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强赶紧出去开门,奇怪道:“怎么搞的?你是开刀到现在?”
“甭提了,今天我跟救护车,从接车连环车祸开始再到下午食物中毒,好不容易……哎哟,陈老板你真是好人,我要死了……”
陈凤霞好笑地递上刚切好的西瓜,不得不提醒对方:“你慢点吃,不着急。”
郑国强也拿出了冰箱里的面包,用水瓶中的水泡上,放在桌旁。周大夫就爱吃粗面包泡白开水,说这个风味一绝。
两口子齐上阵,可算是让跟救护车的外科医生缓过劲儿,起码有精力一边呼呼啦啦吃喝,一边还能抽出空来抱怨。
“你们不晓得多烦人,真是要找死为什么不静悄悄地死?警察没事打什么120啊。自己又不是没车,直接拖去火葬场还干净。”
郑国强听不下去,哭笑不得:“你都什么鬼话,要救命不找你们120找谁?”
“有什么好找的?自己吸.毒找死,救了也是白救。”
啊?!
这下别说陈凤霞了,郑国强也惊讶:“是缉毒的案子啊!”
乖乖,那可是大阵仗了,难怪周大夫这么崩溃。
“嗐!抓赌的。黄赌毒不分家,没日没夜的赌,不就没精神嚒。有个脑壳不好的,就弄点玩意儿提提神,结果过敏挂了。”
陈凤霞惊呆了:“这玩意儿还能过敏啊。”
“可不,什么都可能过敏的。我上回还碰上个对花生过敏的老外,就一小孩在他旁边吃花生米,他就倒下了。”
陈凤霞感觉自己住在医生家属小区实在太对了,因为很长见识。
郑国强插了一句:“死得好,不死害死人。这种又赌又抽的,万贯家财也不够糟蹋,到时候祸害的还是家里头。”
周大夫拍手:“可不是嚒,我一看人瞳孔都固定了,当场开死亡诊断。我都懒得拖到医院折腾。就这样的,家底子肯定被掏空了,家里人哪有钱再给他付抢救费啊。”
他吃完开水泡面包,打着饱嗝,带走了陈凤霞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披萨饼。好歹医院还有微波炉,洋烧饼放进去转一转照样能给同事当夜宵。
周大夫晃悠悠地走了,陈凤霞忍不住问丈夫:“哎,这人是谁啊?”
郑国强看了眼老婆,没吭声,直接拿周大夫吃过的碗去水龙头下洗干净了,然后回房睡觉。
陈凤霞要被这人气死了,真是的,跟她讲话会死吗?
第二天一早,陈凤霞爬起床,就看见厨房的灯亮着。她还惊讶帮工怎么来的这样早时,便瞧见丈夫在揉面。
陈凤霞讪笑着上前打招呼:“国强,我来就行,你再睡会儿。你最近事多……”
“邹德宝。”
“啊?”
“昨天那个是邹德宝,明明同学邹鹏的爸爸。”
“啊!”
陈凤霞直接跳了起来,双手一击,欢天喜地:“太好了,死得好,死得其所!”
郑明明刚好起床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闻声奇怪:“妈妈,谁牺牲了?”
死得其所是英雄啊,像张思德。
郑国强忍不住强调:“不是牺牲。”
陈凤霞直接回答:“邹鹏爸爸。”
吴若兰跟陈敏佳跟着到院子里活动筋骨,俩小姑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哦,那真是死得其所。”
死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那个坏蛋,死掉就是他最好的归宿啊。
不然谁知道他又会什么时候跑回家偷钱。上次都被邹鹏妈妈抓到了,结果警察却说他们是一家人,偷了不算偷。那是夫妻共同财产。
邹鹏都被气哭了。那是妈妈攒了准备给他过生日的钱。
哼!看他以后还怎么偷钱。
郑明明好奇:“他怎么死的啊?也是摔死的吗?”
郑国强默默地看了眼妻子,他出个差,她都带女儿见识了什么?
陈敏佳捂着胸口点头:“那真好,直接摔死拉倒。要是拖去医院了,邹鹏家哪有钱付医药费啊。”
郑明明跟吴若兰都赞同地点头,认为这人死得干脆利落,实在太好不过了。
郑明明甚至安慰表姐:“你看,坏蛋都死了,我们听到的都是好消息,你期末考试肯定没问题!”
陈凤霞看三个姑娘说得热火朝天,吃早饭的时候真是饭也塞不住嘴,一时间都想自我反省她是不是起错了头。
再怎么说都死人了,他们这么高兴好像有点儿不合适吧。
郑明明只替邹鹏跟他妈妈担忧:“妈妈,会不会有人再拿着借条过来找他们要债啊。”
小宇哥哥的爸爸是伙同外人做假借条,可邹鹏他爸爸很可能是真欠条啊。
赌钱欠债的人太多啦,她小时候就看过幼儿园同学村里人赌钱把房子输掉了不算,连老婆都输给了人家。
他们每次去上幼儿园时,那位同学都会绕远路,因为他妈妈的新家就在最近的那条路边。
这话陈凤霞还真不敢打包票。赌徒有什么道理可讲。到时候法院判这是夫妻持续关系中存在的债务,要用夫妻共同财产还,活着的人能怎么办?
她抬眼看丈夫:“国强,要不你找人帮忙打听下吧。他们娘儿俩是真遭孽,摊上这么个男的……”
郑国强放下了筷子,给吃的小肚皮滚圆的儿子擦嘴巴,直接抱起了人:“走,我们去上托儿所。”
小胖子奋力蹬着两条胖腿,认真强调:“我自己走。”
啊,托儿所的小朋友说他胖啦,他要苗条起来,他要多锻炼。
陈凤霞哭笑不得:“哎哟,我们说死了你都没用,还得人家小姑娘讲你。郑国强,你看你儿子……”
郑国强已经牵着小胖子的手出家门。
陈凤霞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一阵无语。呵!这人现在脾气很可以啊,这到底打算气到什么时候?
得,他要气,气他的去。
她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她得赶紧打个电话跟朋友们分享下这个重大利好的消息。邹鹏跟他妈可算是彻底摆脱那个人渣啦。
陈凤霞刚拨通胡月仙的电话,就听到对方的笑声:“哎哟,巧了,我正打算拨你电话呢。我要问你桩事。你家新装修好的房子可还有什么用途?”
陈凤霞也笑:“怎么,你总算想通了要搞农家乐生意?那我绝对举双手支持。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毫无二话。”
“嗐。不是农家乐。”胡月仙哭笑不得,“是办学校。有两位老师看到菜市场里头到处都有小孩子跑,也不上学,就想给农民工家的小孩也办个学校。村小学多少年没用了,已经垮了。我家的房子不是装修成农家乐了嘛,也不太合适。他们在村里走了一圈,就看到你刚弄好的房子,想问问你能不能出租给他们办学。”
啊?!
陈凤霞惊呆了,脱口而出:“好!我不要房租。”
第157章 办起新学校
想在前进村给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办学校的老师一个姓张一个姓王,丈夫退休前初中语文,妻子则教了三十多年的小学数学。
老两口不是上元本地人,退休以后他们过来本来是要给女儿带小孩的。结果女婿那头老人外加保姆已经将小孩包圆了。
他们商量决定不掺和,毕竟带孩子这种事,人越多,意见越难统一,到时候大人生气孩子受罪,所有人都委屈。
所以,秉着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理念,他们在看到了菜市场上没学校进的小孩时,就萌生了办个学校接收这些孩子完成义务教育的心思。
见了陈凤霞的面,王老师开门见山,直接问陈凤霞房租多少。
陈凤霞立马挥手,相当大方:“不要钱,我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要是平常,每个月损失几百块钱,能够让陈凤霞心痛得呼吸都艰难。
可是现在她心里头有团火烧着,烧得她浑身暖融融。
她现在算明白为啥上辈子她家郑国强烟都选最便宜的抽,国家碰上事的时候,他一把头就捐了五百块了。
这叫什么?这叫思想,叫精神世界!
她损失几百块钱算个啥。
瞧瞧这人与人之间的思想境界差距哟。
像她最多就是想着多挣点儿钱,等到农民工子弟小学办不下去的时候,自己有地有房子可以将学校搬过去,然后再贴补钱维持住老师的队伍。
可人家不一样,人家就是把自己实实在在地奉献出来,身体力行的去做这件事。
头发已经夹杂了银丝的张老师摇头,一本正经地强调:“要给钱的,我们不能让老乡白损失。”
陈凤霞想了想,点头道:“那行,这房子我租给你们。干其他事情,一栋楼一个月五百。办学校,月租一块。”
一块钱!
退休教师惊呆了,都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
陈凤霞笑容满面:“你们就当它是一元学校吧。到时候记者来采访你们,我也顺带着能上回报纸不是。对了,你们学费收多少钱?我给你们宣传宣传。争取今年就完成招生工作。”
别处不说,光朱老板手下带的那帮工人要是把老婆孩子接过来了,那娃娃不得上学吗?那就能凑出好几个年级的小学生了。
田老师也笑:“那好,你一块钱我们也一块钱,我们的学费就是一元。咱们办个正正经经的一元学校。”
说着,两位退休教师都笑出了声。
陈凤霞可不敢笑。
她直接喊停:“那不行,该收学费还得收。”
王老师奇怪:”你这租房子都不要钱了,为什么还让我们收学费?”
“那不一样。房子是死物,人却是活的。”陈凤霞认真道,“这任何事情想做长久,就必须得把它当成个事业,认认真真地经营,光搞志愿者服务那是不行的。”
上辈子,她家明明跟小骁还有儿媳妇上大学的时候都参加过学校组织的支教工作。
三个孩子共同的结论就是指望依靠大学生短期支教来维持乡村小学的运转,根本不现实。
头一桩,不是所有的大学生都能当小学老师。否则也不会专门有小学教育专业了。
第二点,每个人的教学特点跟风格都不一样。走马灯似的换老师,学生要被迫不停地适应新老师,这学习还怎么继续下去?
除非跟那个电影《一个都不能少》里头的魏敏芝似的,天天让孩子背书默写,可那又算什么教学呢。
学校要长久地办下去,校舍什么的倒是其次,关键在人,必须得有稳定的师资队伍。
陈凤霞一板一眼地跟老师分析:“你们不收钱。那学校运营的开支要怎么来?光靠你们的退休工资跟积蓄,那总有用完的时候。
正规的小学有那么多班级,那么多科目。您二位肯定顾不过来,得从外头请人。这请老师就得花钱。人家也要过日子,不能光让人奉献。这奉献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不是问题,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那要怎么算?
这就跟盖房子一样,钱是地基,只有钱到位了,收支平衡了,学校才能稳定下来。”
陈凤霞笑容满面:“现在农民工家的小孩上不了学,真正缺的不是学费。赞助费他们是出不起,学费应该还不成大问题。他们真正缺少的是能够收他们的学校。
你们把学校办起来了就是给孩子最大的恩德了。
如果真有孩子上不了学,那可以减免学杂费。还可以给品学兼优的小孩提供奖学金。但不能不收钱。”
关于这方面,她是真有心得:“我就是做小买卖的人,天底下免费的东西都没人珍惜。你花再多的心血,人家也觉得那三文不值两文。”
胡月仙也跟着点头:“没错,是这个理儿。别说人了,但凡是个活物,都容易被惯坏了。”
讲个不好听的,村里晃荡的大黄狗一天三顿肉养个半个月,它都要嫌弃肉骨头磕了它的牙。整天有一顿没一顿,饿上两天,山芋皮都吃了。
两位老教师叫她俩一唱一和的,可算是被说服了,后退一步:“那行,就留给真正困难的学生。”
留多少名额?要是能招到一百个学生,那就留二十个学杂费全免,再给二十个减免一半的名额。
这里头,要是家里有三个小孩念书,那就其中一个全免学杂费。不然家长容易放弃大孩或者女娃读书的机会。
这都是当家长养过孩子的人,一谈起小孩的教育话题,大家都滔滔不绝。
两边说的热火朝天时,陈凤霞笑着问:“是不是下学期就开学?那可得赶紧准备起来。我听说县里头有小学搬了新校舍,估计桌椅都是新的。我看看能不能淘到他们剩下来的旧桌椅。应该都能用。”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意外之喜。否则购置新课桌椅也是好大一笔支出。
胡月仙也是当家过日子的人,立刻打蛇随棍上:“那他们黑板什么的还用吗?不用的话,一并给搬过来呗。”
陈凤霞哈哈大笑:“行,我让我们家国强给问问看。”
王老师跟张老师都高兴得很:“好,那我们就是个现成的学校了。”
他们这趟来村里头本来只是为了找校址,没想到连桌椅板凳跟黑板的问题都解决了。
陈凤霞跟着笑,又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学校的手续跑好了没有?要跑好了的话得赶紧开始招生。搞不好还得一家家的跑。”
王老师一愣,有点儿怔神:“还没有。”
今天她跟老伴就是出来看看,连找到办学校的地方都是惊喜。
陈凤霞真是要喊老天爷了。文化人办事都这样吗?这可真是书生意气。办学资质还没下来,你上哪儿招生去。
她也痛快,直接拿胡月仙家的电话机:“那行,我打个电话给我男人给你们问问办个农民工子弟小学要怎么来吧。”
哎哟,她要只管提供房子当学校的话,还不晓得老两口得跑到什么时候呢。
这天底下,最难跑的就是衙门。
郑国强手上拿着笔记本跟钢笔,正要招呼自己的组员开会,办公室的电话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