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一道剑气猛地贯穿齐敏芝的身体，瞬间齐敏芝血洒开阳峰大殿。
堂堂天璇峰峰主，化神期修士，就这么香消玉殒。
而临死前，齐敏芝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盯着明嫣。
明嫣心头一颤。
下意识躲在了楚玄清身后，低垂眼睫。
*
大殿内无比寂静。
齐敏芝死了，还就这么死在所有人面前，死的如此轻易。
她的血都好似要溅到自己的脸上一样。
过于真实的一幕让所有人回不过神来。
但很快，有人从惊惧反应过来。
齐敏芝一死，齐一恒怎么办？
齐一恒是齐敏芝的哥哥，又是天权峰峰主。
齐敏芝想杀明嫣，这事儿她哥能不知道吗？
甚至看这两人同时出现，想必齐一恒也在现场，否则怎么会连本命灵剑都碎了如此狼狈。
可齐一恒他……
他好似整个人已经失了魂魄般。
就连他的亲妹妹死亡，也未曾叫他清醒过来。
洑水眸光一暗：“师弟且慢动手。”
楚玄清抬眼看他，黑眸幽深，半点没有感情。
洑水不自觉颤了颤手，他想起第一次见楚玄清时的那一天。那时的楚玄清比现在更冷漠，他浑身都是血，像是从深渊地底爬出来的魔神。
这么多年过去，洑水以为，楚玄清变了。
可方才他杀齐敏芝毫不留情，洑水便知道，他并没有变。
他只是将自己过于旺盛的杀欲隐藏了起来。
洑水定了定心神，他语气假装如常：“师弟，如今荒神镜失踪，我正道与妖族大战一触即发，正是急需用人之际。一恒虽有错，可敏芝已经死了，能否让一恒将功赎罪？”
洑水是玄天宗掌门，又是正道魁首。
他的话分量，不可谓不重！
他说完，丹宗掌门也旋即开口附和：“洑水道君所言甚是，齐家这小子有合体修为，合体修士何等珍惜，仅仅因为一件小事就杀他，过于草率了。”
丹宗常年闭门不出。
所以他并不了解玄天宗的内部事宜。
在他看来，道侣被刺杀，的确是一件小事。
修真界打打杀杀，谁没几个仇家。
而且丹宗掌门也一眼看出，楚玄清那个道侣，只是一个筑基期修为。
像这种普通的筑基道侣。
死了一个，再找无数个都找得到。
为了一个筑基而杀一个化神的齐敏芝，丹宗掌门已经觉得亏本。
如今要是齐一恒也被杀了，丹宗掌门就觉得，过于得不偿失。
他还指望着玄天宗打头阵去剿灭妖族，如今连死两个峰主高手怎么行！
两个大人物说完。
其他的几个峰主就更是有恃无恐替齐一恒说情起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话里话外，都是要让楚玄清顾全大局，不要计较这件事了。
谁都没想过要顾及明嫣的心情。
……
明嫣还在现场。
她瘦小的身体躲在楚玄清身后，整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大家都忘了，她这个受害者还在。
洑水说完那句话以后。
明嫣的心便骤然一凉。
她没想到，往日里公正严明的洑水，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是，她不怕死。
齐家兄妹要杀她这件事，她是感到开心的。
可若她不是拥有这个天赋呢？
若她不是楚玄清的道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
那是不是这件事就更要轻描淡写地揭过去。
明嫣感到心寒。
这还是头一次，她觉得自己对这些峰主掌门，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简直陌生地可怕。
她又不自觉去想——
无妄呢？
无妄对这件事是怎么想，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应当顾全大局，不计较。
还有，她的夫君，楚玄清会怎么想……
明嫣垂下眼眸，将所有情绪尽数掩于眼底。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在发抖。
虽然她在小声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若是狗男人也这么想，那她大不了就不喜欢他了呗！天底下的渡劫修士虽少，可也不是一个都没有，只要明嫣肯下功夫，一定还能又遇见。
可明嫣还是感觉到莫名地委屈。
凭什么？
凭什么她被人杀是件小事，凭什么她就要为了顾全大局而放弃报仇。
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期。
可筑基期修士就没有人权么！
明嫣眼眶红了红，觉得自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她下定了决心，正打算转身要和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好好说道说道。
无妄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
“你们一个个良心都被狗吃了！这是你们该说的话吗！”
明嫣眨眨眼。
好吧，算无妄这臭小子识相。
她就勉勉强强，以后多带他玩一玩。
无妄又道：“就算要不计前嫌，那也只能是明嫣自己说了算。”
明嫣心说，对啊，你们按头我原谅算什么本事？
洑水面露难色：“……但师祖。”
无妄狠狠瞪了洑水一眼：“你给我闭嘴！”真是个不省心的。
也是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看花了眼，才会觉得洑水可当大任。
洑水眼神暗了暗。
暗自退下，垂眸不语。
无妄这才将目光投向楚玄清：“你怎么想？”
开阳峰大殿一片寂静。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等楚玄清的表态。
包括明嫣。
因为大家知道，楚玄清的态度，其实才是这件事最关键的决定性因素。他是场上唯二两个渡劫不说，在师祖无妄修为受限的情况下，他便拥有着最高话语权。
楚玄清忽然一笑：“你们都应当感谢无妄。”
如果不是无妄，今天在场的所有人挡着他的人，都得死。
*
所有人身体颤了颤。
胆战心惊。
楚玄清的弦外之音，谁能听不出来？
大家万万没想到，楚玄清会如此狂妄。
在场这么多峰主掌门，他就当真一个都不放在眼里。
大家更没有想到，楚玄清竟然会护他的道侣到如此程度！
他的道侣究竟有什么魅力，是给楚玄清下了蛊吗？
无论如何，修真界强者为尊。
楚玄清的态度如此明显。登时，众人只能将同情的目光投向齐一恒：
抱歉兄弟，救不了你了。
可说来也奇怪。
齐一恒从小秘境出来以后，整个人就不大对劲。双目无神不说，竟然还口吐白沫。方才齐敏芝死的时候，他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是刚刚众人都忙于替他说情，并未在意，如今一看，齐一恒这幅模样好像是中了毒？
楚玄清是决计不会用毒的。
他杀齐一恒，那就只是一剑的事情，用毒太掉价。
可不是楚玄清，还能是谁？
难道是明嫣？
明嫣好奇地凑过脑袋来，奇怪道：
“怎么会呢夫君，我没给他下毒啊。”
楚玄清淡淡瞥她一眼。
就在明嫣以为，他会说一些安慰自己的话，又或者是分析一波形势的时候。
他径自走到齐一恒身边。
明嫣：？？？
什么情况？
狗男人还长脾气了？！
第72章
“何毒如此霸道, 竟可侵食一个合体期修士？”
“他受了伤……本命灵剑破碎，或许是因为如此？”
“灵剑破碎和中不中毒有什么干系，要我看，肯定又是那狡诈的妖族！”
……
众说纷纭。
谁都有种说法, 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相同的是, 大家都觉得这事儿蹊跷。
一个合体期修士, 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中了毒！
而且还毒的神智不清，脑子都不好使了。
若这种毒真实存在，而又被有心之人所利用……众人彼此对视一眼, 心说：
那正道麻烦大了。
无妄斥退左右, 神色凝重上前查看：
“口泛白沫，灵力暴走，眼底青黑, 确实是中毒之兆。”
丹宗掌门倒吸一口冷气, 倏而, 他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那妖族简直猖狂, 不仅公然夺走荒神镜，还毒害齐峰主。如此嚣张, 无妄道尊, 本尊建议我们三宗九派联合起来，一齐打上他的老巢去！”
“胡闹！”
无妄狠狠剜了丹宗掌门一眼, “谁告诉你毒是妖族下的？”
丹宗掌门冷哼：“除了妖族, 还能有谁？无妄道尊, 你几次三番替妖族开脱，不肯替我丹宗出面找回神农鼎也就罢了，如今连你玄天宗弟子峰主的命, 也不在乎了么？”
他说完，除楚玄清外，殿内几名峰主，神色不约而同晦暗几分。
的确，在他们眼中，无妄的做法很是奇怪。
他修为如此之高，玄天宗又还有楚玄清这个渡劫修士。
扫荡修真界妖族，不是很轻而易举么？
可无妄打从出关后就处处维护妖族，不肯出手。
甚至这次齐一恒中毒也不能打消无妄的念头，到底是为什么？
无妄黑白分明的瞳仁渐渐泛起冷意：“妖会下毒，人也会下毒，魔更是会下毒，无凭无据就说是妖族作乱，本尊怎么觉得，丹宗掌门，是你在搅混水呢？”
“我……”丹宗掌门哽住，气得面红耳赤，“本尊一片好心，竟被无妄道尊怀疑，既然如此，那本尊不管了！”
说罢，他大袖一挥，扭头怒气冲冲地就要离开开阳峰大殿
洑水追都追不回来。
无妄厉声叫住洑水：“别追，让他走。”
老东西，看在他丹宗掌门的份上给他几分面子，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无妄暗自磨着后槽牙。
他不问外界之事已久。
却是没想到这些臭小子现在这么大脾气。
若是搁在以前，无妄保准收拾地他服服帖帖，要他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可如今……无妄想到什么，眼眸微不可见暗了暗，轻叹一口气。
“玄清，你觉得呢？”
他目光投向人群中始终安静的楚玄清。
楚玄清不仅修为高深，且见多识广。
遇上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难题，问问他，或许有解决之法。
楚玄清看了眼地上的齐一恒：“鸩毒。”
众人一愣：“什么？”
鸩毒？
是他们所想到的那个鸩毒吗？
可鸩毒在修真界早就失传已久。
据传闻，此毒毒性强烈，无论再怎么高修为的修士中了毒，最终都会死。可鸩毒又不会简单让人死，毒发以后，它首先会腐蚀中毒者的灵根，使得中毒者无法控制自身灵力，很快，它又顺着灵根，爬到中毒者的神魂中去，连神魂也跟着一起腐蚀。
神魂被腐蚀的修者下场不必多说，失去神智那是迟早的事情。
而最可怕的还是。
这种毒没有解药。
也就是说，一旦中毒，中毒者必死无疑。
“怎么会是鸩毒，这种毒不是在千年前就被大能们联手销毁了吗？”
“会不会是小师叔认错了，除了鸩毒以外，似乎也有其他毒可以影响修者的神智。”
“鸩毒来自于鸩鸟，如今修真界哪里还有鸩鸟，哪怕是妖界和魔界也没有吧！”
对于质疑，楚玄清没有反驳。
他只是用泛着寒光的剑尖，轻而易举挑开齐一恒后背的衣裳。
众人愕然——
只见齐一恒那光洁的后背处，赫然出现了一个羽毛形状的印记。
那是鸩鸟的标志！
“竟真是鸩毒！”
“可怕，到底是谁，居然还藏有如此奇毒，是魔族吗？”
无妄皱了皱眉头：“鸩毒因为毒性过于浓烈，无法保存，只有三日内死亡的鸩鸟身上，才能提取出鸩毒。”果真是鸩毒的话，也就是说，要朝鸩鸟这个方向去搜寻。
可修真界这么大，就算是谁偷偷养了一只鸩鸟，也有如大海捞针。
一片沉默中。
明嫣忽然打破寂静：“我在后山见过鸩鸟。”
“什么？”
众人震惊。
“小师娘，你此话当真？”
“自然是当真。”
“那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后山。”
明嫣抿唇，那双总是灵动的猫儿眼罕见地沉静：“掌门师兄，我觉得这件事儿可能由您来解释，更合适一些。”
洑水身体一僵。
许久，他无奈长叹一口气：“不错，鸩鸟是本尊养在后山的。”
“……掌门。”
峰主们瞠目结舌。
谁也没想到，追查齐一恒身上的毒，没有追到妖族或是魔族身上，反而追到了掌门洑水道君身上。
洑水喜欢养灵兽妖兽的事情在玄天宗并不算秘密。
开阳峰后山有一小处山谷，专门供这些灵兽活动生长，可因为它们并不出现在众人眼前的缘故，所以大家对洑水究竟养了什么兽，养了多少兽，根本一无所知。
也就是明嫣调皮，胆子又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