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呈应了声,叫了搬了放在了魏之杳的边上,看得太皇太后眉头又是一跳。
薛景呈坐下来,先和温氏打了个招呼,“姨母。”
十八.九岁的少年生的清瘦修长,英俊贵气,笑起来时,那双狐狸眼似会说话般,勾的人心痒痒。
温氏听过薛景呈在京都的名声,暴戾阴鸷,冷血无情,传出去能令小儿啼哭,可眼前的少年却生就一副顶好的好皮相,和传闻大相径庭。
她不自觉的便多了些好印象,笑着点了点头,“景呈。”
薛景呈又说了几句好话,把温氏逗得眉开眼笑。
魏之杳目瞪口呆。
薛景呈瞧见她的模样,挑眉笑了,“怎么?”
她撇撇嘴没说话,低着头吃酒。
“少喝点。”薛景呈叮嘱了一句,懒散的往后一靠把玩着酒杯,从头到尾,没和薛容筠打过一声招呼。
薛容筠也不在意,微啧了声。
这姐弟俩喜好还真是一样,都偏爱这种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薛容筠垂下眸。
薛锦意可从未给他送过礼物,真是一点也不乖。
宴会持续到晚间才散去,魏之杳和温氏往昭阳大长公主府的马车行去。
昭阳大长公主因着身体原因早早就回府了,还剩下一辆马车停在这。
魏宏远忍不住喊,“温氏。”
在宴会上,他看着温氏被诸多夫人围在中间,看着那些大臣谈论温氏,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赞美。
这一切,和他想的都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和离后的温氏应当憔悴疲惫,应当被人所孤立才是,可她不仅比之前还美,还受到了那么多人的追捧。
他看着他们看温氏,恨不得将他们眼珠挖下来。
那是他的妻子,他一双儿女的母亲!
“宁安侯。”温氏只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寻常,“我如今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侯爷还是称我为安阳县主比较好。”
魏宏远握紧了手,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心中愈发不甘,“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做出这番姿态给我看是不是?”
他不信!
数十年夫妻,温氏会一点感觉没有。
温氏笑出了声,“侯爷指的是什么?”
“侯爷是觉得没看到我狼狈的样子觉得失望了?”
她眼睛明亮,魏宏远忽然觉得有些心虚,避开了她的视线。
温氏太了解他了,看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是什么想法,转过身就走。
多看他一眼,都会让她觉得恶心。
她唯一后悔的是没早提出和离,在侯府里不仅委屈了她,也委屈了姣姣。
魏宏远又将视线转移到魏之杳身上,犹豫了会儿喊她,“杳杳。”
魏之杳步子一顿,神色有些恍惚。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可现在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平静的像是从未听过这句话。
迟来的爱比草还轻贱!
她没搭理,挽着温氏离开。
“魏之杳!”魏宏远面上有些挂不住,厉声道:“我是你父亲,你便是这般态度?”
“宁安侯想在宫里闹出什么笑话来?”
浓浓的夜色中,路时昌和路嘉许从宫中走来,冷月洒了一地银白。
魏宏远面色有几分难看,“这是本侯的家事,好像和镇国公无关吧。”
路时昌神色淡淡,“自然与我无关,我只是提醒侯爷,别在宫里闹笑话给人看。”
他顿了顿,掀唇笑了,“这些日子来,宁安侯给大家带来的谈资可不少。”
魏宏远被气的噎了下,“你……”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对的,若是再闹出点事,恐怕宁安侯府就要被人笑话死。
他甩了袖子转身离开。
温氏欠了欠身,“多谢镇国公。”
“不必客气。”路时昌轻声说了句,目光落在魏之杳身上,颔首点头,“六姑娘品性教养很好。”
这话便是在回应刚刚魏宏远的话。
他觉得魏之杳很好。
温氏素来骄傲这个女儿,见他真心夸赞,眼里多了几分笑,连带着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嗯。”
“快回去罢。”路时昌闻到她身上淡薄的酒味,叮嘱:“让人煮点醒酒汤。”
他语气温和,带着些关切。
温氏心里有几分古怪,不过也没说什么,和他欠了欠身往马车行去。
回了昭阳大长公主府,下人们早早备了醒酒汤,两人都喝了点,让人伺候着洗漱后睡了。
第二日魏之杳起来时,已经是晌午。
在昭阳大长公主府不用请安,也没人来喊,又是春日,惫懒的很。
魏之杳陪着两人用了点午饭,在园内走了会儿,让人将梅花枪带上,坐了马车去镇北王府。
“我找薛景呈。”
“六姑娘”门口的小厮认得她,苦着脸道:“世子爷一早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您若是有什么事不妨交代我,等世子回来我再告诉他。”
第32章
魏之杳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将梅花枪给他,带着春花秋月往回走。
“砰!”
马车行驶到一半,猛地停下来。
车夫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姑娘,路被人堵住了过不去。”
魏之杳瞥了一眼,“去瞧瞧。”
春花掀开帘子扫了一眼,压低声回道:“姑娘,是世子。”
魏之杳愣了下,掀开窗帘往外看,正对上一双漂亮冷清的狐狸眼。
薛景呈。
薛景呈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嘴唇微微动了动,问:“回去说?”
即便在喧闹的街市,魏之杳还是听懂了他的话。
她想了想点点头,吩咐车夫调转方向,往镇北王府的方向行去。
薛景呈才又揉了揉眉心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马车速度不快,魏之杳到的时候,薛景呈已经在门口等她了,他手中牵着一匹雄姿勃勃的赤马,和他张扬肆意的性格倒是挺配。
魏之杳忍不住弯了弯唇。
瞧见她走近,薛景呈眼底倦意散去几分,领着她往府内走,“我先去洗漱,等会再过来。”
“好。”魏之杳应了一声,坐在大厅里等他。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及时送来一碟碟精致的点心,还有许多从未见过的吃食。
“这些吃食都是世子派人请回来大厨们做的。”丫鬟看她在看点心,笑着解释了一句:“那些大厨都是从外边请来的,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呢,您尝尝看。”
魏之杳捏了几个糕点尝。
不同于京都的吃食,花样也多,别有一般风味。
过了会儿,薛景呈换了身衣裳出来,他穿了件檀色长袍,衬得身形清瘦修长,因着唇角勾了笑意,便柔和了眉眼的冷戾。
“味道可好?”
魏之杳点点头,抿了口茶水。
薛景呈眼里带了几分促狭的笑,“今儿个怎么想到来找我?”
能让她主动一回不容易,因此他刚从徐州回来,得到小厮的汇报便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你生辰啊。”魏之杳白他一眼,招招手让秋月将梅花枪送上来,笑嘻嘻的问:“你瞧瞧可喜欢,特意让人定制的。”
薛景呈身子僵直,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抬头,惊愕,“你…你说什么?”
他嗓音沙哑,语气里含着浓浓的不确定,又有一些隐晦的期盼。
或许…没听错呢。
“送你的生辰礼。”魏之杳将装着梅花枪的礼盒往他面前推了推,“看看喜不喜欢。”
这一下,薛景呈听清楚了。
这是送给他的生辰礼,魏之杳亲手挑的。
他慌忙的拿过来,有几分急促像是怕被人抢了一样。
魏之杳有些好奇,“不看看?”
薛景呈哑声道:“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直直的盯着她,像是要将她铭刻进自己的心里一样,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很难再轻易放过她。
像是偷吃糖的小孩,尝到了一丝甜意,便忍不住占为己有。
他以为,她不会记得他生辰。
毕竟,他从前那般招她不喜,实属正常。
可小姑娘却悄悄的给他来了一个大惊喜,惊喜到他心尖都在忍不住发颤。
“我以为…”薛景呈说到一半又沉默下去,从身后拿出一个首饰盒递给她,“送你的。”
太多的情绪无法宣泄出口,他只能忍着。
魏之杳忍不住笑,“这是你的生辰送我礼物做什么?”
“你打开看看。”
魏之杳打开首饰盒,里面躺着一根银簪,用繁琐的工艺制成,牡丹花栩栩如生,衔着温润如玉的珍珠,细碎的流苏在日光下褶褶生辉。
“我以为你不会记得。”薛景呈抿着唇,轻声道:“我想着若是送了你,你日后兴许能记住呢。”
魏之杳心尖颤了颤。
他嗓音低哑,没了平日的意气风发,这般反差,教人忍不住心疼。
“我记着呢。”她抿着唇又重复了一遍,“我记得。”
“生辰快乐。”
薛景呈眉眼染了笑意,又恢复了往日风采,冲春花秋月道:“把簪子给你们家姑娘收起来,”
春花看了一眼魏之杳,小心翼翼的将首饰盒收好。
光从繁琐细致的工艺上就能看出,这根银簪绝对价值不菲。
也就世子爷,能把这般好东西送与姑娘做礼物。
换成旁人,怕是舍不得呢。
薛景呈心情好,那双勾人的狐狸眼饶有兴味的盯着她,像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太具有侵略性。
魏之杳不太自然,耳根里染了些粉意,拿了几块糕点吃遮下心中的慌乱。
她强装淡定的坐了会儿,细白小手拿着就近的糕点,很快便空了盘。
薛景呈忍不住低笑,“这么喜欢吃啊?”
他单手撑着下巴看她,又推过来几个碟子,朝着一旁伺候的丫鬟吩咐,“再教人做一些点心送过来。”
“够了够了。”魏之杳连忙开口,点心还没咽下去,呛得她小脸发红,“不用了。”
薛景呈哦了一声,替她倒了杯水润嗓子。
魏之杳喝了一口,有些坐不住,提出离开。
薛景呈挑眉问:“不再坐一会儿?”
“还有些事。”魏之杳随便找了个借口,“你生辰记得吃长寿面。”
“好。”薛景呈应了声,没再逗弄她。
小姑娘松了口气,急匆匆的往外走,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脸皮薄,白皙的脸颊红成了胭脂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羞成了这样。
到了马车上,魏之杳脸上染的粉意还没散去,掀开帘子透气。
方才也不知怎么,她被薛景呈看的烧红了脸,心脏也忍不住噗通噗通的跳。
那种感觉怪异的很,她下意识的想逃离。
回了府后,魏之杳正巧听闻镇国公府上派人递了帖子过来,邀她和母亲去赏花。
下帖子的人正是镇国公府那位杨老夫人。
她德高望重,又是一品诰命夫人,便是想推辞都不太好推辞。
魏之杳将园里新摘的红梅插进花瓶里,扭头问:“杨老夫人从未和我们走动过,怎么会突然邀请我们去赏花?”
温氏想了想,轻声笑,“许是看我们家姣姣讨人喜欢。”
魏之杳倒不觉得,撇撇嘴岔开话题,“哥哥呢?”
“他没个正形一天到晚四处乱跑。”提到他,温氏还是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道:“他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个人管管他。”
“你也是。”温氏数落魏卓然的时候,也没忘了她,“云梁你可看中了?”
魏之杳摇头,“才见过几面而已。”
温氏有些可惜,不过很快便打起精神问:“那你可有什么看中的人?”
魏之杳绞尽脑汁想怎么回答,正好昭阳大长公主来,她连忙躲在了她身后,小声告状。
昭阳大长公主自觉亏欠了她们,对她们基本是有求必应,见外孙女撒娇,连忙道:“她年纪小想多玩一两年,你逼她做什么,我昭阳大长公主府难道养不起她一个小姑娘?”
温氏有些哭笑不得,原以为自己算惯着她了,可和母亲一比,还算不上什么。
“母亲,她年纪小不懂这些,正该我们多劝劝呢。”温氏打起精神,忙道:“现如今别的贵女都早早订了亲,姣姣若再不着急,那些好的都让旁人挑去了。”
昭阳大长公主迟疑了下,确实是这么个理,不过经由阿鸾的事一来,她又有些不敢出主意了。
她想了片刻,果断开口:“咱们家不需要攀权附贵,她喜欢哪个让她嫁哪个便是,还是得看她自己的心意来做决定。”
“这个我自然知晓。”温氏点点头,想了想压低声道:“您也看到昨儿个宫里设宴,太皇太后和圣上的态度,万一他们让姣姣进宫,那姣姣这辈子可就毁了。”
宫里那种吃人的地方,姣姣怎么能进去。
以她的性子,若没人护着她,只怕会被宫里那群妃嫔给算计死。
光靠着圣上和太皇太后的怜惜能活多久?
昭阳大长公主脸色微微变了变,沉声道:“是了,是得让姣姣早些定亲。”
温氏嗯了一声,面色缓和了几分,“若是姣姣定亲了,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和臣子争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