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皇帝重生了——旺了个汪儿
时间:2021-04-25 10:18:10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与路介明达成合作。
  路介明状况不稳定,这一昏迷就昏迷了整整五日,陛下原先还会守在帐中照料一番,他心中有愧,又寄予厚望,亲手侍奉汤药,第三日的时候,陛下老毛病却复发,咳嗽中见了血,再也经不起半分操劳。
  帐篷便就成了路介明的独帐。
  他期间醒了几回,意识并不清楚,三公主路薏南来照顾过他几回。
  暴雨如注,一下便下了大半夜,雷声滚滚,闪电如鞭一般横亘在天际,一下子让帐内明亮起来,又在下一秒,销声匿迹。
  雷雨天最是骇人。
  路薏南用温热的帕子给路介明擦着脸,她动作轻柔,路介明眉头蹩出了一条细纹,她用手指尝试着捋平,不得其法。
  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雷声紧跟着来,雨点敲击在铜器上的声音像是要震破人的耳膜。
  也就在这时,路薏南感觉手腕一紧,一股巨大的力气将她拉着靠近了路介明,路介明面颊泛着红潮,薄唇喃喃,一直在叫“姐姐”。
  路薏南想不通这都烧了这么久,他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竟也叫她完全挣脱不掉。
  她就那么以一种难受的姿势悬空着上半身,用手肘撑在他的胸膛上方,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清路介明浓密且因为不安而轻轻颤动的睫毛。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眼珠透过薄薄的一层眼皮转动着。
  路薏南的手腕被攥的生疼,努力放柔声音,一遍遍重复,“姐姐在这儿呢,介明,别怕,你快些好起来,姐姐一直守着你呢。”
  雷声不断,有一声震耳欲聋,惊了路薏南一跳,她下意识的想要抱头躲避。
  就是这个偏柔弱的避让畏惧动作让路介明张开了手臂,将人抱进了怀里。
  路薏南还来不及惊呼,就听得那一声沙哑嗓音从头顶少年的喉咙间溢出,他示弱又恳求,唤出了那个日日夜夜所想的人的名字,含糊一声,不甚清楚。
  但路薏南敢百分百确定他喊的是谁的名字,她试探的询问,“介明,我是皇姐,不是许姑娘。”
  紧紧箍住的手臂瞬间泄力,少年也终于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在梦中,安慰他的人是许连琅,被他抱进怀里的人也是许连琅。
  清醒的那一刻是痛苦的。
  他恍惚又虚弱的想,他都病成了这幅样子了,怎么姐姐还不管他。
  难道要他死了,姐姐才会看他一眼。
  他昏迷太久,人都迷糊起来,闪电刺眼,他抬高手臂挡在了眼前,迷迷糊糊又想起他们第一次的肢体接触。
  和今晚很像,她主动的抱起了他,主动的走进了他的生命,像是一粒野草种子,落在最荒芜的土地上,艰难扎根,但只要一旦落下根,就拔不掉了。
  荒芜的土地没有体会过野草的好,一旦体会过了,就成了瘾,戒不掉。
  慢慢的,他完全醒过神来,入目的便是深褐色帐篷顶。
  是了,他还在木兰围场,姐姐不在这儿,根本不知道他受了伤。
  他捏了捏眉骨,率先跟路薏南道了歉。
  路薏南满脸关切,只唤了婢子去叫一直候着的御医。
  胸口处的伤在疼,他顺从御医的话检查伤口,昏迷了这许久,今夜突然完全清醒。
  那些已经策划好的事疯狂的往大脑涌,已经得了父皇的怜爱,该如何乘胜追击,又该如何将祸水东引,桩桩件件,都等着他来解决。
  很快,脑子里就没了许连琅的位置。
  他将她藏进了心里。
  一连好几天,路介明都在各方的或真或假的关切中游走,身体努力自愈,精神却在面临诸多崩溃。
  御医说他心结不解,怕是会留下病根儿。
  路薏南日日追问,心结到底是什么,起先他根本不肯说,直到偶然一天,看到那个被他捧在手心的野兔子。
  “看不出来,我们小七还会喜欢小动物。”她打趣他,原意只是想让他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
  却没成想,他摸着兔子耳朵上的小绒毛,根本是忍也忍不住的想到了心里的那个人,“我想着,她该是喜欢,就抱回来了。”
  他说的轻巧,当初场面多么紧急,这么小一只兔子,他不知道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护好。
  他已经可以坐起身,后背靠着软枕,里衣只系上一点,可以清楚的看到衣衫里的伤口,御医来给他换药,纱布粘连着伤口上的肉,一掀一扯之间,他额头上瞬间生出了冷汗,但语气还是轻快的,语速很慢,口齿间像是在品尝蜜糖。
  路薏南问道:“她看了该是会高兴的,你这般记挂她。”
  似是御医碰到翻开的皮肉,疼痛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苦笑了一声,再也没吭声了。
  路薏南单手支着下颌,兔子蹦蹦哒哒总是会碰到他的伤处,她看不下去,将兔子拿了过来。
  她注视着路介明,目光中带着不豫,“这边出了这样大的事,你这次又伤得厉害,难以舟车劳顿,父皇怕是会延误回京。”
  她顿了顿,打量着他的神色,“不若我派人将许姑娘接过来?”
  她百分百确定,少年的眼,瞬间亮了。
  比夜幕星海里的最亮的那一颗还要璀璨,还要夺目。
  他有着最为漂亮的眼型,眼尾都是上调的,内勾外翘,年纪又小,但眼珠子却不够澄澈,暮气沉沉。
  很早之前路薏南就觉得奇怪,这一问,才彻底明白。
  哪里是眼瞳不好看,哪里是眼睛不清亮,不过只是他想让欣赏自己所有美丽的那个人,没在这里罢了。
  就像是孔雀一般,开屏,只是为了特定的人。
  当将全身心都倾注到一个人身上时,他所有的附庸,无论是姣好的容貌还是权利,抑或是地位,都可以成为孔雀的屏,为了吸引这个人而存在。
  而这一切,也会因为这个人而被轻易调动。
 
 
第59章 我想见她   我动手杀了人,杀了许多人。……
  路薏南出了帐篷之后, 就安排了人去耸云阁请那位许姑娘。
  她叮嘱着侍从,只说七殿下受伤了,别强迫她来, 让许姑娘自己做选择。
  路薏南毕竟只是他们两人关系中的外人,一直到最后路介明都没有松口让许姑娘过来, 但眼睛里的神采完全骗不了人。
  他应该是渴望的,但同时也在惧怕着。
  惧怕淹过了渴望,让他整个人都无措起来, 他的指尖死死的绞着被褥,紧紧抿着的唇角按捺住了所有想法。
  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被窗棱处袭来的一阵风吹起,风中带着雷雨夜特有的潮湿, 让他的眉眼也沾染上了湿气。
  他朝着路薏南摇了摇头,但湿漉漉的眼里又是分外的明亮。
  路薏南抬手揉了揉他的发, 只说一句,“不如将这件事交给我,你什么都不要去想, 好好养病。”
  没有期待, 才不会有失望。
  路薏南弯着腰,路介明因为伤口的原因微微蜷曲着脊背,这样的姿势,让路薏南有了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居高临下的看弟弟,让她更有了年长姐姐式的关怀与疼爱。
  路介明扬高了头看她,流畅的下颚线条让他漂亮的侧脸轮廓更加清晰。
  路薏南这样瞧着他,不由的心间一动,这分开的许多年,他扶摇直上, 在淤泥滩里开出了白莲花。
  她的指尖顺着发丝来到了少年早就消失的腮边,少年很不适应,偏头避过她的手指。
  路薏南并不介意,毕竟姐弟之间,也该有些肢体接触是要避开的。
  她收了手,轻声说:“太傅将你教的很好,你我虽不是一母同胞,但胜似同胞,见你如今模样,皇姐很开心。”
  路介明对路薏南的信任是带着幼时的情分在,或许还有点什么别的东西在,总之是,没有千万般防备。
  太傅张成的去向一直是个谜,路薏南不报希望的试探询问,路介明便告诉她了,这种亲近,在路薏南看来,实在可贵。
  他点了点头,下巴尖贴上了兔子柔软的毛发。
  兔子很乖,窝在他的怀里,不再乱动。
  路介明突然就想起了“小路子”,那只摇尾殷勤的小丑狗。晚上在他身侧睡着时,也乖的很,小小的团起来,生怕打扰到他,连尾巴都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他这种人,对人命都无甚介怀,更不要说脆弱得多的小动物,但暖暖的一团的确让他的心口都发着热。
  这样的热度一寸一寸熨贴着发皱的心脏,他能学会感受到这样的温度,也是因为那个人。
  这四年间,她也该是他的老师。
  今夜雷雨喧嚣,吵的人耳朵疼,但他心里塌空的那个地方,却叫嚣着寂静,似乎喊上一声,都能传来回音。
  他垂着眼睫,指腹揉搓着兔子耳朵,“皇姐,那日围猎,我动手杀了人,杀了许多人。”
  路薏南端着汤药,汤匙在药渍中搅动,都没有凑近,就可以闻到苦气,她忙着给他找蜜饯,手指才刚刚碰到蜜饯盘子,就听到他这话,一时之间,不由怔忡。
  路薏南咬着嘴唇,略有些磕绊的说,“刺客……本该杀,你又何必自责。”
  她生在皇家,人命如草芥,根深蒂固的观念下,也让她习惯性的将人命分为三六九等。
  有的人动得了,有的人动不了,有的人在他们面前如蝼蚁一般,抬抬脚,就可以碾死。
  饶是她这样的性子,都不由的习以为常。
  父皇虽是明君,但执政期间,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也不计其数,像他们这样的人,总是可以在谈笑风生中决定一众性命的去留。
  刺客胆敢刺杀一国之君,不就是该死吗。
  帐中烛火被风吹灭,陷入到一片黑暗中,旋即便有了婢子匆匆忙忙找明火的动静。
  他就是在这时开了口,“我不自责”,他安静的说着,“我本来打算留这群人一命,但显而易见,这群人杀红了眼,箭乱射,伤及无辜,若要细究起来,父皇也属实无辜。”
  “百姓愚钝,官员相护,造就了这样的恶果”,他顿了顿,“但我怕她因此跟我生气。”
  路薏南始终是不够了解许连琅,关于她的诸多描述还是从阿竹的嘴里听到的,阿竹自带嫉妒情绪,所有的描述都有明显的主观倾向。
  “她不会这么不明事理的。”路薏南想让他宽心。
  “她当然不会,”他声音拔高了音量,像只护崽的公狼。
  路介明长长吸入一口气,气灌满胸腔,但并没有让他好受到哪里去,“她肯不肯给我机会解释呢,我没有滥杀无辜,只是选择了最佳最快捷的方式降低更无辜的人的伤害。”
  “我还没告诉皇姐呢,我来之前,连琅跟我生了气。”
  他不再唤许连琅“姐姐”,而是改成了名字,做了他一直都想做的事。
  这样的称呼名字的方式,可以让他暂时忘记她与他的年纪差。
  他再次杀人时,指尖都在颤抖,无外乎其他,怕她以为他又成了四年前的路介明。
  怕她又对自己失望。
  但箭在弦上,他这一箭不出的话,倒地的就是窦西回。
  他太久不杀人,此行的杀戮是因为这群刺客乱中突围,乱箭四射,对准了与此事毫无干系的人。
  路介明浸在并不亮堂的帐篷中,叫人看不清楚,只有闪电划破天际的那一瞬间,映照出那张苍白的脸,他嘴唇上没有血色,像极了枝头的清冷白梅,生于寒,长于寒,还要融于寒,但花蕊却是暖黄色。
  他扯了笑,整齐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
  “皇姐觉得这些人该死,是因为他们试图伤害父皇,但为什么伤害父皇就该死呢。”
  这一问,彻底打乱了路薏南的逻辑线,线条密匝,理不清。
  “他们只是流民而已,铤而走险,舍了自己的命,却也救了后面一众灾民。”他偏头“哈”了一声,恰在这时,烛火又重新燃起。
  白梅陷于暖意融融的光晕中,剥夺了冷意的白,只余下淡黄花蕊。
  “生死的选择只会倾向于权势的一方,一个人该不该死,也没有衡量的尺度。”
  他闷笑了一声,捞起兔子交给了一旁侍奉的宫人。
  路薏南如梦初醒,赶紧挥避一众宫人,只余下他们姐弟俩。
  路薏南盯着他,“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大吃一惊,“这话要叫父皇听了去,你不就白受这一箭之伤了。”
  “皇姐才是看的最明白的那个”,路介明接过路薏南手中的要,仰头饮尽,尖刺的苦辣在舌尖蔓延,“人人都说父慈子孝,只有皇姐看出来了,这一箭只不过是场交易,换父皇心软,让我回宫。”
  路薏南不觉得这是夸奖,她看的明白,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于还要做推波助澜的推手。
  在她眼里,路介明就还是个孩子,半大的孩子,但这深宫里哪有真孩子,被催发着长大,被催发着长出心机。
  路介明伤口处还是疼,他支着胳膊,和衣躺平了。
  “这些话,是许连琅教给我的。”
  他声音发沉,“第一次教我不要乱杀人时,我才十岁。那个时候,我已经杀过些人了,那些人也该死。”
  “但她说,我这样做,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我杀人时会觉得爽快,会痛快,鲜血溅出来时,会让我觉得心里的委屈可以一并倾泻,我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受控,却也没有制止过自己,直到她出现了。”
  “我为了讨好她收敛杀意,渐渐的,时间久了,她在我身边久了,兴许耳濡目染,又或者细雨随风潜入夜,无声无息间,她的为人处事竟然也变成了我的做事原则。”
  “我依然不够良善,但她可以禁锢我的丑恶。”
  他一字一句说着,向路薏南说着许连琅,四年眨眼而过,日日相处平淡如水,他就是那溪水中的砂石,在水意轻柔中不知不觉,又颇为主动的磨掉自己的棱角。
  路薏南惊讶于这位许姑娘的想法,更惊讶于路介明会因她改变如此之多。
  这种改变是好的吗?当然是。
  越是上位者,越要择清楚自己的是非轻重,越要知道性命不是物件,可以肆意销亡。
  良久的沉默,她才说,“许姑娘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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