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你也在暗恋我呢。
好巧。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
沈照往航站楼出口走去,一路上拿起手机看了好几次,见周黎没有再回复他,他将手机放进口袋,大步步出航站楼。
江述已经等着了,下意识想上前接过行李,才发现沈照空着手,自觉退回到他身边。
沈照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我来搬家,还带什么行李?这不是拖后腿么。”
江述:“……”
“拖后腿”这三个字,可以说被他用得相当传神了。
但拖后腿的怕不是行李吧。
上车后,江述委婉地开口:“周女士在您家,保姆说有好些天了,情绪不大好,摔了些东西。”
江述顿了顿,继续道:“她昨晚知道我回来,一直在问我您什么时候回。”
沈照从坐上车后就盯着手机看,闻言,眼皮也没抬:“那她见着我,估计就不只是摔东西了。”
男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懒洋洋道:“她得烧房子。”
江述:“……”
此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周黎的短信终于进来。
沈照眼底霎时浮起笑意,长指一划,迅速点开。
周黎:【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男人的眼尾微微扬起,那点朱砂小痣随着他头稍稍垂下的弧度,显出几分缱绻。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
忽然间知道了自己这些年并不是单恋,周黎心里顿时热乎乎的。
甜甜的,热热的,像是吃了口刚温好的花蜜。
她真的想去找他。
可是要先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就这几天的话,她好像也没有去的必要。
消息刚发送出去不久,她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沈照:【想不想我回来陪你跨年?】
周黎瞅着这行字,心里从这一秒已经在期待元旦了。
她轻轻打下一个字:【想。】
想和你在这一年结束、新的一年来临时,正式确定关系。
然后,结束这漫长的暗恋。
虽然是双向的,但,也是暗恋。
她还是喜欢男女朋友的关系。
周黎想到这里,唇角的弧度加大,她忍不住抬手捂住脸。
沈照静静盯着周黎的“想”,许久,喉结轻滚。
手指点了两下,一条消息发送过去。
沈照:【好。】
……
从26号到31号,看起来似乎也不久,周黎觉得自己也没有跟过去的必要。
而且,她其实也并不想回去那个城市。
周黎决定,那,她还是就在这边,眼巴巴等着他回来好了。
第二天晚上,饭桌上,顾蓉却忽然对她说:“黎黎,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今年去C市跨年,农历春节以后再回来。”
周黎筷子一顿,缓缓转头看向她。
像是没听清,她轻轻问:“什么?”
顾蓉笑着说:“妈妈今年舞蹈工作室发展得不错,和你爸商量了下,今年咱们一家去海边过冬。”
周鸿安附和地说:“是啊是啊,这边太冷了,现在过去,咱们一家三口租个海边小独栋,等春节过完回来,那时候就暖和了。”
周黎垂下眼,心里很抗拒。
她都和沈照说想他回来了,她怎么能先走呢?
偏周鸿安快乐得很,见她没吱声,还满脸沙雕地问她:“女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周黎:“……”
沉默了几秒,周黎毫无惊喜地憋出一句:“确实挺意外的,之前您都没说过咱们家是候鸟。”
周氏夫妻:“……”
周黎轻轻吐出一口气:“我这么多年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人类。”
周鸿安:“……”
顾蓉:“……”
周鸿安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凑上前去问周黎:“女儿,你是不是不想去啊?”
周黎轻点了下头:“啊,不喜欢长距离迁徙。”
她抬眸,对上顾蓉的目光,心里一怂,又讷讷纠正:“……搬家。”
顾蓉顿了顿,说:“黎黎,你小的时候可是最喜欢去海边过暖冬的啊。”
顾蓉问:“现在家里条件好点儿了,怎么又不想去了?”
周黎:“……”
好难。
……
吃完饭,周鸿安去洗碗,顾蓉坐在沙发上看机票,周黎小心凑过去,轻轻喊了一声:“妈……”
顾蓉划着手机屏幕,头也没抬地说:“过来得正好,身份证号给我下,买机票。”
周黎沉默了几秒,吞吞吐吐地说:“您和爸两个人去好不好?”
顾蓉抬头看向她,目光透彻:“你是不是想和他在一块儿过年?”
周黎垂了垂眸,也没否认,轻轻“嗯”了一声。
顾蓉一笑,大方地说:“也行。”
周黎一喜。
顾蓉继续道:“你先把人带回来我看看,我这得把女儿交给他两个月呢,我总得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吧?”
周黎:“……”
沉默半晌,周黎道:“那机票我来买吧。”
顾蓉:“为什么?”
周黎面不改色:“我把他那张一块儿买,A城的冬天天太暗了,光线不好。还是让他去C市给您看吧,您也看得仔细些。”
顾蓉:“……”
周黎揽下了买机票这事儿,当晚,顾蓉和周鸿安就收到了登机短信,29号傍晚的飞机飞C市。
她给自己买的则是后一个时间段,飞B城的机票。
她提前没和沈照说,倒是和周鸿安通了个气儿。
趁着顾蓉出去买东西,周鸿安在沙发上看电视,周黎坐到他身边,轻轻喊了声:“爸。”
周鸿安一听这个语气,头皮一紧,转头看向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别告诉我你不去啊,这事儿太大,我兜不住。”
周黎:“……”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周黎抿了抿唇,面不改色撒谎。
“不是。”
周鸿安顿时长松一口气:“那你说,什么事儿?”
周黎默了默,轻声问:“我就想问,周雯茵还在不?”
“哪个周雯茵?”周鸿安不假思索地问。
周黎静静看着他:“……”
周鸿安在周黎的注视下,想起什么,恍然大悟:“沈照……沈照他那个妈啊?”
周黎没吱声。
周鸿安提起这个人,一言难尽了好半晌,最后摆摆手:“很多年没听说过她了。”
他显然不太想提起,又转头去看电视了,随口说了句:“肯定还在。”
周黎:“?”
周鸿安:“祸害遗千年,说不定我死了,她都没死。”
周黎:“……”
周黎瞅着周鸿安,沉默了一会儿,说:“爸,明天你们去C市,我就不去了。”
她顿了顿,说:“我等你们出发后,自己打个车去机场,飞B城。”
周鸿安手里的遥控器“啪”一声,掉到地上。
他震惊地回过头来,盯着周黎:“你刚说什么?我可能幻听了。”
周黎知道他才没有幻听呢,又自顾自道:“那,妈那里,您自己帮我想个借口?”
周鸿安简直快被周黎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给气笑了。
好半晌,他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想借口?”
这太荒唐了,老父亲还没质问她呢,她倒是自己先把老父亲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周黎眨了下眼睛:“因为,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那我只好坦白告诉我妈,我是去B城找沈照。”
周鸿安:“……”
卧槽!
他这是上辈子积了多大德。
……
周鸿安看起来不靠谱,办起事来倒是相当利索。
第二天,顾蓉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往周黎支付宝里转了两万块钱。
和周鸿安出门前,顾蓉抱了抱她,温柔地说:“黎黎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要是觉得害怕,就买机票去C市找爸爸妈妈。”
周黎目光越过顾蓉的肩,对上她身后周鸿安的视线。
周鸿安傲娇地扭过头。
周黎:“……”
周黎送父母出门,算着时间,差不多2个小时后,她也拎着行李出门。
到机场,换登机牌,安检,准时登机。
周黎打开手机,看了眼飞猪上显示的落地时间,是晚上11点35分。
沈照应该挺忙的,她也不太想让他太累,过来接她。
可这是深夜。
如果11点35分见不到他,那她就只能在机场旁边的酒店住一晚,就算一早起床,至少也得到明天早上8点35分才能再见到他。
那中间又多了九个小时。
周黎手指无意识地画着“九”这个数字。
一会儿后,越想越觉得“九”这个数字简直是登峰造极的大。
九州,九道,扶摇直上九万里……
九这个数字,果然是,登峰造极的长。
她当即决定算了,点进短信,给沈照发了条消息:【你看,11点35分的时候,能不能过来下机场?】
沈照应该在忙,一时没有回复她。
没两分钟,飞机滑行进了跑道,空姐通知即将起飞的广播响起。
周黎稍一迟疑,又给他发了一条:【我来帮你搬家。】
随后,她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窗外漆黑,机窗玻璃上清晰地倒映着周黎高高扬起的嘴角。
像是再等一会儿就有吃糖的小朋友,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芒,亮晶晶的。
周黎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模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抬了抬手指,将自己的嘴角强行压直。
周黎,矜持点。
该惊喜的不是你。
是他。
然而,等到飞机通知落地的时候,周黎就……
嘴角想翘都翘不起来了。
说好的11点35分降落呢?
这才10点,怎么就“我们的飞机即将在30分钟后降落”了?
刚好空姐一排排确认遮光板是否开启,走过周黎这排时,周黎抬眸,一言难尽地问:“不是说好11点35分降落么?”
空姐含笑道:“那个只是保守的参考时间呢,而且今晚的天气好。”
“所以你们就放飞了么?”
“……”
“那你看,降落的时候能不能稍微飞慢一丢丢?”
“……”
10点30分,飞机准时降落在机场。
还在滑行的时候,满舱的乘客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各种电子铃声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传进周黎耳朵里。
周黎轻叹一口气,慢吞吞摸出手机。
她不着急。
她就,有点沮丧。
沈照这会儿估计才刚出门。
然而,等她打开手机,等了几分钟,手机毫无动静时,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更惨的可能——
沈照说不定就根本还没看到她的信息。
“……”
周黎抬手,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脸。
她就知道,这世上的惊喜,绝大部分都要沦落成惊吓。
她该早点告诉他的。
下了飞机,刚走入廊桥就觉得有点冷。
周黎转头,从透明的玻璃望出去,隐隐约约见到路灯下,斜斜飘着的细雨,绵绵密密,颇有些凄风苦雨的意思。
难怪觉得冷。
周黎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个城市,果然对她不怎么友好。
去行李提取处去拿了行李,周黎一面推着行李箱出去,一面低头看手机,打算先在机场旁边的酒店订个房间,再给沈照发条消息,让他明天再过来。
还好她明智,酒店房间只剩下最后一个大床房,她赶紧订下。
再退出去,就看到了“满房”的红色标志。
这种感觉挺侥幸的。
就像排队排完她刚好结束,而不是排到她刚好结束。
周黎满足地翘了翘唇。
一抬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航站楼。
少了大厦的遮挡,冰凉的细雨顺着风打过来,落在脸上,不重,很冷。
周黎依稀记得,那家酒店可以通过航站楼的地下停车场过去。
航站楼里面就有指示标。
这样想着,她就不怎么想出去淋雨了,后退一步,想回去看看。
后背却蓦地抵住了一具结实的胸膛。
她下意识地转身,一面往旁边让出两步,一面道歉:“抱……”
一个字刚出口,还没来得及说完,她抬眸,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幽黑的凤眸。
倏然噤声。
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沈照。
男人黑衣黑发,身高腿长,如松如柏似的站在她面前,像是一眨眼,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