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五条老师!明明都说过了我们说可以之前不能转头了!”
“早就知道了,悟这个笨蛋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被钉崎野蔷薇和禅院真希左一句右一句这么一说,五条悟硬生生忍住没动,嘴上委委屈屈:“哎,怎么可以说老师是笨蛋呢,这样可不是乖学生哦。”
“首先悟也得是个乖老师吧。”
“嗯嗯?还有乖老师这种说法吗?”
配合着夏祭的氛围,五条悟今天难得再次穿上了他那身绀色的浴衣,再像平常那样大部分时间都戴着眼罩把头发扬起来的形象显然与这个装束并不相配,于是小圆片墨镜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松松垮垮架在鼻梁,他一微微侧脸,就能看见祭典的暖色灯光下也被染上橙红的纤长睫毛。
任学生们摆弄的鹤若折羽不由抿唇无声轻笑,站在她身后的钉崎野蔷薇在她的发髻间插上最后一支发簪,转过来上下打量一番自己与禅院真希两个人的杰作,然后插着腰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个女孩子对视了一眼,说了一声“可以了”,一起推着鹤若折羽往前又走了两步。
于是转过身的五条悟与被推着的鹤若折羽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跑远的两位学生偷笑的声音传来:“我们就不打扰老师们的二人世界啦~之后也不用找我们哦ww”
鹤若折羽抬手扶了一下不是特别稳的发饰,退开两步,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笑问:“好看么?”
今夜她一身打扮的挑选都是学生们一手操办的,暗红的浴衣与同色系的发饰,虽然她从前并非没有穿过红色,这次却又穿出了另一种风格。
可能是因为出自学生的手,让她看起来好似回到了高专时代一般。
五条悟啪叽啪叽鼓起掌来:“好看~我觉得小折羽怎么样都超——好看的。”
“噗嗤。”她先忍不住了,“悟今天这么会说话?”
“事实嘛。”五条悟笑意不减,环视了一圈周围,“明明说是一二年级的孩子都来了,结果全都跑不见了啊。”
完全是打着叫他们两人散心的主意,这群孩子,虽然没有问他们具体做了什么,却敏锐地发现了前后状态的不同啊。
“走吧。”五条悟走过来,牵起她的手,“不能辜负可爱的学生们的好意呢。”
五条悟和鹤若折羽都是挺喜欢这样热闹有趣场面的性格,但真正说起在常人眼中不时就能举办起来的祭典,两人实际并没有参与过多少次。
咒术师的忙碌让他们常常即便碰上了祭典也奔波于其他地方的咒灵祓除工作之中,这种时候就要感叹一句不知该庆幸还是有些抱怨祭典这样欢悦场面的特殊性,很少会在祭典的现场发现诅咒的存在。
嗯,果然应该为此叫好才对。
那些大概率一生也接触不到咒术世界的普通人笑笑闹闹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也许会也有别的咒术师混在其中,纷纷在此般情景下刻意忘记自己的身份,尽情去享受放松的时间。
两人相牵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沿着庙会的街道,一个个的小摊挨个逛去,不时停下来买一些小食。鲷鱼烧巧克力香蕉之类的甜食被五条悟照单全收,鹤若折羽手上的苹果糖只吃了一两小口,而他的那份已经被他三两下解决了。
瞧她看着自己嘴角偷笑的样子五条悟也不恼,就弯腰低头凑过去让她给自己擦。
“吼吼,真是恩爱啊。”有些苍老的声音引得二人转眸看去,一个老婆婆提着一篮鲜花站在他们身旁,眯着眼睛笑得慈祥,“小伙子,要不要给女朋友买朵花呀?婆婆教你,这么顺宠你的女朋友,要不时感谢着才可以哟,不然再轰轰烈烈的爱也有耗尽的一天呢。”
——五条悟的这张脸,说他就是一个高中生也毫不违和,也难怪老婆婆上来就管他叫小伙子。
五条悟笑眯眯揽过鹤若折羽的肩:“谢谢婆婆,我当然会一直珍惜的。”
篮子里的鲜花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珍贵的东西,他却欣然买下,顺手就簪在鹤若折羽的鬓边。
对于浴衣装束而言再簪一朵花其实已经有些艳丽了,但她也由着他戴不去摘下。
某处铜钟声敲响,以此为讯号,太鼓与三味线的乐声亦由远及近,引得鹤若折羽循声看去。只是还没待她看清拨开人群而来的游街队伍,就被五条悟捂住了眼睛:“不许看!”
鹤若折羽:?
虽然有点好奇,但她还是乖乖点头:“好。”
不过虽然队伍没看清,以她的眼力前头的几个人还是看清楚了的。
悟是不是因为那几个穿得奇怪的大叔不高兴啦(笑)。
游街的花队巡过,便快到了点燃花火的时间。先前还滞留在庙会的人们纷纷赶赴河边,簇拥着准备去观赏将要绽放于夜空的绚烂。
五条悟则选择了与鹤若折羽一同去往反方向,轻松地登上了高崖。
在这里同样能够清晰地看见,比起也去河边人挤人要好上太多。
也不出五条悟的意料,只有他们两人来到了崖上。
与自己走过年年岁岁的女子站在崖边,凝望着漆黑夜空中乍然绽开打的多多烟花。
崖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声一声的“玉屋”为花火的升空加油喝彩,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欢悦的笑容。
他想要凝望的,便是这般景色吧。
……不。
不是的。
——是她。只有她。
“小折羽。”他唤道。
“嗯?”女子闻声回过了眸,紫瞳中映着星辰与花火,在与他相触的瞬间,更添了一抹亮色。
他一步上前,忽地紧揽住了她的腰,一下就将人抱了起来。听着耳边她难得会有的小小惊呼,五条悟的面上露出了恶作剧成功似的笑。
他们会一直并肩。
番外-秋霜似堇
大家族旁系的孩子被冷落甚至欺凌,这实在是一个在小说之中太过于稀松平常的情节,倘若放到现实,那也不会违和,甚至可以说必然会在某些角落存在。
只不过,他或许是这种群体里面又包含在一个小部分之中的那一类——他是有被看到的,而幸运的是,看到他的那个人,不是十恶不赦之徒。
……怎么能说她是十恶不赦之徒呢,再没有比她更心软的人了。
五条秋人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其实是个懦夫,即便在数十年后回顾往昔仍旧这么觉得。他是咒术大家族五条家旁系出生的孩子,在这样的家族,即使你生来所拥有的咒术天赋无法支撑你成为一名咒术师,你也应当去为咒术界贡献出自己的一生。
他也是一样。
可他再如何厌恶那些可怖的咒灵,每每有那个冲动去甩掉在自己鼻梁上压出绯红痕迹的眼睛时,却怎么都没有那个勇气。
他连抬手去触碰到眼镜腿的力气都丢失了。
“我想你需要休息。”
那个短发的女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样说。
五条秋人下意识皱了皱眉,他虽软弱,但总归还有记忆力不错这个优点,一瞬间认出这个自己没有怎么见过的女孩是谁。
明天就要去二次分配的导师那里报道了,怎么,她是想先一步来管住他这个即将成为她的师弟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也是意识到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带着迁怒,他板起脸压下心绪,问。
“因为你看起来有点用眼过度。”五条堇还是老样子一直清清淡淡的脸色,像是没有发觉他的一样。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塑料方盒,那是她自己常备的眼药水,“不介意的话可以用这个。”
五条秋人不说话了。
傻子吗,也得亏是个傻子,不然换个人来多半已经看出他根本不是疲劳出来的眼红了。
这种时候他就突然庆幸有这副眼镜的存在,明晃晃反射着屋檐外投射下来的天光,也能够挡住自己这种可笑的表情。
他会觉得这个家伙多管闲事吗?
不,他只会讨厌他自己。
次日,五条堇和五条秋人开始在同一导师手下学习。可能是托了时不时就跑到他身边来的五条堇那张冷脸的福,以前那些喜欢捉弄他的家伙还真不见了踪影。
当然事实证明他的猜测还是太无厘头,真正的情况是五条堇给一些导师提了一点真挚的建议,那帮子人忙于训练,当然就没了那个找茬的空闲。
俗话说得好,孩子老跑出来整些有的没的,多半是作业太少了,那么往死里加就行。
这样一来他们就每天都有新的累脱体验,有假不赶紧睡一觉还跑去找人麻烦,那真的是脑子里进了水。
无意间发现这个事实的五条秋人捂着嘴都遮不住忍笑忍得脸上抽搐的表情。
从那之后,五条秋人虽然还是每天木着一张脸,却也没有再对总要来和他一起实训的五条堇多说什么。
然后那些叽叽喳喳的议论就变成了“一个冰块脸和一个木头脸,这对师姐弟简直光看着都能降温”。
五条秋人:……
将来要成为辅助监督的孩子们和咒术师不一样,咒术师们要提升自己祓除咒灵的能力,而作为他们的辅助者,什么「帐」这种东西在要学的东西里面只不过是个开始,情报分析能力、数据处理能力、紧急情况应对能力等等等等,这些才是真正的大魔王。
但是无论五条堇还是五条秋人都相当优秀,早早就能够独当一面,有了转正的资格。
转正对于辅助监督来说是好事,不再需要每天应付无休止的课程与课题,只不过正式投入工作以后除非在同一个组里,不然见面的机会将会变得相当少——咒术师忙,但其实辅助监督和咒术师半斤八两。
都经常加班。
五条秋人倒是不在意这些,反正偶尔会通信,也知道每过一阵子总有机会见到。
就这么某种意义上的清淡地过了数年,五条堇与五条秋人之间并未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没有谁拼命救了谁之类的标准救赎剧情,他们连工作也很少碰到一起。不过五条秋人如今倒还庆幸这一点,没让五条堇瞧见他长达半年的手忙脚乱时期。不过是一天天一年年的共同训练,和他心里无数次默默呼唤的“姐”罢了。
追究起来,他们同为五条家族旁系子弟,五条堇比五条秋人大些年月,确实是可以算作他的姐姐的。
“鹤若小姐啊,很爱笑呢。其实也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她……”五条堇顿了顿,在他面前,感到抱歉时她也会浅浅地笑笑,收声没再聊她近日常去辅佐的那位小姐。
五条秋人和鹤若折羽未曾碰过面,仅有一次五条堇与她急着出门的时候远远瞧见了他,那时也只来得及师姐弟俩相互点点头算打招呼。
既不相识,那她在秋人面前说太多鹤若小姐就没什么意义。
她喝了一口杯中的清酒,随即小瓷杯与木质的吧台相触发出一声“咔哒”的声响,杯中酒晃晃荡荡,细碎地映出居酒屋里昏黄的灯光。
倒是五条秋人主动提了一句:“对她的眼睛略有印象。”
“眼睛?”五条堇一怔,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那孩子的眼睛,是紫色的。比「堇」要浓重许多呢。”
五条秋人闻言沉默数秒,偏过头,仰首,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觉得……堇色更好。”
她的存在,就好像他心中的堇色。
清淡,但他觉得是温暖的。
美好得如同幻梦。
樱色亦如此,那些从枝头飘落的小小花瓣飞舞至眼前,一瞬带过一张浅粉清透的幕布,也终于唤回了五条秋人的神智。
自己竟然盯着手里的东西发了半天的呆,意识到这个事实,五条秋人摇了摇头,眼中透露出针对自己的无奈之色。
跟随家族中的咒术师出了一趟差,刚刚从南边回来的他,难得顺道带回来了一份手信。
五条堇除了族中盛事少有穿和服的时候,但五条秋人觉得这柄发梳应当会与她很是相配。
就是不知道姐会不会喜欢,但以她那样心软得一塌糊涂的性格,多半只会告诉自己肯定的答案吧。
她今天应该也会回来,一会……
“秋人!!”
突来的呼喊令五条秋人一怔,他抬头循声看去,院门处,一个女子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望着他。
不是五条堇。
他站起来,出声询问。
“什么事?”
“——……”
“……你说什么?”
还攥在手心的木梳梳齿一瞬间扎入血肉,而高大的青年却浑然不觉,只发疯一般往大门奔去。
——梦境,终究是会碎的。
他们是辅助监督,是被迫闯入咒术世界的普通人,每日与那些疯狂的咒术师们一起走在刀尖上,想要安稳一生,这竟是最难实现的愿望。
“所以如果哪一天不小心为刀刃所伤,反而是更正常的一件事。”
于是在那天,那片堇色成为了梦中飞絮。
愈发令人不愿醒来。
番外-IF线1
“横滨啊……真是难得来一次的地方。唉唉,好想直接去中华街哦。”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面上缠着白色绷带的银白发青年双手插兜随意却并不缓慢地走动着,以他的奇异打扮本来应该是不方便看东西,然而他却一副在四处打量的模样,嘴上还在嘟囔首都圈和横滨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不一样。
论起五条悟难得跑一次横滨的缘由,那当然是上层的老头子们又闲得没事开大会的结果。
没有人愿意来横滨。横滨和池袋那些地方一样,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走在这边的大街上说不定上一秒和你擦肩而过看起来普通极了的人转身就能用稀奇古怪的能力搞一些别人根本拦不住的破坏。可以说没有咒术师喜欢作为咒术师踏入这里。
但是……
“当年分明已经被祓除的雀森鬼影却在横滨再度出现,这实在是令人在意!”
门的背后传出拐杖柱在地上咚咚的声音,也将其主人内心的焦躁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