坐过去。
可这样,小小的一个火堆明显是不够用的。
坐定后,见时郁没出声,眼镜男似乎找回了一点胆量,他伸长手臂够了两根枯树枝,想要将火堆给垒大些。
“柴,我的。”
眼镜男手里的树枝还没凑到火堆,冷冷的声音突然像一盆冰水兜头而下。
眼镜男条件反射的缩回了手。其他蹲在小火堆旁正偷偷搓着手取暖的几人也是一僵。
“我们这就去捡!这就去!”
几人男人忙不迭的爬了起来,往外跑。
青鸠看向旁边的那一捆柴,被柴禾压着的那根花麻绳她认得,这是钱宝珠用碎步村出来的。
毫无疑问,这柴,就是石大锤落在坑里的那一捆。
神庙对面就是雪松林,几个大男人找点枯枝还是很容易的。
没多久,几人就折了回来。可是他们手里抱的却不是枯枝,而是个人。
“我们在外面的雪地里看到的。”几人冲进来,顾不得对时郁的惧意,赶紧把人放在了火堆边上。
李村头。
人刚被抬进来,青鸠就认出了他。
他估计是被冻狠了,脸以成青白色,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啊爹!”看清被抬进来的人是谁,状况外的红攸一下扑了过来。
她这一声惊呼,缩在墙边没动静的阿达也颤了颤,抬头超这边看了过来。
青鸠心里有一种感觉。
主线剧情出现了。
许是听到了女儿的声音,李村头居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动不了了,只能用目光将红攸上下打量了一遍。
见人没事他眼中的担忧这才慢慢散去:“没……没事就好。”说着,他的目光下意识的往旁边看去。
青鸠发现李村头看见时郁时,目光闪烁了一下。
这是老丈人看女婿。
不过很快,他的视线又移了开去,最后落在了阿达身上。
“……为什么?”这一瞬间,李村头的目光似要吃人一样。
“因为这是她的命!” 阿达的声音粗嘎,透出一股固执的狠厉:“所有待出嫁的女娃子都必须来祭拜山神!这是规矩。”
“混蛋!”李村头被气得抖了一下:“你明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你忘了当初……你家的雪琴就是在神祭时被居心不良的歹人给欺负了吗?”
听到李村头提起自己的女儿,一个被黑熊挠一把都不会哼一声的汉子硬是红了眼眶:“我怎么会忘?当初她若没有来神庙,就不会遭歹人毁了青白,伤了身子,之后一病不起,没几日就去了。”阿达声音哽咽:“雪琴遭的罪,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
见他这般模样,李村头也不由有些动容,他的声音便也跟着软了下去:“若是没有神祭,雪琴就不会受人欺负。这些年我借着红攸的婚事,好不容易才让村里人歇了这个心思,可一旦山神祭恢复,你能忍心雪琴的事再发生在别人身上吗?”
“我为什么不忍心?”这时阿达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当初我女儿上山的时候你们没人说她可以不去。现在你想坏规矩?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也别装的跟个大圣人一样,口口声声说不能恢复神祭,可我一拿你女儿的命威胁,你不也把山下那家店里的人骗上了山?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