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一会儿后,连忙要冲上来。
可他们才迈了一步,只见那女子又将手中拎着的手臂往后折了折,阮衡的叫声又惨烈了几分。她目光锐利,淡淡道:“谁再上前一步,我保准,这位公子的胳膊会废掉。”
“有话好好说,你……你快松手……我的胳膊……啊……”
阮衡气喘吁吁地求饶。
“公子想好了,可还要抢我的画不可?”
“不了,不了,都是误会,误会。”
温娇施舍一般垂眸看了他一眼,心中琢磨了下,姓阮的京中有几人。
她慢慢松手,退开两步,神色平静地说:“既是误会,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
阮衡揉着快要断掉的胳膊,龇牙咧嘴地喊道:“给我拦住了!”他那两个随从立刻分散开,警惕而凶狠地盯着她。
温娇神色不变,将手中的捧着的木盒交给身后的春箩抱着。
阮衡上下打量她:“好啊,看不出来,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你以为,今日你还能那么轻松的走了?”
温娇嘴角含着浅笑:“那公子想要如何?”
她就这样俏生生的立在那儿,笑靥如花,柔弱得仿佛能叫人轻易就能攥在手心。
阮衡为色所迷,仿佛瞬间忘记了方才所受之辱。
“我父亲官任兵部尚书,只要你从了我,我可纳你为贵妾。”阮衡声音微微有些激动,“自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今日之事,更是一笔勾销!”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温娇微微偏头,唇边笑意更深了:“公子欲纳我为贵妾?那兴许要去问下永安王府的意思了。”
阮衡微微一震,可旋即又想到,她刚才不是才和永安王世子抢夺了《春山戏雀图》么?
这小妮子必然是在诓他!
阮衡哼笑一声:“你少来这套,这么跟你说罢。今日,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惹到了小爷我了,不从,也得从。”
他喊了一声“上”,那两个随从立刻摩拳擦掌地要按上来。
可他们还未靠近温娇,竟觉膝间一痛,竟抱着脚在地上痛呼着打起滚来。
不止阮衡愣住了,就连温娇也微微一怔。
一道凉薄到让人心生寒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知阮大人,可有兴趣知道阮公子平素作为?”
阮衡抬头一看,脸色瞬间发青:“世子,怎么你也在这儿?这……这是误会。此女子,是我家偷跑出来的妾侍……”
他话还未说话,只见江云翊慢慢踱步上来,走到温娇身边,转头看向她:“哦?我怎不知,表妹何时与你阮家有婚约?”
他眸光沉郁,似能直透人心。
温娇心头突突直跳,微微咬住下唇,转开了脸。
这回轮到阮衡傻眼了,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憋了几个字:“啊……这、这姑娘原来竟是世子的表妹……我、我许是看岔了眼……”
他胡乱踢了地上还滚着的两个随从一眼,喝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匆匆跟江云翊拱了下手,飞快转身跑了。
花园之中,又慢慢恢复了寂静。
江云翊转身面向温娇,目光如有温度般地落在她身上,似有话想问,诸如你竟然会武?跟谁学的?为何隐瞒不说,诸如此类的。
但他沉默半晌,却什么都没问。
许是为了上回的事,温娇如今见着他还有些尴尬,竟也忘记了跟他行礼。
江云翊扫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春箩,冷声道:“日后出门,给姑娘备好帷帽。”
春箩怕极了他,哆哆嗦嗦地应:“……是。”
他眉尖轻蹙,又看温娇一眼,扬声道:“李严,护送姑娘回府。”
吩咐完这句,他大步往前走远了。
自始至终,两人没有一句交流。
温娇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抿紧红唇。
*
江云翊回到包厢后,脸上还有些不好。
陆行安正百无聊赖地叼了颗葡萄咬在嘴里,见他回来了,便问:“怎去了那么久?”顿了下,仔细可能了眼他的神色,放下葡萄,“怎么了?黑着个脸,谁惹你不快了?”
他们惯来交好,也是没什么可瞒的。
江云翊三言两句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陆行安听了,微微睁大眼:“阮衡这不怕死的,真是色心不死啊,竟还把手动到了永安王府头上,他想什么呢?他老子这顶乌纱帽保得是在不易啊,要是知道了,不得打死他?”
江云翊靠在椅子上,声音淡淡的:“是该敲打一下。”
陆行安鲜少见他这般情绪外露,知道阮家这个纨绔儿子是彻底将江云翊惹怒了。
他一边替他们默哀,一边心思急转,笑着打趣道:“说来说去,你哪个表妹啊?我怎么没见过。”
喝了一口茶,江云翊拇指摩挲着光滑的杯沿,“温家的。”
他只吐出了三个字,却如惊天炸雷一般,将陆行安炸得蹦了起来:“温首辅家的?!你那个未婚妻?!”
江云翊抬眸看他,蹙眉,纠正:“不是未婚妻。”
“哦,对对对……”陆行安坐下来,“她怎么在这儿?”
江云翊沉默。
陆行安看着他的脸,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方才天字二号房里的人,不会就是她吧?”
江云翊还是沉默,漫不经心地摆弄他的茶杯。
“我就知道!”陆行安一拍桌子,长叹道,“算了算了,再另想给老祖宗备什么生辰贺礼罢。”
他屁股抵着椅子往江云翊身边挪动,咯吱咯吱刺耳的摩擦声,让江云翊眉头紧蹙,恨不得一脚将人踹开。
陆行安挨近他,小声笑道:“……怎么着?有点意思?”
江云翊淡淡看他一眼,一副你想太多的模样,“之前闹了些不快,赔偿她的。”
陆行安还想再问,江云翊却是不肯再说了。
他心里想,嘴上说着不是未婚妻,绝无瓜葛,可他这护着的姿势,哪个倒霉蛋儿敢跟他抢啊?
*
陆行安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倒霉蛋儿就是他自己。
永安王府寿宴当日,热闹非凡。
他被母亲喊来的人叫进院子里时,见了老太太,刚开始还嘴甜地说了一串贺词,哄得老太太高兴不已,直夸他好。
可下一刻,老太太喊了他身边的姑娘上前见礼,他惊艳之下,有些挪不开眼。
直至老太太慈爱地拉着那姑娘的手,笑道:“这是温大人家的千金,和我家也是有些渊源的。明哥儿的腿疾能好,也是多亏了她引荐了骆神医。这丫头性子好,陪我这老婆子许久,体贴又细致,真真儿是长进了我心窝里。”她像是满意得不得了,又转过头对温娇道,“他比你翊表哥还要长些年岁,你便喊他行安哥哥罢。”
“……”
陆行安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不像江云翊,至今没有成婚。
他是娶过一任妻子的,膝下还留有一子,只是他前妻身子虚弱,很早就病逝了。
他母亲自然是想为他再娶一位娘子回家的。
这续弦的要求,其实可以低些,他也是一早就同他母亲这样说的。
可这手也不能往江云翊头上伸啊……
陆行安哭笑不得,坐在椅子上,简直如坐针毡。
他招来随身侍从,附耳说了几句,那侍从连忙悄悄退了出去。
下半场,他就再也不敢将目光往温娇身上放了。
长辈们,大抵都是看出他回避的态度。
更别提,温娇如此心细敏感之人。
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老太太心善,一门心思,是想为她谋个好亲事。
若要论起来,晋国公府的续弦,以她如今的身份,是她高攀了。
老太太着实花了不少力气,同孙氏也讲了好些话。甚至……还为他们温家作保,太后那儿,她去疏通之类的。
温娇实在是感动,不敢拂逆她的好意,这才安安静静地待在这儿,老太太说做什么,便做什么。
陆行安如今没看上她,也好,否则不知会欠着老太太多大的恩情在……
她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一堆女人在,永远是不缺话题的。
气氛也算其乐融融。
晋国公府的大夫人孙氏,也就是陆行安的母亲,悄悄掐了他一把,笑着对老太太说:“行安的箫吹奏得还算样子,赶着今日老太太寿辰,又离开席还有段时日,不若吹奏一段如何?”
老太太微笑着颔首。
傅氏坐在一旁,很是懂时机地应和道:“有箫无琴,总是缺些什么。娇姐儿,你的琴艺我可是知道的,不如,同你行安哥哥一起,为老太太献奏一曲,如何?”
温娇还未来得及应答,却听下人来禀,世子过来了。
第18章 配合 脸颊热度一度攀升,温娇有些讶然……
陆行安眼睛一亮,满脸期盼地望着门口,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不止他在看,这满屋子的女眷也都停了下来,随着脚步声近,那人神雕玉琢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芝兰玉树,风度翩翩,这些词儿就算全都砸在他身上,也是不够用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带着光的,样貌、能力,乃至于家世,样样皆是出众。
老太太心中满是骄傲。
等江云翊见了礼,便笑道:“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父亲不是在前头招待宾客,你没陪着?”
江云翊嘴角带着浅笑,融化了些许疏冷的气质:“戏台子快搭好了,我跑一趟腿儿,来问问祖母,可还有什么想听的戏没有?”
他这话其实问早了,等宾客都到齐了,老太太还要到前头接受大伙儿的贺拜,跟着才是听戏打发时间。
“不急。”老太太招呼他坐下,“她们呀,正哄着行安和娇姐儿为我合奏一曲。”
江云翊浅淡的双眸瞥向陆行安。
……这是什么眼神。
陆行安心头一紧,连忙摆手笑道:“老太太实在抬举我了,我吹箫自娱自乐还行,在您这儿,可不敢卖弄。眼下,更是有高手在场,那我更是不敢献丑了。”他挤眉弄眼地暗示这个“高人”是江云翊。
大家伙儿都被他这俏皮模样给弄笑了。
老太太晒然一笑,她看了一眼自家清冷寡言的孙儿,想着他怕是不愿意的。
她正要圆话,将此事掀过去。
怎料江云翊与她目光接触之时,却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老太太今日是寿星,孙儿无敢不从。”他微微偏头,嘱咐下人,“去将我的玉箫取来。”
温娇攥了攥手,飞快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中万般不愿。
他和她的名字但凡排在一块儿,不管是好事坏事,便如那八百里疾风,传讯快得遍地皆留痕。
可眼下,哪儿还有她拒绝的余地?
下人们很快取来了玉箫,还特意从大公子江霁明那里借来了他珍爱的绿倚琴。
两人外貌皆是出众,站在一块儿堪称赏心悦目。
白皙的指尖轻抚琴弦,温娇乌睫微垂,专注地拨弄琴弦,没有往江云翊的方向看一眼。可老太太却注意到了,江云翊吹奏玉箫之时,可有两回将视线落了温家女孩儿身上。
流水曲觞,琴瑟和鸣。
听得人入了神,直至一曲终了,仍觉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掌声不绝于耳,他们这曲合奏,获得了满堂喝彩。
老太太笑赞道:“不该让你们合奏的,这一首仙曲听得我未饮人先醉,恨不得一直听下去,连待会儿的戏都无心观看了。尤其是娇姐儿,我还是头一次听你弹琴,没想到竟弹奏得如此出色。你表舅母,果然没骗我。”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附和。
温娇脸颊微红,行礼之后,柔声道:“老太太谬赞了,主要是翊表哥的箫声清幽婉转,将此曲的意境都描绘了出来。我若是一人弹奏,是绝没有这样的效果的。”
江云翊侧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不必自谦,你确实弹得很好。”
他嫌少夸人,这句话中绝对是真心的。
脸颊热度一度攀升,温娇有些讶然地转头看他,很快,却在老太太的视线下,颇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
“……多谢翊表哥夸奖。”
*
一众女眷在场,是不宜多留的。
江云翊带着陆行安先走了。
路上,陆行安笑得很是讨打,用肩膀抵了下身边人:“如何?我识趣儿吧?刚被我母亲坑进来,我就赶忙叫人去通知你了。这兄弟,做得没话说了吧?”
江云翊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以为,是你该感激我。”
陆行安叫道:“我感激你?江无咎,你可讲理?”
无咎是江云翊的字。
相比于陆行安的跳脚,江云翊显得很是风淡云轻:“你们不合适。”
这话引来陆行安啧啧砸嘴,一面笑一面摇头:“这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你怎也不找个好点儿的借口?我看就你一个人觉得不合适,其他人,如我母亲,如你祖母,可都是觉得合适极了。”
“温大人视她如珠如宝,是绝不会将她嫁给一个家中美妾如云的人家的。”江云翊脚步一顿,眸光微动,蓦然想起她柔柔弱弱,却又心高气傲的模样,“她……应也是不愿的。”
他有三房美娇妾,确也没错,可怎么样也算不上“如云”罢?
两人走过拐角,陆行安正要辩驳两句,却就前头一个人影急匆匆地撞了上来。
地上哗啦啦掉了一堆画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