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金钗——笑佳人
时间:2021-04-27 09:23:51

  魏娆再看那家小店的招牌,是家烤羊肉串、卖羊肉汤的店,店里店外冷冷清清,味道大概不美。
  魏娆有种感觉,陆濯可能是在等她,想知道他名义上的妻子为何会与三个男人进了酒楼。
  魏娆倒不心虚什么,但也不想让陆濯过多误会,等富商讲完故事,魏娆低声与表哥霍玦说了几句,然后哑着嗓子对两位富商道:“岸边好像有位我的故友,多年未见,心急下楼一叙,还请恕我失陪之罪。”
  两位富商都笑道无碍。
  魏娆朝三人辞行,走出雅间,赵松、赵柏正在走廊里候着。
  魏娆示意两人随她下楼。
  她们所在的这家酒楼在锦城颇有名气,魏娆下楼时还有伙计带着新来的食客往上走,你避我让的,下楼就耽搁了一会儿功夫。等魏娆走出茶楼,往对岸陆濯那边一看,好家伙,刚刚还没什么生意的羊肉店,这会儿竟然快要坐满员了,尤其是摆在陆濯周围的几张桌子,全满了,皆是女客,有三四旬年纪的妇人,也有十三四岁的妙龄少女。
  女人们都在看陆濯,陆濯怡然品茶,仿佛对周遭的窥视一无所觉。
  魏娆也算是开了眼界。
  赵松见少夫人盯着世子爷那边看,心中一突,想起世子爷戴黄花拎刺猬的画面,他顾不得高兴世子爷回城了,赶紧低声替世子爷解释道:“少夫人,咱们世子爷丰神俊朗,以往出门也有民间女子围观,不过少夫人放心,世子爷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从未多看她们一眼……”
  他还没夸完,赵柏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口。
  赵松疑惑地回头。
  赵柏偷偷指了指世子爷那边。
  赵松再看,就见一彩裙小姐带着丫鬟坐在了世子爷那张小桌的对面,正笑盈盈地与世子爷说着什么,而他口中“从未多看旁人一眼”的世子爷,竟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还将他面前盛放烤肉串的盘子推到了彩裙小姐那边。
  赵松脸色涨红,世子爷是没看见少夫人已经下楼了吗,还是拎刺猬没拎够,故意要惹少夫人生气?
  赵松一万个替世子爷担心,可此情此景,他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赵柏突然愤愤道:“那位小姐脸皮真厚,定是她说了什么叫世子爷不好拒绝的话,咱们世子爷脾气最好,必然不愿当众给她难堪!”
  赵松顿时对二弟另眼相看,对,一定是这样。
  魏娆被赵家兄弟急于替陆濯辩解的样子逗笑了,陆濯招不招蜂引不引蝶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觉得礼数上她该下楼与陆濯见面,可此时陆濯身边已经没有了空位,又有热情的美人相陪,魏娆再凑过去,岂不是坏了二人的雅兴?
  重回酒楼也不合适,魏娆想了想,对赵柏道:“你去伺候世子吧,赵松随我先回驿馆。”
  说完,魏娆先往前边走了。
  赵松朝赵柏使个眼色,立即跟了上去。
  赵柏看着少夫人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少夫人现在肯定非常生气!
  赵柏从最近的一座石桥上跑到对岸,再满头大汗地跑到羊肉店前,走向世子爷所在的位置时,赵柏听见那位彩裙小姐在询问世子爷是何方人士,世子爷淡淡一笑,看他一眼,起身道:“小姐慢用,我先失陪。”
  赵柏见了,心领神会地去解下飞墨,跟上已经走到街上的世子爷。
  “爷,您刚刚没瞧见少夫人吗?”赵柏心急地问。
  陆濯扫眼魏娆离开的方向:“看见了,少夫人为何会在酒楼?”
  赵柏就把少夫人偶遇表少爷霍玦的经过告诉了主子。
  陆濯:“这几日少夫人一直在跟着表公子做生意?”
  赵柏:“是啊,少夫人扮作表公子的堂弟,她很少说话,说了就放哑声音,倒从未被人拆穿。”
  说到这点,赵柏真心佩服少夫人,明明是个妖娆艳丽的大美人,扮起男人来竟然天衣无缝,落落大方毫无闺中女子的扭捏羞涩,只是个子矮了些。
  陆濯想到了刚刚见到的魏娆,她平时的男装只是为了行动方便,今日随霍玦近身应酬商人,她不但贴了胡子修了唇形,连衣襟里面都做了手脚,看起来一马平川。
  尽管如此,陆濯还是认为魏娆不该跟着霍玦参加这种应酬,男人们在饭桌上多多少少都会开些不雅的玩笑,她身为女子,避之不及,怎能主动相陪?
  只是陆濯也摸透了魏娆的脾气,喜动不喜静,连老太君的嘱咐都敢阳奉阴违,他亦无可奈何,更不用指望赵松、赵柏都说服她老老实实待在驿馆了。
  “爷,您都看见少夫人了,为何还让那几个女人坐在您身边?”赵柏不解地问,“少夫人一看见您就匆匆离席赶出来见您,您倒好,这次恐怕把少夫人得罪狠了。”
  哪个女子会高兴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说笑?少夫人又是骄纵脾气,前有跑去闲庄让世子爷苦苦求了三回才肯回府,后有当着杨家兄妹的面惩罚戏弄世子爷,赵柏觉得,这次世子爷想要哄好少夫人,肯定要付出大代价。
  陆濯笑道:“店家摆桌子做生意,我总不能拦着不让旁人落座。”
  魏娆才没有急着见他,从她发现自己到她离席下楼,中间至少耽误了两盏茶的功夫,可能是见他一直赖在岸边,才无奈下来见面。
  赵柏替主子后悔:“那她们坐下来的时候,您可以走啊?”
  陆濯闻言,只是笑笑。
  驿馆,魏娆取下假胡子净面,碧桃为她梳头的时候,院子里的小丫鬟通传说世子爷回来了。
  碧桃不禁加快了速度。
  魏娆并不着急,她见了谁与什么人吃的饭,赵柏肯定已经都告诉陆濯了。
  魏娆问心无愧,便不在乎陆濯如何看他,何况他只是她的假夫君。
  梳妆完毕,魏娆来到厅堂,看见陆濯坐在北面的太师椅上,正在喝茶,两个驿馆的小丫鬟站在旁边伺候着。
  看到魏娆,陆濯笑着放下茶碗,朝她走来,仿佛久别的丈夫终于又看到了娇妻。
  魏娆浅笑低眉。
  碧桃使个眼色,带着小丫鬟们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门板合拢的瞬间,陆濯停下脚步。
  此时他距离魏娆只有一步左右,魏娆闻到一丝淡淡的羊膻味儿,定是陆濯从那家羊肉店里染上的。魏娆用帕子掩了掩鼻子,绕过陆濯走到另一张太师椅上,笑着问道:“世子可征够了良兵?”
  陆濯背对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刚没察觉,被她嫌弃后才发现自己身上有羊膻味儿。
  那家羊肉店的东西可谓难吃至极,陆濯点了一份烤肉一碗羊肉汤,尝了一口烤肉,那碗羊肉汤他便尝都不想尝了,就这样,竟然还染上了膻味儿,怪不得正晌午饭馆生意旺盛的时候,他家店无人问津。
  “兵员够了,是不是良兵一个月后才知。”陆濯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外袍,露出里面一层单薄的白色中衣。
  魏娆见了,皱起眉头,别开脸。
  陆濯将手中的外袍丢到空着的太师椅上,看眼魏娆道:“奔波半日,累了,有什么话去次间榻上说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进了次间。
  魏娆坐了一会儿才往里走,挑开帘子,就见陆濯抱了他的被子从内室出来了。
  魏娆便道:“表哥来锦城做生意,此事赵柏已经告诉世子了吧?”
  陆濯:“嗯,表公子远道而来,我已经派赵松去下帖子了,明晚你我做东宴请表公子。”
  表哥商人身份,陆濯贵为英国公世子,不招待表哥旁人也不会议论他失礼,他主动提出宴请,便同时给了魏娆、霍玦体面。
  魏娆替表哥承了他的情:“那就有劳世子破费了。”
  陆濯放好被子,一身中衣坐到椅子上,看着魏娆问:“表公子的生意忙得如何了?”
  魏娆只好坐到他旁边,垂眸道:“带来的货都卖掉了,接下来会进批皮毛。”
  陆濯敲了敲座椅扶手,笑着问:“你也要去?”
  魏娆想去,可她与表哥约定好了,陆濯一回城,她就不能再去找表哥。
  “不了,我表哥很重规矩,你不在我才以枯闷为由央了他答应带上我,现在你回来了,我再去,他该起疑了。”魏娆有意夸赞表哥道,实情本也如此,她不想陆濯误会表哥也是离经叛道之人。
  陆濯笑了笑,她说话倒是有意思,霍玦约束她便是重规矩,他约束她,她恨不得缝上他的嘴。
  “怪我回来太早,坏了姑娘的雅兴。”陆濯偏头,目光惭愧地看着魏娆。
  魏娆却在“雅兴”二字里,听出了陆濯的阴阳怪气。
  她淡淡道:“雅兴不敢当,胡闹罢了。酒足饭饱,我去歇晌了,世子早点休息吧。”
  言罢,魏娆进了内室,关门落拴。
  陆濯看向窗外,末了一笑。
 
 
第71章 
  魏娆每日午睡的时间都差不多,半个时辰便自己醒来了。
  四月午后的阳光已然偏烈,院子里的静悄悄的,小丫鬟们可能都去找地方打盹儿偷懒了。
  魏娆打个哈欠,起床穿上外裳。
  天热了,她身上的中衣也便薄了,陆濯脸皮厚还能当着她的面脱下外袍,魏娆可不会给陆濯占她便宜的机会。
  拨开门栓,魏娆准备叫陆濯搬铺盖进来装样子,她好叫丫鬟们进来伺候,没想到帘子挑开,陆濯竟然还躺在榻上,被子遮在腰间,露出了穿着中衣的上半身。窗外阳光明亮,他朝内而躺,似是被她惊醒,在魏娆诧异的时候,陆濯睁开了眼睛。
  魏娆避开他的视线,看着地面道:“该起来了。”
  她虽衣衫整齐,为了在丫鬟们面前做戏,长发并没有梳起来,略显凌乱的披散在胸前肩膀,如顺滑光亮的乌缎。刚刚睡醒,她脸上残留一抹绯红,让她本就艳丽的姿色增添了无限妩媚与风情,垂着脸站在门口,倒有几分羞媚媚唤夫君入内与她相会的样子。
  陆濯没动:“你要出门?若无事,我想再睡一个时辰。”
  魏娆没事,只是不想闷在屋里,驿馆有片花园,去那边逛逛也好。
  “那你先进来,等会儿只说你困乏,我自己起来就是。”
  陆濯唇角上扬,看着她道:“小别胜新婚,既要做戏,你当比我起得更晚才是。”
  魏娆诧异地朝他看去,什么小别胜新婚?
  陆濯却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魏娆毕竟也看过外祖母送的小册子了,很快就反应过来,粉面涨得通红,甩下帘子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想到自己真的与陆濯在房间里再闷一个时辰,岂不是做坐实了陆濯所说的“小别胜新婚”?
  大白天的,魏娆才不要让人误会她与陆濯“新婚”了一个半时辰!
  想到这里,魏娆重新走出内室,站到陆濯脚边,怒视他道:“起来!”
  陆濯坐起来,被子仍然盖着腿,目光微凉:“你在契书上要求我配合你做戏,我便滴水不漏地陪你做戏,现在你又要反悔?”
  魏娆握拳道:“世子言出必行,我很感激,只是世子自诩君子,当知君子不该白日宣淫,你要演这种戏,便是存心要我背上白日邀宠的污名。”
  陆濯似是听了什么笑话,看着她道:“原来姑娘也会在乎虚名,我还以为虚名在姑娘眼里只是过眼云烟。”
  魏娆顿了顿,道:“我做过的事,别人怎么议论我都问心无愧,我没做过的,污名能少则少。”
  陆濯淡笑:“姑娘不想背负污名,那我该如何?你与那些男人进出商铺酒楼,持续多日,一旦被人认出来,他人如何议论姑娘与我无关,可你我现在是夫妻,你觉得你与各路外男同进同出,旁人会如何议论我?我陆濯的颜面在姑娘眼中当真分文不值?”
  魏娆确实没有考虑过这点。
  因为她觉得她与那些商贾只是一面之缘,以后天各一方,大概再没有机会见面,而且她有乔装打扮,便是哪个商人在京城再次见到她,应该也不敢相认,包括见到她与这些商贾同进同出的锦城百姓。
  不过,从陆濯的角度考虑,他确实该担心被人议论妻子给他戴了绿帽,笑他是绿王八。
  “是我思虑不周,给世子添麻烦了。”魏娆坦然赔罪道。
  陆濯瞳孔微缩,他已经习惯魏娆与他针锋相对了,今日怎么?
  魏娆沉默片刻,忽然朝他笑了笑:“不瞒世子,我当初答应为你冲喜,是想借你们陆家的权势让那位忌惮,可你我性情不合,我的行事做派与贵府的家风也颇多不合,强占着世子妻子的名分,我自己束手束脚,也给世子与国公府添了不少麻烦。这样吧,等你我回京,咱们立即和离,从此我做什么都与世子、陆家都再不相干。”
  魏娆不想嫁人了。
  假丈夫会嫌她这个嫌她那个,真丈夫大概也一样。
  魏娆喜欢骑马,喜欢狩猎,喜欢京城外面的各种奇谈趣事。
  祖母、外祖母都希望她能嫁入高门,嫁一个能让太后娘娘忌惮的人家,可就在刚刚,魏娆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她过得好,所以太后看她不顺眼,想方设法地要害她,那她可以过得不好啊,等她与陆濯和离的时候,京城肯定会各种冷嘲热讽,到时候魏娆就假装承受不住,离开京城去投奔姨父姨母。
  何必再听商人们高谈阔论?魏娆决定自己亲自南来北往走一趟,姨母会跟着姨父出行做生意,表哥也在四处做生意,魏娆跟着姨母跟着表哥都可以。她做她喜欢的事情,随便别人怎么想,嫌弃她会连累夫家的名声,她不嫁总可以了吧?
  就像束缚在身上的一道枷锁终于崩断了,魏娆豁然开朗,就连陆濯阴沉的脸,她都觉得俊美无比。陆濯,英国公世子,本就是个俊美无双的男人,两人无仇无怨,只因为硬绑在了一起才互不待见,只要关系解除,便只是一对儿路人!
  “世子意下如何?”魏娆笑着问。
  陆濯放在右侧的手,紧紧地抓紧了身下的被子,盯着魏娆道:“说冲喜就冲喜,说和离就和离,婚事对你来说只是儿戏?”
  魏娆心平气和:“儿戏算不上,有利可图便为之,无利可图便算了,现在我觉得与世子和离对我更好,所以想提前终止协议。”
  陆濯的脸色绝对不是好看:“我才向皇上求了旨意陪你去探望丽贵人,回京你我便和离,皇上会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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