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正是顾承安和晋明曦。
瞧见她以后,晋明曦惊讶一瞬,而后垂下头,默默退回了房间。
顾承安倒是很快恢复原状,站在她身前道:“宜宁怎么来了?”
顾宜宁一时没说出话来,定定地望着他,“哥哥,你——”
她深吸一口气,缓道:“实在是太过分了!”
“别多想,”顾承安揉了揉她的头,“哥哥只是在和郡主谈事情。”
“胡说,我看见郡主耳下的红痕了,你太让我失望了。”
顾承安不怒反笑,“怎么跟前来捉奸似的?”
顾宜宁气不打一出来,此刻的感觉,就跟天上的仙女被伪君子糟蹋了一般,她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哥哥是后来变成了这样,还是原本就这么薄凉自私?”
顾承安避开,只道:“哥哥送你回王府。”
“不用。”
她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只觉胸闷气短,也提郡主不值。
奈何两个人仿佛结成了共识,她就算想帮,也根本无从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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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顾承安的别院里回来后,顾宜宁便有些心神不宁,幸好近日启程去往瑜洲,使得那点郁结逐渐驱散。
马车在路上行了足足四天,才到达瑜洲城。
此时尚未下雪,外面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比京城中的风声要凶猛许多。
气温骤降,普通冬衣根本不足以御寒,需得在外面再披层狐裘。
宽敞的马车内,铺了层厚厚的地毯。
顾宜宁蜷腿缩在绒毯上面,双手抱着陆旌的腿,头枕在他的膝上,睡地十分恬静。
男人手中拿了本公文,神色莫辨地翻看着上面的字迹。
外侧的炭火烧地啪啪作响,车内独有一番温情。
忽得,马车咯噔一下。
顾宜宁毫无预兆地惊醒,她慢慢抬起脸,眼睫颤了颤,一时有些无法适应车内的敞亮。
陆旌有意无意地挡住光线,紧了紧小姑娘身上的披风,“睡醒了?”
她轻应一声。
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马车即将驶到这条路尽头的姜国公府,国公府的门口,已是站着许多人。
顾宜宁忍不住地拽住陆旌衣角,声调有些发紧,“快到你外祖父家了。”
“嗯,”陆旌复攥住她手腕,笑了笑,“紧张什么?”
顾宜宁并非紧张姜国公府。
而是略显激动,这里曾是陆旌生活过的地方。
虽然很短暂。
但,想必十分精彩。
外面那些人中,尽是花团锦簇,不缺娇妍丽质的姑娘。
她又靠回陆旌身上,有些轻懒地感叹:“瑜洲的姑娘真好看。”
第63章
寒风凛冽, 从马车锦帘的缝隙中钻进来,顿时生出一种刺骨的凉意。
顾宜宁蜷着腿坐在地毯上,手捧暖炉, 惬意地枕着男人的膝骨。
陆旌之前说过,等到了冬季, 就带她来瑜洲赏雪。
当然,不止是赏雪,他有他的事务要处理。
这些时日, 陆旌用了几碗秘药后,断情散的毒已经解了个七七八八。
暗医阁摩拳擦掌, 准备多制些解药,在江湖上买个好价钱。
奈何陆旌一道命令下去,将此秘方及消息封锁了起来。
许阁老他们只好作罢, 又往外散了些谣言,说解毒的办法在瑜洲,用以扰乱林淑妃及四皇子。
顾宜宁大致能猜出来陆旌来瑜洲所为何事。
该是, 名为养伤解毒,实则清肃军屯。
常言道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
军备不足,对于战争来说, 是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数年前的战役中, 上翎军死去的将士, 仅有三分之一死在战场, 余下的三分之二,是冻死和饿死的。
因为之前吃了供给不够的亏。
现在北疆防线上的每一个关卡,都有相对应的供给城市,必要关头, 可放开储备粮仓急供前线。
瑜洲因地段繁华,连供三座关卡。
若非内部出了差错,陆旌也不会前来这里。
当然,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
正想地入迷时,陆旌突然撩了撩她的发尾。
顾宜宁回过神来,仰头看着他,“怎么了?”
小姑娘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眼睫微润,水眸纯澈如许,带着一点倦意,眼神又乖又软,专让人生出些想要欺负她的心思。
陆旌伸出手,指腹从她眼尾掠过,缓道:“在瑜洲,我们需换个身份。”
顾宜宁想了想,问:“是微服来访吗?”
“也不全是,换个官吏的身份,”他目光柔和,“想当什么夫人?”
小姑娘张口就道:“巡抚。”
陆旌勾了勾唇角,逗她:“胃口这么大?”
顾宜宁撑着额头,理所当然道:“官阶高的话,他的夫人就更尊贵些,那样便不会轻易挨别人欺负。”
陆旌看着认真筹谋的小姑娘,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叹道:“在本王眼皮子底下,你还想受谁欺负?”
“自然是——”她顿了下,继而慢慢悠悠地补充,“自然是殿下的了。”
男人目光如轻雾般朦胧,浅淡地落在她身上。
顾宜宁不自在地别开头,饮了口茶,“看我做什么?”
“看看养了这么久的小白眼狼,什么时候才能养熟。”他语气似有无奈,却又暗藏宠溺。
小姑娘神态自若,浅笑着问:“养不熟的话,会丢掉吗?”
恨不得绑在身边的人,疼她还来不及,岂会丢掉。
陆旌跟着笑了笑,掩住眸中复杂的情绪,轻描淡写道:“就怕偷着跑了。”
顾宜宁眼睫轻晃,认真思考,“偷着跑,也可以考虑。”
她说地轻飘飘,男人唇角的笑意瞬间僵住,随之缓缓变淡,绷紧。
却听她下一句道:“想必殿下在瑜洲认识不少人,什么姑娘,什么美人的,应该不计其数,若是偏心她们,我在这里无依无靠,可不就得偷着离开嘛。”
陆旌沉默半晌,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顾宜宁扯着他衣角,颇显几分楚楚可怜,绕是清楚地知道她在装乖卖惨,也忍不住地心神一动。
只要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说两句话,自己就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就是吃她这一招,惯性深入骨髓,改也改不掉。
只能似平常一般耐着性子哄,“何时见本王偏心别人了?”
“从来都是你。”
-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在姜国公府门前停下。
刚一下车,顾宜宁便被大风吹地晃了下身子。
陆旌顺势扶住她的腰,将她拉到右边,独自挡住了粗戾的风尘。
他们姿态亲密的模样让国公府门前站着的人大吃一惊,姜太后传来的信上,单摄政王一人来瑜洲,可没提他还带着个姑娘。
那姑娘生得瑰姿艳逸,灼如芙蓉,红白相间的罗裙盈风轻舞,肩上搭了件绯红银纹披风,襟领处的毛羽纯如雪色,把人映衬地贵气斐然。
然这般大开大合的颜色,她穿在身上,无半点俗艳,多一分则浓,减一分则淡,美地恰到好处,走起路来翩若轻云,幽韵暗起。
当真是清艳横生。
这样的美人,实属少见。
她身侧的摄政王哪怕只穿了身常服,也遮掩不住常年掌权的气场,站在那里不说话,就能让旁人轻易地恭谨相待。
两人站在一起,一冷一娇,无比般配,实在惹人羡艳。
太夫人站在所有人的前端,手中鸠杖精巧华贵,乃为当今圣上亲赐。
老人家福泽满身,她育有两子三女,大女儿是当今太后,小女儿为陆家夫人,任谁见了,都得称一句好福气,是以,在国公府中,是位不折不扣的大家长。
此刻她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中犯愁,如按这位姑娘的姿色为外孙寻找侍妾,难上加难。
恐怕整个瑜洲都找不出比她还要貌美的女子。
她手中拄着鸠杖,满头银丝,笑起来极其和蔼,“旌儿来了?”
陆旌颔首问安。
紧接着太夫人身后的人全数朝他鞠躬行礼。
虽然这位摄政王仅来过几次,但姜家的人对他皆印象深刻,这次他私服拜会,不对外人公开,整个瑜洲城知道的没多少人。
他们姜家除外,毕竟陆旌用的是姜家远方表亲的身份,且这段时日暂居在此。
家门有幸接待,全府上下都十分严正,生怕怠慢了他。
只是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往顾宜宁身上瞟。
太夫人滚动佛珠,哪怕已经年迈,一双眼睛也是神采奕奕,含笑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顾宜宁眉眼微弯,“姓阮,单名一个雀字。”
阮雀。
难不成这就是京中大名鼎鼎的朱雀姑娘?
摄政王养在海棠别院的舞姬,没想到此番来瑜洲,还把她带上了。
被老人家盯着,顾宜宁唇畔弧度恰好,很是正经。
正经中又带着点紧张。
陆旌低声笑道:“没让你现在就改名。”
她忽地一怔,舔了下唇,小声道:“啊?那怎么办?现在就改回来,外祖母会不会不喜欢?”
“无妨,阮雀很好听。”陆旌眸中墨色加深,声音却是温和的,“近日就用朱雀的身份,京城那边自有人前去打点,等过些天,再改回来。”
顾宜宁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只要不耽误正事就好。
红门开合,把贵人迎入府中。
姜国公府内,由于出了两个名气大的女儿,就显得这家男子存在感不强,甚至低于他们娶的夫人。
顾宜宁能明显感受到大房二房两个夫人管了家中一部分事务,在她们身后,跟着几位或水灵秀气,或温婉贤淑的姑娘。
再往后,便是气宇轩昂的公子们。
现如今国公的位子传给了大房,国公夫人姓柳,发髻整洁,衣着素雅,看着是个干净利落之人。
她搀扶着太夫人,道,“母亲,芙蓉轩早已清扫好了,就等殿下和阮姑娘搬进去住了。”
太夫人面目慈和地看向陆旌,“旌儿,那芙蓉轩是你母亲来国公府时的住处,你们先过去歇息一会儿,待到了晚上,一起来萱茗苑用晚膳。”
“好。”
须臾,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路尾。
太夫人拄着鸠杖,叹了口气,往萱茗苑的方向走。
两位夫人紧跟而上。
堂中,那封从慈宁宫寄来的笔迹,又摆到了桌上,老人家看了一遍又一遍,面露严肃。
柳氏将茶杯呈上去,轻道:“也不知咱们瑜洲,究竟什么样的姑娘能入殿下的眼,太后会不会太高看我们这里的女子了?”
太夫人饮了口茶水,“论姿色,自是比不上那个舞姬,也幸好今日来瑜洲的是个舞姬,倘若来的是王妃,事情可就棘手得多。”
柳氏应和,“是啊,摄政王妃脾气大地很,不好说服,那姓阮的舞姬到现在也无名无份,连个王府侍妾都没当上,定是没那么受宠,敲打一下后,想必也不敢得罪我们姜家。”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二夫人惠氏拨弄着指甲,嗔道:“说得跟敲打完舞姬之后就万事大吉了呢!舞姬肯让路又如何?摄政王不喜欢的话,我们献无数个姑娘过去也没用。”
柳氏翻了个白眼,“二弟妹呛什么?谁都知道这个理。”
太夫人放下茶盏,止住她们的对话,“美色固然能让人倾心,但里子无趣,外貌的优势就大打折扣,旌儿纵马射箭无一不通,娇滴滴的姑娘哪懂这些,依我之见,他身边还缺个志同道合的习武女子。”
两人听后颔首:“母亲说得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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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宜宁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真把她当成了舞姬,在芙蓉轩前后转了一圈后,觉得此处颇为怡然柔静。
奈何外面太冷,不能多待。
室内火炉暖烘烘的,她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听着杜嬷嬷的嘱咐。
杜嬷嬷十分真诚道:“阮姑娘,在这国公府,少不了跟府中小姐们打交道,听老奴一句劝,您得罪谁,也不要得罪三小姐和四小姐。”
她懒懒应一句:“为何?”
杜嬷嬷细致道:“这三小姐啊,是国公夫人的女儿,之前在姜太后膝下养过一段时间,深得姜太后喜爱,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其他姑娘们都筹谋着自己婚事的时候,三小姐从不着急,因为有姜太后在为她细心挑选夫婿。阮姑娘,您猜,姜太后一开始相中了谁?”
顾宜宁很是配合地问:“哪家公子?”
“相府,二公子。”杜嬷嬷激动地说,“那可是相府的公子,摄政王妃的亲哥哥。”
顾宜宁一口茶水堵在喉咙,轻咳了许久,呛地两颊赤红。
她好不容易淡忘了些哥哥对晋明曦做的事,现在又迫不得已地回忆起来,有些头疼。
杜嬷嬷帮她拍着背,“阮姑娘,您也觉得惊讶吧?现在权臣要比皇亲国戚吃香,何况是前途无量的相府公子。”
顾宜宁点头,“相府二公子不是已经和平西王府的长阳郡主订下婚期了吗?想必太后会为三小姐另寻良人。”
杜嬷嬷看她轻松自在的模样,有些担忧地道:“是啊,听说三小姐对长阳郡主恨地不行,私下里还往布偶上写下霍蓁蓁三个字,在背地里扎小人呢。所以说她身后有太后撑腰,性子又泼纵,阮姑娘千万别轻易得罪她。”
“扎小人?”顾宜宁笑了笑,这国公府,倒是不如表面那般风平浪静,她轻声感叹:“都扎小人了,三小姐确实对长阳郡主怨气极深。那另一个呢?四小姐?”
“四小姐啊,那可是跟您的婆婆陆夫人关系十分密切,陆夫人只有两个儿子,在国公府中,四小姐愿意亲近她,所以她对四小姐极好,简直是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看待,比亲儿子还亲,出手很是大方,要什么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