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简绎目视主席台上的王攀飞,笑意盈盈,眼中仿佛有光芒在闪烁;而王攀飞的声音激情昂扬,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简绎的身上,眼中是快要满溢出来的欣赏和感激,或者,还有其他旁人无法得知的情绪。
这样的四目相对,非常碍眼。
宋寒山猝然关掉了视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了了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面无表情地道:“哦,这事啊,这种小事,我没关注,随她自己玩就好。”
商老板嘿嘿笑了起来:“宋总你谦虚了,以前王攀飞可能不算什么,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研发的这辆电动汽车在业界评价非常高,各项技术指标都超越了国际标准,车型也非常前卫时尚,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大家都在说,以后国内商界的格局可能要大变样了,未来几年,王攀飞手中上市公司的市值要直追你了,幸好你太太还分了一杯羹,你太太这可真是,一脚踩进了金窝窝了。”
周末晚上的申城交通,依然堵得厉害,红灯一个接着一个的,晃着宋寒山的眼睛,胸口的怒气在渐渐积聚。
手机响了起来,车载提醒是简绎的来电,宋寒山没接。
没一会儿,微信的提醒音连响了好几下,宋寒山也没看。
商老板的话,在他耳边“嗡嗡嗡”地回响,他简直无法相信,什么时候他宋寒山需要一个女人来维护公司的市值了?
他也完全不能明白,简绎为什么会瞒着他投资了飞驰智造?简绎又是在什么时候和王攀飞有了这样紧密的关联,怎么从来没有听简绎提起过?今晚简绎又为什么会去参加这个发布会?如果不是碰巧他要约简绎吃饭,简绎是不是打算一直把他蒙在鼓里?
……
无数疑问在心头盘旋,他现在没法心平气和地和简绎说话。
开着车,在马路上兜了好几圈,宋寒山觉得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这才调转车头往家里开去。
刚到小区车库口,就看见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大门边上,造型独特,引得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
宋寒山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滞。
这车尾的车标像是一匹飞天的骏马,和飞驰智造这四个字相得益彰。
果不其然,王攀飞从驾驶位上下来了,又一路小跑过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笑容满面。很快,简绎也下来了,一脸好奇地试了试后门把手。
后门纹丝不动,王攀飞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后门“啪”的一下自从开了,简绎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差点撞上了王攀飞。
王攀飞哈哈大笑,上前示范解说了起来。
宋寒山面无表情地看了片刻,脚下油门一踩,直接进了地下车库。
上了楼,简一忻正在玩乐高,一见宋寒山高兴朝他挥舞着手里拼的小汽车:“爸爸,你看我搭的小汽车。”
宋寒山敷衍地应了一声,松了松衣领往卧室走去。
简一忻并不在意他的冷淡,“蹬蹬”地跑了过去,拽着他的手臂道:“爸爸,我还想要飞船大炮,斌斌有个宇宙飞船特别好看。”
宋寒山只好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脸:“好。”
简一忻很满意,又回到坐垫上拼他的汽车去了。
宋寒山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简绎已经在了,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没看到手机吗?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
“不想听。”宋寒山漠然道,直接把毛巾一扔,往书房走去。
简绎被呛了一句,愣住了:“不是你让我回电话的吗?”
她的心里也有点憋火,她没接电话又不是故意的,宋寒山这一进来就甩脸色给她看,至于吗?
算了,不和直男一般见识。
施展自己的哄人大技吧。
“晚上和朋友在一起聚会,所以把手机打了震动放包里没听见,后来一看到就马上给你回电了,”她放软了语气,拉住了宋寒山的手,撒娇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寒山定定地看着她,眼底的怒气在积聚:“所以,只是和朋友聚会?”
简绎狐疑地问:“怎么了?王攀飞你认识的吧?他叫我去看他研发的新车,我正好没什么事就去了,结果他搞了个发布会,很正式很隆重。”
“他为什么要你去?”宋寒山上前一步,冷冷地问,“为什么会在发布会上向你致谢?又为什么会送你回家?”
又来了。
这咄咄逼人、居高临下的连环质问,好像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似的。
简绎又忍了忍,努力维持着自己温柔体贴的人设:“当然是因为我在他公司投资了点钱,支持他继续电动汽车的研发。你这样凶巴巴的干什么?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头了吗?我和王攀飞自从那次在西蕾姐的宴会上见过之后,就是在微信上聊过几次,今天还是第一次碰面。”
“所以,要不是今天我偶然知道了这件事,你准备一直瞒着我,对吗?”宋寒山从齿缝中挤出几句话来,“简绎,我以为你只是安安分分地想做我的宋太太,原来,你想要的远不止此。”
“宋寒山,你有病吧!”简绎心头的火“蹭”地一下就冒出来了,她上前一步,仰起脸来和宋寒山面对着面,眼里仿佛有火苗在跳动,“我又不是你的附属品,我当然要的不止是宋太太这三个字,我还想成为简绎,成为我自己。这笔投资是我自己婚前的财产,没用你的一分一毫,我为什么要事事和你交代?难道我和你结了婚,连支配自己钱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无果这样的话,那么你在公司做决策的时候,会来问我的意见吗?”
宋寒山冷笑了一声:“你不要无理取闹,我做公司的决策,为什么要来问你的意见?”
“那不就得了?我投资飞驰也不需要你的同意,我们俩是平等的。你没问,我也就没说,今天的发布会我也事先不知情,只是去看看我投资的汽车长什么模样,我又不知道你要找我,也不是故意不接你的电话,该道歉的我道歉了,别的我没错,你别瞎往我身上按罪名,你这样专制霸道双标,很讨人厌知道吗!”简绎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串,毫不示弱地迎视着他的视线,好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
宋寒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他那个甜美温柔的太太吗?会扯着他的手臂撒娇,会用爱慕的目光看着他,会给他端茶递水,会温柔地相拥亲吻。
可现在,眼前这个女人伶牙俐齿、张牙舞爪,非但没有为自己的隐瞒愧疚不安,反倒扯出了一堆他的错处,送给了他“讨人厌”这三个字。
他咬了咬牙,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去抓简绎的肩膀、想要堵住那一张一翕的唇瓣,让它不再吐出伤人的话来。
简绎的眼神慌乱了一瞬,连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道:“你要干什么?”
宋寒山的手僵在半空,好半天才硬生生地收了回去,转头就走。
“砰”的一声,门被用力地甩上了。
简绎跌坐在床上,呆滞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呻.吟了起来。
她怎么又冲动地和宋寒山吵架了?还特别诛心地说了宋寒山最不喜欢听到的话。
明明这阵子一直表现得不错,把宋寒山哄得开开心心的,怎么就没忍住呢?
怎么办?这下系统又要倒退了。
还能挽回吗?现在追出去还有可能把人哄回来吗?
……
简绎脑中疯狂想着对策,可身体却很诚实,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不想去哄。
她吵架时说的话,都是她的心里话,宋寒山为什么要这么双重标准?为什么一直把她当做下属一样?明明两个人都是平等的,她有权利作出自己的投资决策,也有权利和她的朋友交流往来。
有时候的宋寒山,古板、严肃、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却隐隐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可爱,她哄的同时能感受到一种乐趣;但今天的宋寒山,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真的很让人讨厌,她不想放下自己的尊严,没有原则地去哄宋寒山。
……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绎终于从脑中的一片混乱中理出了头绪。
算了,得过且过吧,系统后退一级就一级,世界还没到崩塌的地步。这几天先混着日子,把简一忻看紧一点别出事,以后再找机会和宋寒山和好。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只得提起精神出了卧室,准备让简一忻睡觉。
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有简一忻的人影,只有客厅地上一堆还没有拼完的乐高积木。
简绎吓出了一身冷汗,简一忻不会这就出事了吧?她急急地叫了起来:“陈阿姨,忻忻呢?”
陈阿姨从保姆房里探出头来:“忻忻他爸带走了,说是给他买坦克积木去,晚上不回来了。”
简绎惊魂方定,狐疑地问:“大晚上的,他带忻忻去哪里买积木?”
“我也不知道,”陈阿姨也莫名其妙,“宋先生板着一张脸,我也不敢问。”
简绎想不明白宋寒山这是什么意思,两人吵架归吵架,他把儿子带走是要干什么?
可再想不明白也没办法,她总不能半夜三更跑出去把儿子从宋寒山手上抢回来。
睡觉吧,有什么事,天大的事也只能等明天再说。
她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仿佛机器人一样,按部就班地洗漱完毕上了床。
不知怎么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她都睡不着,好像有件重要的事情被她遗漏了,可她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只好开始数羊,强迫自己睡觉。
“一只羊,两只羊……一四四四……死去活来……”
她的脑子宕机了一秒,忽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个总爱说成语的系统,今天怎么没有发出系统退格的警告和提示呢?
第44章 死鸭子嘴硬
简绎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做了无数个噩梦,梦里无一不是简一忻出了意外,她在一旁心急如焚地想要挽救, 可伸出手去,空气中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 把她和简一忻隔成了两个世界。
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 以至于简绎醒过来的时候, 那种恐惧还如影附随,心脏跳得好像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
今天周六, 不用上班, 简绎强迫自己从简一忻的噩梦中抽离出来, 为了不胡思乱想,她放了两个保姆的假,自己干起了家务。
三四百平方的房间,地板清洁就够要命的了,简绎又是吸尘又是拖地, 还特意用精油给地板做了一遍spa,一整天消磨过去,地板和大理石地面是光可鉴人了, 她也累趴下了, 躺在床上腰酸背痛,连翻个身都不想翻。
好几次她仿佛听到有动静, 挣扎着起来,跑到外面一看,门口空无一人。
宋寒山没有出现,简一忻也没回来。
她咬了咬牙,努力把心里的担忧驱逐出脑海。
简一忻不会有事的, 就算有,也只不过是点磕磕碰碰或者小病小通,有宋寒山在,她不用担心。
双休日两天,就在这样起起落落的心情中度过,简绎为了转移注意力,看小说、刷电视剧,过得晨昏颠倒,周日凌晨五六点才睡,一直睡到了下午三四点。
一觉醒来,她有种不知道身处何地的错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好半天才清醒过来。
手机铃声响了,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飞快地拿起来一看,是郑明勋。
“妈妈,你在哪里呀?”简一忻稚嫩的声音响起,“我想你了。”
简绎吊在半空中的心脏落下了一半,急急地问:“宝贝,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没有,我的身体棒棒的,”简一忻骄傲地道,“早上我还起来和爸爸一起去跑步了。”
简绎呆了呆,好半天才轻吁了一口气:“好的,宝贝,那你乖乖的,听爸爸的话。”
“我还听郑叔叔和小刘姐姐的话了,”简一忻攒了好多话和妈妈说,滔滔不绝,“昨天郑叔叔他们带我去游乐场玩了,我坐了小火车,还有碰碰车。妈妈,小刘姐姐一点儿都不听话,买了好大一个冰淇淋筒,她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天太冷不能吃冰淇淋的。”
饶是简绎此刻心情乱糟糟的,也被简一忻逗乐了:“那你有没有吃呢?”
简一忻“嗯嗯啊啊”地扭捏了半晌,小声道:“小刘姐姐一定要我吃,我就吃了一点点,真的,妈妈,就一点点。”
简绎几乎可以想象,儿子在电话那头用手比划着指甲盖的模样,她的心又酸又软,仿佛化成了一滩水:“好吧,那就吃一点点。”
简一忻在听筒里连mau了好几下,又撒娇道:“妈妈,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啊?会不会给我带礼物回来啊?”
简绎鼻子一阵阵地发酸。
宋寒山倒是很周到,连不在的理由都替她想好了。
她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温柔地道:“妈妈现在还不知道,你陪着爸爸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上幼儿园,知道吗?”
“知道了!”简一忻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妈妈你放心吧,我是个大哥哥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听筒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手机那头换了人,郑明勋的声音响起:“宋太太,你好。”
简绎心里明白,这是宋寒山把孩子丢给这位特助了。她心里越发憋闷,真想揪着宋寒山的衣领好好问一问,既然他不想管孩子,为什么要把孩子带走?
但是现在宋寒山不在,她没法把气撒到别人头上。
“你好,”她只好伪装平静,淡淡地道,“这几天忻忻麻烦你了。”
“不麻烦,”郑明勋客气地道,“忻忻很乖,小刘她们都很喜欢他。”
简绎再次确认:“这两天忻忻没出什么事吧?比如生病、摔跤、或者其他什么意外。”
郑明勋怔了一下,谨慎地回想了片刻,十分肯定地道:“宋太太,你放心,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要不然的话,宋总能把我们这帮人的皮扒了。”
从昨晚开始一直盘旋在简绎脑中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