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覃爸覃妈已经睡了。原先老两口还强撑着跟她一个作息,后来大约看着覃莳自觉又刻苦,他们强撑在那除了增加点噪音外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就干脆早点睡了。
这个点,覃莳想不出什么人会给她电话,估计是境外诈骗团伙忘记了时差,这会儿正在紧锣密鼓加班加点的挣奖金,所以覃莳在回屋前还淡定的去了趟厕所。
等她磨磨蹭蹭回到房间的时候刚好看见了电话落幕后的屏幕熄灭,熄灭的屏幕上最后显示着:陆哲,3个未接电话。
不是境外诈骗,覃莳还有点意外。从一脑袋的字母里扒了扒,想起今天下午送过一次温暖,又不那么意外了。
抢在覃莳拨号的前一秒,陆哲再次打了过来,覃莳接起免去寒暄,直接道:“生日快乐!”
她的声音招摇在这静谧夜色里,像五彩斑斓的泡泡摇摇乘风而上。心头如绵软的羽毛轻轻拂过,陆哲的声音放得很轻,语气却微微的扬起。他仿佛在笑,又仿佛是被那夜风吹淡了字里行间的沉郁气息。他问:“要不要一起吃个蛋糕?”
覃莳以为吃的是她的那个蛋糕,结果并不是。
还挺遗憾,她的那个蛋糕看着比这个好吃。
不过想想也能知道,此时的陆哲刚下飞机不久,还没来得及赶回去。
这个陆哲随手买的蛋糕挺大,其实他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覃莳抬头看看不远处的一家高楼上的灯光流影,扬眉笑道:“我们去那里?”
年前的城市广场,每晚都有好几场灯光秀,即使这么晚了,还有些活力四射的孩子没有睡。
覃莳坐在那里切蛋糕,好些孩子过来排队,还有好些被家长拉着不许过来,覃莳觉得,主要是陆哲看起来气压太低不苟言笑,太像个坏人。
排队的小孩,每人能领一块小小的蛋糕,但作为交换,要对陆大佬说一句:“生日快乐。”
陆哲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有个特别小的孩子朝他撇撇嘴站那半天没出声,陆哲就伸手捏捏那孩子的脸颊肉,还是把蛋糕递了过去。
这是一件特别无聊的事。
每个祝福他的人都不是真心向他祝福,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但小小的孩子表情各异,看着好笑又好气,还有旁边发现吃完蛋糕并没有被药倒的被大人们拉住的孩子在蠢蠢欲动,陆哲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就柔软起来。
再大的蛋糕也经不起群众的瓜分,蛋糕很快就只剩了两小块。
覃莳分别装好,一份给陆哲,一份自己留着。
然而,这个时候,旁边瞅了最久但家长一直不让来领的小孩终于委屈巴巴的哭了起来。嚎啕大哭的喊:“我要吃,我要吃。”
看到覃莳自己准备要吃,小孩的家长更不好意思,拽着孩子要走。小孩嚎啕得更大声,委屈极了。他来得最早,眼巴巴的看着一直没吃上,心里特别难过。
覃莳看看小孩,又看看自己那份还没开动的,没多想便将那小小的一份递给了孩子的家长。
家长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接了下来。
覃莳坐下来收拾蛋糕盒,陆哲递来个勺子,覃莳便不客气的分了他那份小的,最后似乎她吃得比陆哲还多。
扔了垃圾,广场旁大厦的灯火一瞬间熄灭。
覃莳吓了一跳,哪知道广场倏地一下重新亮了起来,滨海的浅滩上突然升起了上百架的无人机,舞动排列出不同的图案字体,大约是在为大年夜的庆典彩排。
乍然腾升的游动灯火里,陆哲轻轻叫了声:“覃莳。”
他的那声轻唤,被广场上人群的骤然惊呼掩盖,但覃莳仍然在这呼呼风声里分辨出了陆哲的声音。
她抬起头,他正低眉垂头望着她。因那游动灯火的闪亮照进他的眸子里,他那清淡眼眸在这一瞬间像是倒映了星河灿烂。
他微微低下头,广场内喧嚣渐落。
点滴的光落在这路灯昏黄的广场上,像噪点繁多的老照片,模糊了人影的轮廓。
察觉到风声渐低温度渐暖,覃莳目光微闪,半退一步道:“我……”
她想说,她得找地方蹲一蹲。将近凌晨,她得找一个寂静无人的地方,暂且避过路人的视线。
然而她的退却仿佛一点星火,倏然燃起了躁烈的森林。她半步退后,还没来得及说出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就被他按住双肩,俯身靠上前来。
半步退却,燃尽了他最后的理智。
那些他原本筹谋的静待时机徐徐图谋,全部化成了青烟随风而逝。理智寸寸断裂,他便更清晰的想起了他近来所有的示弱和伪装。
和谐的相处,建立在伪装之上,所以她的停留和微笑,其实并不是给予真正的他。
即使有一天,她真的向他伸出手来,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他。
一手按住那瘦削的肩,一只手强硬地抚住了她的发。焦躁的火使得他眼尾渐红,完全不同于第一次的清浅触碰,这一次仿佛攻城略地寸寸掠取碾压。
每一感觉到推挡,他便更紧几分,她每一退却欲言,他便更肆意几分,直到……
覃莳错过了最后这半分钟的准备时间。
凌晨12点。
攻略系统解绑冷却。
稀薄蒸腾的唇息中,覃莳骤然晕了过去。
第101章 怎么这么信任他?
按照姚枫的说法, 陆哲算是骑着火箭从八班到了四班。虽然是吊着尾灯进的四班,那也还是跨越了山和大河,实现了从常年垫底状态到挤入中流的磅礴大川。
这话说得实在。
拔尖和垫底都不容易, 中流汹涌, 汇成一股大川。
覃莳的性格其实挺咸鱼,热血上头的时候会一马当先勇字当头, 可更多的时候觉得差不多就行。比如学习,穿书之前小咸鱼覃莳一贯差不多就行,不会吊尾灯, 但也绝不可能来个王炸, 是那种很容易会被人说“你要是再加油加油一定更好”的松弛状态。
然而现在, 为了睡一个囫囵觉,覃莳不得不顶着黑眼圈埋头苦干。
学业很重,但也扛不住这样的头悬梁锥刺股, 何况覃莳的脑子又不差。刷题刷到生无可恋,有些题目换汤不换药极为令人郁闷,有些题目还懂得互相生个娃合成合成, 就还有点趣味。
新的一年,知识竞赛的选拔又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但跟去年不一样,今年领导不准备自找麻烦, 又恢复了小班级推荐的做法。
覃莳自然不在推荐名单之内,虽然她今年的学习成绩够好。
所以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革命搞得再好,身体不好也没人敢推你上前线。
去年建中止步于省赛,原因很多,但运气不好也是一个方面。秦鹏说, 伍老师的结案陈词第一条,就是抢答小能手下场了。
抢不到,自然连挣分的机会也没有。
然而今年,覃莳依然爱莫能助。
攻略系统冷却了好几个月,依然没有启动的架势。
更糟糕的是,从绑定攻略系统开始出现的跟主系统的信号断裂,直到攻略系统解绑后,依然没有恢复。
换句话来说,现在这种状态才叫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让小系统带话去威胁一二都不行了,离生命的尽头真正的只有9分距离。
时间不快不慢的过,覃莳这种就叫得过且过。
偶尔或不偶尔的时候撞见陆哲,会尬尬的简单聊上几句,然后努力温良的他会比覃莳显得更手足无措。
他好像能将覃莳的状态看得很清楚,就像很多次他突然汹涌而起的情绪其实每次都正好对在她的健康状态,所以那夜他将她死死抵住的那次,她几乎可以想象出来自己突然气窒昏厥的刹那,他定然是茫然且震惊的。
覃莳不知道是攻略系统解绑的关系,还是那个令人窒息让人头脑宕机的仿佛烈焰过境的亲吻才导致了她长达两天的昏迷。
依然是什么问题也检查不出来,但很明显的,她的昏迷时间比上次要翻了一个倍。
老医生的告诫车轱辘一样来回滚了很多遍,他说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医学未能解释的病症,但无法解释并不代表无迹可寻。也就是说,虽然看着检查单好像没有什么事情,但覃莳的身体情况可能不太好,平日里一定要慎之又慎。
昏迷的时间翻倍延长,不是一个好兆头。
老医生面无表情的询问,两次昏迷之前,覃莳有没有做过什么刺激到心脏或者血压的事情。
第一次,因为洪岭那群傻子的阻挡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事情,覃莳可以不认。
但第二次血压上窜,小心脏大约扛不住倒是真的。
也就是说,在没有办法重归健康状态之前,再来一次,覃莳还得晕。
覃莳不知道陆哲是不是知道了,也不知道老医生跟他说的有多具体多详细。反正这人现在看着她就是一副小心翼翼欲言又止三缄其口尬里尬气的样子,覃莳本来还想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结果被感染,两人一对上眼就尬气蔓延,连纯路人都能看出不太对劲。
但每天八点半后,长达半小时大约沉默状态更多的连线解题时间,是固定的。
不见面不对上眼有正经事可做的时候,尬气略止,两人说话的状态要略微好一些。
其实半个小时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被中流砥柱阻挡了数次前进脚步的陆哲,不得不请来了私教,都是响当当的补习界天王天后,拥有丰富的补习经验,然而高二的最后一次考试,他离二班的尾车还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时间是这世上最公平的丈量标准。他辜负了那么多的时光,也就必然需要更多更多的努力来抵偿。
四班跟覃莳在一个楼层,路过四班的时候覃莳总会特意看一看。陆哲的眼眸时常低着,手里转着笔沉着眉眼看向桌上练习册的时候,模样很专注很认真。
因他的努力不断进账的越累越多的积分更明显的佐证了他积极向上的迫切心情,然而有一点覃莳不太明白,早年小系统帮忙列出的那份反派名单上的人名正在有序的不断的消失,但帮助他们从反派名单上消失的陆哲,名字却仍然十分醒目岿然不动。
攻略系统下线后,帮忙做过好几次任务的陆哲后来又曾尬里尬气的问过覃莳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当然还有,这本书里大反派不多,小反派还有好些。
然而没有系统,覃莳也不知道他们的出场顺序是什么,只好按照早前0318曾经写给她的一份反派名单抄了一份。
边抄的时候,0318还纠纠结结的说了她一句:【怎么这么信任他?】
一份名单,除了他、岳致、吴珣以及他之前帮过的那三个,还剩下七八个人,覃莳都给抄上了。
陆哲拿了名单,眼眸扫过微微的凝了凝,就像第一次覃莳拜托他的时候一样,眼里明明浮光涌动,看起来有很多的话想问,可是最终只说了一个好字。
简略的答复,是极为干脆的承诺。
覃莳就觉得,他确实是值得信赖的。
虽然0318的光标都快把那张他自己列出来的反派名单戳成了个洞。小系统声嘶力竭道:【看看,看看,他自己还是个反派呢!】
这份名单上,第一个消失的名字是赵潜。
他的名字消失后覃莳有问过陆哲这人的近况,陆哲当时回答的挺简单:“他和他妹妹有了个家,也都上学了。”
他很少聊他自己的事情,对于这些人的情况也有些讳莫如深的意思。大约是他们不太好的处境勾起了他自己那些不太好的记忆,也大约是他不太喜欢和覃莳谈论这些旧时的人和事。
覃莳也知趣,点到为止,不再多谈。
陆哲的那句“他和他妹妹有了个家,也都上学了”其实很好理解。赵潜结束了天涯海角的飘零,终于安定下来。大约也是因为这份安定,才改变了他原本那条戾气横生的道路。
然而,明明已经解除黑化危机努力学习积极生活还会抽空帮忙她去导人向上的陆哲,为什么名字依然坚如磐石一动不动的显现在反派名单上?
又一年冬日来临,没了系统加持,尚且倒欠□□千分的覃莳早早的裹紧了大衣。
早出晚归暴露在寒风里的时候,她还会记得带上两层口罩,毕竟真要是咳喘起来,她自己也会难受得不行。
进了包厢,取下口罩,覃莳发现张楚楚跟李阙几个玩骰子正玩得风声水起,姚枫踮着脚挂在陈承的脖子上唠嗑,陈承从裤袋里摸了摸,摸出一角烟盒,大约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重新塞了回去。
覃莳进来的时候,张莹滢正在大门不远的岛台旁嗑瓜子。这包厢共有四个房间,进门的像个大客厅,有长短沙发和一人高的挂壁电视,侧靠墙的位置有个长长的中岛台,此时只布了不到一半的位置,摆放了些瓜果、零食和小甜点。
里头进去是一间放了两张足能坐下二十人的小餐厅,上头挂着个剔透华丽的水晶吊灯,落了一室灿灿的白光。
再进去是间棋牌室,各色牌桌麻将机、桌球台、卡牌台,另还有几张覃莳也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桌子,张莹滢帮忙覃莳推开了最里间的那扇门,撕裂五音的歌声中,有个人正沉默坐在开门就能看见的位置,拉着脸斜睨着眼神情来不及转换,用一双冰冷漠然的眼挑了覃莳一下。
覃莳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不失礼貌的抬手冲今日的陆寿星道了声:“生日快乐!”
人本有千面,看惯了陆哲温吞良善的模样,覃莳对他偶尔流露出的本色表情,其实也没什么不适。
说实话,这人要是真的良善了,名字还能挂在那反派名单上?
有时候覃莳想,大约是因为他曾经历一世风雪,带着沧桑记忆如今重踏大道,虽然路程改变风雪消解,但千疮百孔的记忆仍无法被瞬间抹平,所以他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会掩盖戾气,但那戾气却大约只能压制,无法被彻底消解。
被人群裹挟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减少,尴尬被削减得很低。
被张楚楚拉来凑桌,麻将机哗啦啦的洗着牌,陆哲就拉了个凳子在覃莳旁边坐了下来,张莹滢吐吐舌头挪了挪,挪到了张楚楚旁边。
覃莳侧头问陆哲:“是买马吗?”
陆哲眉眼舒朗,说:“好。”
覃莳悠悠起身道:“那我们换个座。”她主要怕她沉迷国粹情绪激动,甩牌甩得太潇洒太有气势,一不小心撅在了麻将桌上。
张楚楚不干:“不准换!”
陆哲和孙知年的气场有些地方非常相似,张楚楚坚决不让陆哲上桌,因为惨痛的经验告诉张楚楚,跟这种人打对家,除了落花流水片甲不剩,基本上没有啥别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