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强苦笑:“下乡花不了多少时间,就怕他们会开会,一开会就没完没了了。”
郑明明立刻叹气:“爸爸,你真的是干部了,干部就是专门开会的。”
郑国强哈哈大笑:“你说的没错,你爸我都害怕自己坐出痔疮来了。”
郑明明奇怪:“什么是痔疮啊?”
郑国强开口就要解释,结果被妻子瞪了一眼:“你行啊你,专门跟女儿讲这些。”
当爹的人认真道:“我不讲清楚的话,你看你女儿会怎么办?她肯定会去问小宇。”
陈凤霞一噎,算了,让黄霄宇跟女儿说这种事,那还不如他这个当爹的呢。
郑明明满足了好奇心,才点头表示生命真不容易,人类为了进化成直立行走动物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啊。长痔疮的人好辛苦。
她叹完气,才眼睛珠子咕噜噜一转,笑嘻嘻的:“爸爸你不跟我讲我也不会问小宇哥哥啊,这是医学上的问题,我当然问教授奶奶啦。”
这回被噎住的人变成了郑国强。老父亲只能哭笑不得:“行行行,算爸爸我多事了。回头你们把小骁接回来。”
结果最后接孩子的人还是郑国强。
因为他岳父母已经把小孩接到上元县家里,他回了县政府,顺带着把人捎回头就行,没必要再让老婆女儿跑第二趟啊。
他一回家就跟老婆挤眼睛:“呀,你真带阿爹阿妈出去玩啦?阿爹在广场上跟人吹了半天动物园多大多热闹。”
陈凤霞立刻否认:“我可没这空,我喊他们自己坐公交车去的。”
郑国强乐得不行:“没想到阿爹阿妈这把年纪喜欢动物园啊。我还以为小孩子才喜欢看这些呢。”
陈凤霞心道,要是没有上辈子,我也不知道。
父母对孩子知之甚少,孩子对爹妈又了解多少呢。
小郑骁没有在爸爸妈妈面前彰显存在感。
他一回家就兴奋得不行,围着姐姐叽叽喳喳地比划:“大房子,车车,还有好多小人。”
郑明明听得满头雾水,不明白弟弟在说什么。
郑骁愈发着急,开始在屋子里头找广告画,好不容易拿到丽影的广告,他就兴奋地推到姐姐面前:“大房子,车车。”
郑国强在旁边笑容微妙,替语言表达能力有限的小儿子翻译:“你舅舅要在托儿所里头盖个大都会呢,就照着丽影的那套来。他把人都拉去丽影描图纸了,还找娃娃厂的人也把娃娃做出来。”
“啊?”郑明明惊讶不已,“舅舅不是要在金钱湖别墅盖吗?难道他又改主意不想买别墅啦!哈,舅舅真的会有大肚腩的,他老是食言而肥。”
陈凤霞却摇头:“那可未必。盖在托儿所有托儿所的妙处。你想想看,在托儿所是不是有人就能天天看到了?去金钱湖别墅,可没这样方便。”
呵,昨晚上石书记家的小孙孙石磊小同学简直扒着大都会模型不撒手。后来要不是大人硬抱着他离开,他简直能抱着模型睡觉。
郑明明了然地点头:“舅舅可真厉害。盖在托儿所里,人家想讲嘴都找不到地方了。他可以说是送给所有小孩子的,是献爱心。”
陈凤霞笑道:“你舅舅就这样,心思活的很呢。”
郑国强倒是挺高兴的:“甭管他打的什么主意,以后我们小骁也有的玩就好啊。”
陈凤霞笑着抱起了美滋滋的小儿子,点头道:“也行,我们小骁又沾干部的光咯。”
郑明明看着挥舞广告画的弟弟,突然间灵光一闪:“妈妈,我知道你要准备什么小礼品了。娃娃,除了练习本跟签字笔之外,你的礼品袋里也可以放上小娃娃。大家肯定喜欢。”
妈妈要做公寓出租的生意,需要吸引高中生上门。妈妈就想准备点小礼物,省得给人家发传单,人家不接。
陈凤霞乐了,哟,这主意真不错。上次在丽影,就连黄霄宇都盯着大都会的小娃娃看了半天。
她立刻打定主意,拨打陈文斌的电话,问问这人布娃娃的成本。按照陈文斌的个性,他肯定不会做赔本买卖。
陈凤霞打通电话说了正事,又没忍住揶揄了句陈总:“你可是真够挖空心思的,东西送不进人家里就送去托儿所。”
陈文斌立刻喊冤:“我那是造给我家蔚蔚跟小骁玩的。”
陈凤霞呵呵:“那你为什么不造在家里?还没人争呢。”
“那不一样。”陈文斌叹气,“姐,我姐夫当干部你就感受不到。那个托儿所全是干部家的小孩,我们蔚蔚在里面要叫人瞧不起的。”
郑明明在旁边听电话,感觉舅舅想得好多。小猪猪的同学都不满三岁,话说不周全的一大把,瞧不起三个字都未必会讲。
陈凤霞也哭笑不得:“你行了吧,你还有怕人家看不起你的时候?”
“可不是,人家有权有势跟我这种有几个臭钱的哪能比。人家那样才叫真有面子。”
挂了电话,陈凤霞一时间愣神。
难道上辈子陈文斌坚持让他大女人陈敏佳考公务员,还竭尽所能为女儿铺路,不是因为觉得女孩子有个稳当工作就行,而是他真认为铁饭碗当妈才是真正的体面?
呵,这人的话半真半假,答案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郑明明看妈妈发呆,好奇地问:“妈妈,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陈凤霞笑了笑,“我在想中秋节要怎么庆祝。”
郑明明立刻兴奋起来:“那我们就办个大派对吧!”
第205章 月明中秋夜
1997年的中秋节还不是法定节假日,刚好又碰上礼拜二,就更别指望还有多余的时间布置派对啦。
但是这些难不倒精力旺盛的小学生们。
他们利用从开学到中秋节半个月时间的所有劳技课跟活动课充分准备。节前最后一个周末,整片小区的孩子们集体出动,又是搭建舞台,又是准备展板,在上头涂得花花绿绿。
他们还借来了乐器,躲着大人偷偷排练。
陈凤霞想看一眼这群孩子都在折腾些啥时,立刻被尖叫的小学生们推出去了。
不能看,看了就没有惊喜啦。
陈老板只得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老老实实地翻看自己刚从夜大领回来的教材。
没错,几番想要静下心来学习,却又因为手头一堆事抽不出身来的陈老板终于下定了决心,也给自己在夜大报了名,花钱买了一堆书。
什么《客户服务管理》、《中小企业战略管理》、《销售业务管理》《人力资源管理开发与管理》等等,堆成了一座小山。有的是有书号的正规书籍,有的则是油印装订成册的讲义,还散发着油墨的香气。
这些都是专业课的教材,除此之外,她还得学诸如英语、数学、计算机应用这些公共基础课程以及会计学、管理心理学之类的专业基础课。林林总总,合计二十多门课程,总共一千五百多个学时,历时三年的夜校充电计划就这样摆上了案头。
郑国强看到老婆拿回家的书,吓了一跳,完全理解不能:“你干嘛不学一门再买一门,一下子买这么多书,你也不嫌搬来搬去累得慌。”
陈凤霞实话实说:“我不是怕自己打退堂鼓嘛。这我花钱买了,我总不会浪费掉。”
郑国强翻她桌上的书看,翻一本就叹口气:“英语,我有,数学,我也有。数学我都考完了,书就放在家里,你没注意看?还有这个会计学,哎,跟我的一模一样哦。”
陈凤霞惊讶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否认:“不能吧,我这专业叫企业管理,你在上元党校念的是会计学专业啊。”
结果两口子把各自的课程表拿出来一对照,顿时感觉我嘞个去,课程的重合率高达七成。最绝的是他们还有两门课的老师是同一个人。也不晓得到底哪头是他兼的职。
陈老板顿时心痛得无法呼吸,早知道这样她能省下多少本书钱啊。
而且郑国强经常出差、开会或者下乡,他缺课不少,好多时候都得依靠同学的笔记补课。这课堂实际上他就浪费了,自己完全可以过去占用他的名额上课,连学费都省了。
郑国强服了他老婆:“照你这么说,到时候毕业考试到底谁去考呢?咱们毕业证是不是还共用一张?文凭上贴谁的照片啊?”
陈凤霞完全无所谓:“这知识是学给自己的,文凭什么的都是虚头。你看人家比尔·盖茨都世界首富了,不也还没拿到大学的毕业证书嚒。”
郑国强横了她一眼,直接驳斥她的歪理邪说:“嗯,到时候明明跟小骁填家长资料,周围同学都是大学生研究生,就他们爹妈是中学生。你觉得,有没有脸?”
陈老板刚要表示自己的孩子都内心强大,完全不care这点小事,忽而又疑惑,上辈子,儿女是不是真不在意?
明明跟小骁长大以后谈及他们这对父母,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爸爸妈妈已经极尽所能给我们最好的”,这到底是发自内心的欣喜还是经受过诸多出身限制带来的挫折后经过理性思考,跟自己的人生达成的和解呢?
郑国强不知道他老婆已经神游天外到如此深沉的问题上了,还以为她是被自己说服了,就立刻强调:“既然书都买回来了,你可得好好学。这三年学费不便宜吧,好像还没人给你报销。”
陈凤霞瞪眼睛:“谁说不报销的?幸福到家跟梦巴黎的职工学出来了都报销学费,我不是公司的人嚒,凭什么不报销啊。”
郑国强乐了:“嘿,公司不是你的吗?你自己给自己报销啊。”
陈凤霞一本正经:“郑国强同志我要纠正你的错误观念。我跟公司是不同的,就好像国营厂的厂长不等同于整个厂子,我这个私人老板也要分成自然人跟法人的身份。”
郑国强赶紧喊停,就催促他老婆:“快点吧,太阳下山了,你没听外面孩子在试话筒吗?”
陈凤霞赶紧顺坡滚驴,还不忘强调一句:“我这夜大是学着当老板的,跟你当会计不是一回事。”
其实要是郑国强再追着问几句,她就肯定得露馅了。因为现在上的都是基础课,英语、计算机跟数学什么的,再专业的内容,她都没碰上呢。
好在一家之主不知道是高估了他老婆的能耐还是给她留面子,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就帮忙搬折叠桌椅出去,好方便大家坐。
小区的小广场忙成一团。
因为最早兜售顺序问题,灯市口这边以四年级小学生家庭为主,所以郑明明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中秋节晚会的总指挥,连年纪比她大的学生也被她安排得团团转。
瞧见爸爸把桌子端出来了,她立刻喊小英姐姐:“把水果都摆上桌吧,枣子、葡萄跟秋白梨洗干净开水烫一下,哈密瓜切好了先拿盖子盖上,别沾灰。还有毛栗子和石榴,可以端出来了。”
曹腊梅正出发要去夜市开大排档,看到她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故意逗她:“哎哟,明明,你就让大家吃一肚子瓜果啊。这个可不顶饱。”
郑明明胸有成竹:“您就放心吧,肯定不会让大家饿肚子。”
跟在姐姐脚边跑来跑去的小郑骁立刻大声附和:“有肉肉!”
曹腊梅最喜欢白白胖胖的小孩子,立刻作势要咬他的胖脸蛋:“啊呜,吃掉一大口肉肉。”
结果小胖子立刻戏精上身,捂着小胖脸强调:“我的肉肉不好吃,我的肉肉是酸的。”
曹老板笑得差点儿没摔倒在地上。
陈文斌带着父母跟小女儿过来凑热闹。闻声,他放下小丫头,伸手捞起外甥,笑着拿鼻子蹭他,还用力吸了两下,煞有介事道:“哎哟,不仅是酸的,而且还有臭味。完蛋了,这是馊了,得赶紧倒掉。”
郑骁吓得哇哇乱叫,一叠声地强调:“我不臭,我香喷喷。”
周围的大人们都笑得前俯后仰,曹腊梅更是一个劲儿拍大腿。就一个还听不懂大人话的蔚蔚懵懵懂懂,附和了句:“香的。”
说着,她把自己的胳膊放在鼻子底下,抽了抽,又强调一遍:“香的。”
好不容易止住笑的曹老板又笑到浑身发抖。还是她丈夫催促她:“曹腊梅,你今晚到底做不做生意啊?”
逢年过节夜市生意更好,因为学生还有单身男女都习惯在外面吃东西啊。这碰上大过节的,可不得给自己弄点儿好的。
曹老板这才慌慌张张告辞,临走前,她还不忘叮嘱一句女儿:“好好背歌词啊,别忘了。”
陈敏佳急得跺脚:“哎呀,王月荣,你怎么可以提前泄露节目,这下子都不惊喜了。”
王月荣委屈:“我嗓门大嘛,我要藏在被子底下练歌我又热得吃不消。我妈怎么可能不知道啊。”
邹鹏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妈妈要做生意,不过来看节目,没关系的。”
结果郑明明跟吴若兰还有陈敏佳异口同声:“她妈妈知道了,就代表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了。”
就连他们小区刚成立的物业要有什么通知,都是第一时间告诉曹老板。然后大家基本不用担心,她肯定有办法将消息扩散到家家户户。
人形喇叭之名可不是虚的。
王月荣强行替自己妈妈挽尊:“才不会呢,我妈答应我了,这回绝对不跟外面透露半个字。不信,我问问给你们看,阿姨,你知道我们四人小合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
陈凤霞默默地看了眼满脸着急的小学生,认真地强调:“我不知道。”
陈敏佳捂着眼睛哀嚎:“现在嬢嬢也知道了。”
陈凤霞赶紧安慰惊觉自己犯下大错的小姑娘:“没事,阿姨都没听过这首歌,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郑明明默默地看了眼妈妈,感觉妈妈的谎言好拙劣啊。
今年夏天江海电视台又放《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啦,梦巴黎大厅的电视机天天放。大家都在讨论剧情,妈妈会没听过这首歌才怪。
只是身为整场晚会的总导演,郑明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也就顾不上再吐槽,便跑去招呼主持人对台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