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他使了一个隔音咒，才能入睡，可是即便睡着眉头却是轻轻折着的。
*
林小茶把房间里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来来回回摸了十七八遍。
奢侈品。
她喜欢。
她记得初中时候，班里很多同学穿的都是品牌，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羡慕的。
学校有个家庭环境很好的男孩，送了她一双很贵的球鞋。
快上千的鞋对于初中生来说过于贵重，她不敢收，而且她觉得收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但那双鞋真好看呀。
回来后求妈妈，自己也想要一双名牌的球鞋，换季打折的就可以，她可以两年不买衣服不买鞋。
她以为妈妈会一口回绝，没想到妈妈说期中考进班里前五名就可以。
她记得那时候她像打了鸡血一样起早贪黑背单词，刷习题。
吃饭学，睡觉学。
期中考真从二十名成了全班第四。
她欢天喜地拿着成绩找妈妈时。
妈妈却说：你看，学习是不是能够带给你意想不到的快乐？
一双鞋根本不重要。
她食言了。
如果她当初一口拒绝，林小茶不会难过，毕竟家里的经济才开始好转。
可是世间最难过的事莫过于满心期望的期盼一件事情，最后发现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还是一个以“为了你好”为旗帜的谎言。
林小茶痛哭了一个晚上。
向来乖顺的她，第一次有这样激烈的反应。
妈妈彻底恼羞成怒，把躲在被子里哭的林小茶拉了起来，怒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一个单亲带她多不容易！不知道学习是为了自己，读了书只知道比吃比穿！
然后拿出了一个本子，上面清清楚楚一笔一笔的记着为林小茶花了多少钱，说这些以后都是要向她讨回来。
说她是个白眼狼，不知自己辛苦。
说她之前就是把心思用在比吃比穿上学习才不好。
愤怒之下把她脚上的一双旧鞋都给扔了出去，给她一双外婆的老布鞋。
让她忆苦思甜，想想老一辈人的苦。
让她一门心思学习，在学校学习好了，自然没有人看不起你！
成人只是以自己的想法去肚量孩子的世界。
殊不知道，孩子的世界的残忍度，不亚于成人。
她第二天穿着看布鞋被同学群嘲，那种头皮发麻的滋味，她现在还记得。
她趴在桌子上抬不起头。
直到那个男孩把那双鞋重新放到自己的桌上……
那时候她发现，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一阵浓艳的香味打断了林小茶的思绪。
她看了看黄铜色的香炉，里面香烟袅袅，想来是老妪临走前给她点上的。
她灭了香炉燃着的香料，觉得自己身上茶香味挺好，比那浓烈的香薰雅致得多。
她拿着一条淡绿色的裙子在铜镜前比了比，清丽的脸上露出妩媚的笑。
第9章 争执
宴客厅
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城主枕在侍妾桃姬的腿上，看着舞女翩翩起舞，桃姬剥了葡萄往他嘴里送。
这时他看见一个穿着浅绿色轻纱的少女被人领着姗姗而来。
是那个自称小茶的流民。
他如往常一般不以为然地继续接过桃姬手中的葡萄。
突然想起她说自己“英明神武”，他立刻翻身而起，泰然端坐。
侍妾手中剥好的葡萄被他碰落，心中一阵紧张，怕他又突然发怒。
可他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让舞女们都退了下去。
林小茶隔得远远地向他欠身行了个礼，她姿势虽然好看，但并不标准，可是想她是流民，也觉得正常。
于是她便在宴席的最尾处坐下。
凤子婴觉得这酒宴，没有歌舞作乐全然没有半分意思。
但是想着自己在林小茶面前“英明神武”的形象，还是咬牙忍了忍。
他看了看最远处的绿衫少女，她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样子甚是好看。
不知是哪个没眼力劲的东西把她安排那么远。
他用手敲了敲桌子，对着侍者说了几句话。
很快，就看见林小茶的桌子被搬到了离凤子婴最近的座位。
凤子婴看着她，清晰脱俗，身上笼着一层薄雾，很是朦胧。
好像哪怕离得那么近，还是看不清一样。
她骨架很娇小，那一双细腕，自己一只手就可以擒得死死的。
想到这里，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如直接让她坐到身边来奉酒还更快活些。
凤子婴正要开口把林小茶叫过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城主大人，施粥可是明日开始？”
正是骑马载林小茶的左校尉。
凤子婴心中掠过巨大的不悦。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施粥，况且还是百日。
但是毕竟自己当众答应，不便自己来否认。
他抬头给他心腹宦官使了个眼色。
宦官立刻站起身来，绕出自己的宴桌，扑倒在地上，道：“城主！万万不可！”
凤子婴挑着眉，眯起狭长的眼，“哦？有何不可？”
“城主马上要在冬凌城修建朱雀台，千人修建都需一年工期。到时候养活劳役，就是一笔巨大的米粮支出，冬凌城哪里有那么多粮食可以挥霍？”
左校尉气得满脸紫红青筋暴起，却说不出话。
宦官继续咄咄逼人地道：“朱雀台象征我朱云国天威，岂能有差池？”
左校尉涨红了脸，怒道：“城主当着流民承诺此事，你是要城主出尔反尔？”
一文一武气氛剑拔弩张。
凤子婴锥子脸听到“出尔反尔”四个字脸不断抽搐，正是风雨欲来。
侍妾桃姬当然知道凤子婴不想施粥，敲着兰花指给他的金樽里盛了酒。
“桃姬记得在别的城时，也遇到过施粥，结果却是很多城中恶霸冒充流民领粥，真正的流民反而领不到。”
宦官急忙道：“桃姬姑娘所言极是，若真施粥百日定会有人冒充难民，常言道不患寡而寡不均，到时候必会引起暴乱，到时候将军来承担后果？”
左校尉拍案而起，“照你们的意思是不施？要城主当着百姓食言？”
凤子婴用狭长的眼扫了一眼左校尉，眼中带了杀意。
这时一个清软的声音响起，“城主英明神武，肯定不会食言。”
众人一愣，只见林小茶对凤子婴一笑。
凤子婴突然说不出话来。
被人仰慕的感觉自然是好，但且不说他不想给那些贱民施粥，就算他想，刚宦官说的也是实情。
他沉着脸幽幽对林小茶道：“你不懂就不要说话。”
林小茶点点头，“回城主的话，小茶不懂这些大事的。只知道肚子饿狠了，让小茶做什么，小茶都愿意。”
凤子婴听她这么一说，突然笑了起来，暧昧地问道：“真的什么都可以？”
林小茶仿佛根本听不懂他的暗示，天真地点点头。
“如果饿慌了有吃的，我是很愿意去修凤凰台的。”
大家回味着她的话。
如果有吃的，她愿意去修凤凰台？
凤子婴也收起了看着林小茶不怀好意的表情。
他虽然毫无仁心，但是不算痴愚。
为了修凤凰台必然要征劳役，百姓怨声载道他也不是全然不知。
只是他从不关心。
而这些流民朝不保夕，随时可能饿死，只求苟活，能管一日三餐，必是感恩戴德。况且劳作之人才能分粥，也不用担心有人来冒充流民了。
这样既不用食言，又不用在民间征劳役，两全其美！
“本城主自然不会食言，只要他们愿意去修凤凰台，保他们三餐。”
此言一出宴席中的文官武将交头接耳，一片哗然，因为这样体贴民意的决定从凤子婴嘴里说出来，确实让人诧异。
那一开始反对的宦官见风使舵地跪下，“城中流民有近两千，不到一年时间就可完成工期。城主聪敏睿智！足智多谋！”
左校尉想着流民们虽然做些苦役，但一年时间有饭吃，有地方住，对他们简直是求之不得。
也跪了下来，“城主英明！”
凤子婴这时无比受用，突然觉得当个英明的城主感觉也不赖。
林小茶引导凤子婴做出这样的决断，自己却丝毫不邀功。
只是在胸前拍着两只素手，给他股掌。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全身都充斥着对他的赞扬和崇拜，仿佛在说：不亏是城主！就是英明！
凤子婴的心微微一荡。
看林小茶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灼热。
赏了一壶酒给林小茶。
第10章 醉酒
这是果酒甘甜味美，后劲却很大。
林小茶仿佛全然不知，把它当成饮料一般一下子喝了三四杯。
*
在房中的寒羽已经醒来，一看天色已经入夜，设了静心咒的周围一片安静，很适合入睡，便再次阖上了眼。
此时城中应该正在酒宴，想着老妪对林小茶说的那些话。
他坐起身撤了隔音咒。
*
凤子婴拨开了桃姬递过来的酒杯，灼灼的目光盯在林小茶脸上，她脸颊绯红，差不多已是半醉，清丽朦胧的容颜多了一些娇媚。
“你可是叫小茶？”
林小茶反应已有些迟钝，就抬着头“嗯？”了一声。
仿佛不经意的一抬眼，眼波流转，竟是让凤子婴骨头都酥了。
“女子多用花来取名，你这个倒是奇怪。”然后对她招招手，“到我这儿来。”
林小茶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凤子婴也不恼，直接道：“怎么？不想要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林小茶偏着头，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凤子婴，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桃姬自然是明白凤子婴想做什么。
林小茶那副纤弱娇楚，清澈单纯的模样，男人们又谁不爱？
凤子婴若真是纳了林小茶，自己很有可能失宠，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就算没有了。
她盛了一杯酒，用自己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地蹭着凤子婴。
“城主，桃姬敬你好不好？”
凤子婴细眉紧皱，一把掀翻了凑过来的桃姬，酒撒了两人一身。
凤子婴大怒，“滚！你这个蠢货！”真是除了皮相外一无是处。
桃姬急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这样的场面大家早已司空见惯，一开始左校尉等人还同情一下桃姬，但后来发现两人一人愿打一人愿挨。
桃姬得宠后全然忘本，甚至为了讨凤子婴欢心助纣为虐。
原来凤子婴觉得她总顺着自己，而且皮囊看得过去，也当玩物一般留在身边。
现在觉得她突然索然无味。
凤子婴看着自己弄脏的衣袍，怒道：“蠢货！来人！把她扔回流民堆里？”
桃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养尊处优三个月，从瘦弱到丰盈，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
让她再做流民，她怎么受得了？
让她修凤凰台，哪里修得动？
而且，那些流民都恨透了她，再回去，怕是……
她哭着向左校尉求助，原来他一直都帮着自己的，而这次却像听不见一样大块吃肉。
林小茶看到桃姬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当发现可以从男人身上得到好处后，她一度处心积虑的想嫁个好男人，过衣食无忧的后半生。
而这桃姬明显也是同样的想法，却不想真是红颜未老恩先断，以色事他人，得不了几时好。
若把自己的一生都寄托在男人身上，最后结果很可能像这桃姬一样。
幸而有了这个系统，让她凭着自己这点“特长”赚一笔钱，以后想怎么就怎么，不再受制于人，不再看人脸色。
她心中想得多，脸上不明所以地看着被人拖走的桃姬，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时一道黑影挡住了自己，她愣愣地抬头，是凤子婴。
而这时系统提醒：【宿主，凤子婴攻略度上升为：70%】
林小茶却好像没有听见。
这时系统按耐不住：【宿主，你醒醒，不能醉！危险！凤子婴怕对你有什么想法！】
林小茶：【我没醉～】
系统：【真没醉还是假没醉呀！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呀！】
林小茶没有再答系统，而是笑盈盈地看着凤子婴，眼神迷茫。
凤子婴看着眼前的小美人，用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
他觉得她和桃姬虽然都是流民，却完全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他现在没心思去想。
只是想着尽快做那些让自己快活的事。
看她是不是真的就像看上去那样纤弱无比一弄就碎。
“本城主今日已累，陪我回去休息。”
而一旁正在大块朵硕的左校尉手中的筷子掉了下来。
林小茶看起来已是全醉，听不进他说的话。
凤子婴难得有了耐心，绕过桌子准备把她抱起来。
凤子婴这边林小茶其实不慌，她自有方法全身而退，正准备避开凤子婴时，门口居然出现一蓝衣男子。
侍卫将其拦在门外，而他冷冷地看向厅内。
凤子婴眯眼一看，嘴上道：“不长眼的东西，快让商道友进来。”
心中却很是不悦：他怎么来了？
那白袍蓝麾的银冠的男子从容走进。
宴厅暖色的烛光也丝毫不能融合他身上如月光般的疏冷。
冷玉般如琢如磨的年轻容颜，就连那些脸上皱褶都可以夹蚊虫的老臣都不禁感慨一声“好皮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