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黎抿了抿唇:“你先回吧。”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无情,她想想还补了一句:“我看着你走。”
听着挺深情的。
周黎满意了。
沈照:“……”
沈照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仗着身高,直接从她手中抽走了房卡,往门上一扫,“滴”的一声,房门打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周黎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男人在她眼里推开房门,径直走进去,她才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正要说话,沈照回头,一脸道貌岸然:“别吵着别人睡觉,有话进来说。”
周黎:“……”
她服了。
不情不愿走进,沈照又道:“把门关上。”
“……”
“别影响到别人。”
“……”
周黎轻轻吐出一口气。
沈照却像是嫌她动作太慢,又大步回到她身边,替她关上了门。
玄关这地方本就狭窄,站一个人差不多,站两个人就显得逼仄。
此时他走到她身边,身体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
随着他倾身的动作,男人的气息笼罩过来。顷刻间,她就像是被他堵在了墙边,头往上的空气都被他霸占,她心头飞快一跳,手足无措地后退了一步。
后背立刻抵住了墙面。
微凉的感觉从身后传来,面前的空气却像是炙热了几分。
她心口狂跳,不敢抬眼看他,只好垂着头,紧张地等着他关好门走开。
偏偏他就像是和她作对似的,就停在了那里。
男人高大的身体遮挡了玄关处橘色的廊灯,在她的角落里落下一片幽暗的阴影。
周黎闭了闭眼,觉得呼吸都滚烫了起来,手心无意识地紧了紧。
终于,她鼓起勇气抬眸。
下一秒,立刻撞入一双深邃幽暗的凤眸。
男人微微弯着身往她的方向,性感的喉结滚了滚,哑声问:“真不知道我那句话什么意思?”
周黎这会儿脑子很糊,下意识一怔。
他也不着急,就垂眸凝着她,耐心等着。
半晌,周黎总算渐渐想起他的“那句话”是哪句话。
那句——
行,我可以。
我可以。
我可以什么?
显然不是,我可以开车回去。
是什么,不言而喻。
但问题是,你可以,你怎么不问下我可不可以?
周黎不开心地噘了下嘴。
男人直勾勾盯着她粉嫩的红唇,喉结无意识地滑了滑。
下一秒,就听周黎面不改色地“啊”了一声:“那不就是你可以开车回去的意思吗?”
沈照:“……”
面不改色胡说八道。
不愧是她。
他快被她给气笑了。
几秒后,他轻扯了下唇:“你这语文叫很好?”
周黎毫无心理障碍地点了下头:“我高考语文一百三。”
男人轻笑一声:“那二十分是全扣在阅读理解上了吧?”
周黎:“……”
“看来,”沈照盯着她,“我是不能走了。”
“?”
“我得留下来给你补补,”他顿了顿,一字一字说,“阅读理解。”
“……”
周黎心尖儿一颤,躲开他的目光,轻轻转头。
结果不转还好,这一转,目光径直落到了房间正中那张雪白的大床上。
她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挪开视线,再往前,落地窗前是有一张书桌。
玻璃的,略窄,倒也没什么。
主要是,书桌只配了一把椅子。
感觉到男人的气息仿佛越来越靠近,周黎神思开始恍惚,目光盯着那唯一的一把椅子,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冒出来——
一张椅子,那也不够坐啊。
那,在哪儿补?
床……床上?
这个念头一起,周黎猛地闭上眼睛。
她觉得自己简直要快给自己整崩溃了!
呜呜呜,她今晚是不是不该来?
她手足无措地想。
或者来了,也不该让他晚上过来?
这个人,本来就过分识风情,那她都自己送上门了,他还能不顺水推舟?
现在如果说害怕,会不会显得很矫情?
但她确实,有那么一丢丢,害怕。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里,在这个陌生的酒店。
虽然她真的很喜欢沈照,但在这个城市曾有过太多太大的变故,她心里有阴影。
她会没有安全感,会害怕在这里,会不会再出什么变故?
她攥着手心,扭着头,余光瞥见男人俯身,往她越来越靠近。
伴随着这动作,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和嘴唇。
她更加僵硬地扭着头,对接下来可能的一发不可收拾,隐隐期待,又很害怕。
她想往后退,可是后面是墙壁。
下一秒,却感觉身前的压迫骤然退去。
周黎一怔,转头。
沈照虽然还站在她面前,不过已经直起身子,他带来的压迫随之散去。
他似随意扫了眼不算窄、但也不算宽的房间,对周黎说:“走吧。”
周黎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刚刚,是她感觉错了吗?
他明明想……
沈照已经拿上她的行李箱,开门。
他站在门边,一手撑着门,示意她先出去。
周黎想起刚才他抱怨那一句——你走在我身后,什么时候跑了我都不知道。
她默了默,也没多问,顺着他的意思先走出。
她以为沈照是忽然改变主意不让她住酒店了。
没想两人到了1栋的电梯,他却摁下了上行键。
电梯门打开,他示意她先进去,他随后进来,摁下了顶楼。
面对周黎疑惑的目光,他似笑非笑:“跟我换个房间,好不?”
周黎眨了下眼睛:“你订了房间?”
沈照随意道:“啊,开车太累,不太想连夜赶来赶去,先订了个房。”
周黎没说什么,轻轻垂下眸。
心底一股热流缓缓生起,慢慢溢满一颗心。
她的不安,他都懂得。
所以才不让她在这深夜寂静的时候,进那个曾经带给她最大变故的城市吗?
周黎唇角翘了翘。
沈照订的是顶楼总统套房,有好几个大床房那么大。
客厅,书房,两间卧室。
沈照将房卡交给她,又问她要她那大床房的房卡。
周黎不解:“嗯?”
男人神情慵懒:“今晚下雨,我怕顶楼会漏雨,跟你换个房间,你住这里,我去住下面。”
周黎:“……”
她觉得,这个人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应该是因为他这张嘴没错了。
她慢吞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却没给他。
她低着头,目光盯着房卡,手指把玩着。
沈照注视着她,片刻后,主动伸手去拿。
这次周黎却用了些力,没让他抢走。
沈照微微低头:“嗯?”
周黎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迟疑了好几秒,她轻轻咽了咽口水。
开口,嗓音几不可闻:“要不,你留下?”
周黎说完,崩溃地闭上眼。
她能说出这种话来,也是绝了!
周遭空气陷入安静。
沈照没有说话。
她垂着头,却能感觉到男人深深注视的目光,紧/窒逼人。
许久,耳边传来男人的嗓音,喑哑低沉:“黎黎。”
周黎轻轻“嗯”了一声,没敢看他。
沈照:“你自制力怎么样?”
周黎愣了下,轻轻抬眸,往他看去。
男人的眸子幽暗得可怕:“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他性感的喉结滚了滚,又补了一句:“一点都没有。”
周黎在他直白的目光里,瞬间领会过来他什么意思了。
心里霎时又是崩溃又是一言难尽。
别的不敢说,但她敢肯定,她丢那二十分肯定不是在阅读理解。
她阅读理解,绝对——满分!
她欲盖弥彰地解释:“这里有两个卧室,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沈照打断她,“但那没什么用。”
周黎:“……”
可以不要把自己说得跟禽兽似的么,难道还能破门而入?
年纪轻轻就能到他这个地位的男人,怎么可能没点儿自制力?
周黎不想跟他鬼扯了。
她收起房卡:“行了,很晚了。就这样,我对你有信心。”
她说着,转身往一个卧室走去。
男人快步追上,拦在她面前,低头注视着她:“这事儿你对我有信心没用,主要得看你。”
“?”
“我担心,”沈照直白地盯着她,“我会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不管不顾,随心所欲。”
“……”
“那时候,你有力气把我推开不?”
“……”
不用等那时候了。
周黎直接把大床房房卡掏出来,塞进他手里,将他推出了门。
背抵着房门,周黎还觉得有点崩溃。
她这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她闭上眼,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吐出一口气。
飞机上细菌有点多,她没法直接睡觉,进浴室洗澡洗头。
总套果然比大床房舒服,更加宽敞,设施更好。
周黎站在淋浴下,温热的水滑过身体,她忽然又想起了沈照那一句——我担心,我会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
此时没有了两人面对面时的那种悸动,她渐渐冷静下来。
我会以为自己又是在做梦。
又是在做梦。
这么多年,他常常都在梦里见到她吗?
在梦里见到她,却过了这么多年才来找她。
周黎只觉心口一阵酸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瞬间堵在那里。
……
第二天早上,周黎醒来。
她睁开眼睛,神情恍惚地盯着天花板。
她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沈照胡说八道,她受了影响,以至于她昨晚……也做了梦。
她梦见了沈照,还更进一步领会到了她原本没怎么注意的那一句——不管不顾,随心所欲。
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起梦里的画面。
而后,默默拉起被子,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
眼前一片漆黑。
她身子滚烫,满心崩溃地想——还好还好,昨晚他没有留下来。
不然共处一室……她可能真的不会推开他。
……
这天天气很好。
凄风苦雨散去,新的一天,天空湛蓝,阳光和煦。
两人一起吃过早饭,退完房,沈照开车进城。
周黎盯着窗外陌生的景致,恍恍惚惚地觉得,八年过去,这个城市已经陌生到完全不认识她了。
就像她也不认识这个城市。
两相陌生。
而她回来,只为了一个人。
她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轻声问:“我们去哪儿?”
男人开着车,闻声,抽空转头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去我家。”
周黎微怔:“你家在哪儿?”
沈照没说话。
过了会儿,他长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拖着腔调,慢条斯理地说:“你可真是,挺没良心的啊。”
“……”周黎哭笑不得,“那本来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城市都变化这么大,我哪儿知道你又买了多少房产,现在又住在哪儿?”
男人打着方向盘,车子驶进一条匝道。
他开口,情绪未明:“我还住原来那里。”
周黎睫毛轻颤。
空气陷入安静,谁也没再说话。
周黎又将视线挪向了窗外,周边的景致飞快往后掠去。
原来那里。
那就是当年,她给他塞超市卡那里了。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区,叫什么里来着?她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个两居室,面积不大,没什么特别之处。
就离当年的周家很近,步行20分钟就到了。
这么多年,凭他今时今日的身价,那里早已经配不上他。
她的头轻轻挨着车窗玻璃,过了会儿,她掏出手机,低头点开飞猪:“那我在你家旁边订个酒店吧。”
车子驶下高速,沈照转头看了她一眼:“行,你订。”
他慢悠悠接着道:“你看我让不让你去。”
周黎:“……”
这霸道的样子,还挺沙雕。
她瞅了他一眼,哭笑不得地说:“那你自己昨晚说的,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什么信心,酒店尚且如此,难道在你家你就不做梦了?”
此时,车子开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变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