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腊梅骑着三轮车拖晚上要卖的食材回来,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直接双手一拍:“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我晓得,以前虽然有些碎嘴子老看不起外地人,现在已经没那些臭毛病了。凤霞,你就问问她是想自己单干摆个摊子还是要找个帮工。要是找地方干活,她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这边帮帮忙。我这正忙不赢,想请个工呢。我看她做事还挺爽快的。”
陈凤霞立刻笑着拍她的后背,夸奖道:“曹老板果然爽快人。我回头就问她啊。”
结果她电话打到鸭蛋铺隔壁的粮油店,接电话的梁艳红却声音萧索:“再说吧,我太累了,我想躺下来歇歇。”
陈凤霞不好勉强对方。自从邹鹏出车祸之后,梁艳红就把自己忙成了陀螺,一鞭子一鞭子狠狠抽打自己的那种。
她的确应该坐下来歇歇,好好为将来做个打算了。
陈凤霞点头:“行,你就先喘喘气。反正吧,你要是不想在大排档帮工,我这边倒是还缺给拍摄基地打扫卫生的人。或者你自己弄个摊子卖粥配咸鸭蛋也好,大家也想吃口清爽的。”
梁艳红还是打不起精神,就了嗯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晚上,郑国强回家,看他老婆神思不属的模样,颇为惊讶:“怎么了,这是?哦,是不是官司不理想?”
陈凤霞先是点头又摇头:“官司是输了,我感觉邹鹏他妈跟垮了一样。”
郑国强不奇怪:“碰上这种事,就算有心理准备,谁又能吃得消呢。”
他跟着妻子叹了几回气之后,又东张西望,确定小孩们不会闯过来才同老婆咬耳朵:“我跟你讲个事啊,你兄弟要做亲子鉴定呢。”
陈凤霞挑高了眉毛:“小的那个?”
郑国强点点头,表情复杂:“今天他托我找人给他安排亲子鉴定的时候,都要哭了,一个劲儿跟我说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陈凤霞立刻提醒丈夫:“行了,你还真以为他伤心欲绝啊。你可别叫他蒙蔽了。他是不是跟你推心置腹,说他的心有多苦,他已经找不到能商量的人,就只好找你了?”
郑国强惊呆了,真不愧一奶同胞,他老婆真了解她弟弟啊。
陈凤霞冷笑:“这叫示弱,故意自曝其短,让你感觉你们的关系的确不一般。你也不想想,他没做过亲子鉴定啊,他跟蔚蔚不做亲子鉴定,怎么把小孩抱回家的?还找你安排人给他做亲子鉴定呢,亏他想的出来。”
郑国强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陈文斌找上他的时候,他心里就隐约感觉哪里古怪。可是小舅子主动跟姐夫说怀疑老婆出轨,儿子不是自己的种。做姐夫的情绪一激动,自然就想不了许多了。
郑国强就不明白:“他想什么呢?这种事不是越隐蔽越好吗?”
男人跟女儿想法不一样,碰上丈夫出轨,妻子多半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让大家共同来谴责这对狗男女。
男的一般不愿意,男的丢不起这个脸,老婆出轨了,大家很少会同情男方,反而会嘲笑他没能耐。
陈凤霞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图什么呀,图在感情上跟你绑成一条绳子,好以后你就是他的人。”
上辈子,陈文斌是不是也搞过亲子鉴定,陈凤霞不知道。反正当时他们两口子应该还没闹到这么僵。
这辈子不一样了,这辈子陈文斌搭上了上元县的关系,在这边做的风生水起,估计看不上高桂芳给他拉拢的人脉,也就肆无忌惮了。
毕竟比起高桂芳的小打小闹,他现在有更强有力的大腿可以抱。
至亲至疏夫妻,像他们两口子这样的夫妻,真是生意合伙人都没他们分的这般清楚。一旦没有利益可图,就立刻拆伙。
陈凤霞摇头,实在说不上嘴,她只叮嘱丈夫:“反正他的事情你少沾。他这人利字为先,实在太会钻营了。”
郑国强有点为难:“我已经答应找人给他做鉴定,私底下做,省的大张旗鼓叫人看笑话。”
陈凤霞叹了口气:“做就做了呗,反正早晚都要有个结果的。”
郑国强又忍不住感慨:“我看他这回是有了实证。不然你看之前他多癫狂啊,恨不得全天下都晓得他有个儿子了。”
陈凤霞冷笑:“讲的好像你有小骁的时候不癫狂一样。”
“我没像他那样。”
陈老板一点也不给郑干部留面子:“那是因为你那会儿没二胎证,生怕计划生育抓。”
郑国强叫噎住了,就只好强行转移话题:“对了,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明明学校那边请好假没有?”
陈凤霞倒是没追着他穷追猛打,生儿子也是她自己乐意的。她不想把责任都推给丈夫,她得坦荡地承认,那个时候她就是想要个儿子。
为什么?因为她想依靠儿子在郑家挺直腰杆,不被婆婆跟妯娌嘲笑。
现在想想,真是没意思,活着好像是为了给旁人看一样。
郑国强竖起大拇指:“还是我们陈老板大气,现在他们只有羡慕你的份。看看,你都要出国见世面去了。”
陈凤霞拿梳子梳理头发,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我可不盯着三瓜两枣当成宝贝不撒手,我是走向世界面对未来的人。”
郑国强乐得直接倒在了床上,就一个劲儿地摇头:“哎哟,还是你想得开。也对,就算安庄拆迁也跟我没关系了,我已经彻彻底底变成江海人啦。”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哎哟”一声,然后便瞧见他老婆捂着脑袋,嘶嘶抽冷气。
郑国强吃惊不小,赶紧翻身下床,紧张地追问:“怎么了你这是,撞到头了吗?”
陈凤霞雪雪呼痛,然后更加心痛地看着被自己一梳子带下来的一小撮头发,脸都揪成一团:“安庄要拆迁了?!”
郑国强有点儿惊讶,猛然反应过来:“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三哥三嫂跟你讲了呢。这个月重新丈量了面积,还让签字摁了手印。”
三哥三嫂不告诉她不奇怪,当初自己家算是被从安庄赶出的。现在他们要拆迁了,跑到她面前讲嘴,不是存心往人伤口上撒盐嘛。
陈凤霞就惊讶,还有摁手印这事?上辈子,她一点儿这方面的印象都没有啊。
难不成这辈子事情发生了改变,安庄真的要拆迁了?
郑国强看她变幻莫测的脸,忍不住好笑:“我还说你大气呢,怎么,陈老板,你这是心痛了?”
哎,要是真拆迁了,他们损失可不小。
陈凤霞摇摇头,不怎么放在心上:“拆了也没什么了不起,最多拿几套房跟铺子呗。现在我是缺房还是缺铺子?我稀罕这个。”
她先还是自我安慰,说到后面感觉的确没遗憾。光是公司她就有两家,还是能哗啦啦挣钱的那种。
别墅她少吗?数数看,她有的房子两只手的指头都不够用啦。
就算将来前进村不拆迁又如何,现在楼房租出去租金也不少。
嗯,打不了100分,给自己打个80分也行。陈老板就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郑国强听她自我剖白,先是笑,后又忍不住追问:“你想的这样清楚,干嘛还这副表情。言不由衷。”
陈凤霞瞪他:“你知道什么,我在思考严肃的人生问题呢。”
要是安庄真拆迁,而前进村反而不拆了,就代表她重生的金手指光环已经越来越暗淡,以后想要走捷径捡漏可没那么容易咯。
嗯,不管,起码他们家这辈子现在过得比上辈子这个时候强。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摸着石头往前趟呗。
身体健康、家庭和睦,生活也有奔头,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209章 惊险大降落
九月下旬,老陈家发生了两件可以被拿出来说道一番的大事。
头一件事,陈文斌跟他小儿子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亲生的,没毛病。
第二件事是日理万机的陈老板终于交代了手上的事,带着家人一块儿踏上前往法兰西开洋荤的征程。
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郑国强眼睛盯着自从进门就满是好奇兴奋,到处走来走去的大女儿跟小儿子,嘴巴却是跟妻子说话:“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惊讶。我看陈文斌这回搞得这样势浩大,起码得有七八成把握不是他的。”
结果最后鉴定结论如此打脸,报告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都呆掉了。
先是夹在手指间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后来被他捡起来点燃了,他也吸着吸着就忘了,香烟在他手上烫出了好大一块黑斑,他都浑然不觉。
陈凤霞跟着点头,赞同丈夫的判断。陈文斌的震惊应该是真的,否则没必要如此牺牲□□演戏,最重要的是闹成这样对他没好处。
郑国强唉叹气,相当真情实感地替小舅子犯愁:“我看他这回要怎么收场。高桂芳不得活撕了他才怪。”
陈凤霞摇头:“不至于,他们两口子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现在陈文斌占上风,高桂芳会见好就收的……哎,你说陈文斌这几个月如此反常,会不会是高桂芳给他放了□□啊。”
郑国强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最早孩子生的时候,陈文斌并没怀疑不是他的种,不然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庆祝了。后来他突然间冷淡下来,连着阿爹阿妈都对宝贝孙子不冷不热了,这中间肯定得发生点什么。”
郑国强惊讶,难以置信:“你是说捉奸在床?”
陈凤霞摇头:“应该不是,不然阿爹阿妈不至于这么平静。我怀疑是高桂芳故意在言语中透露了什么,给陈文斌传递了错误的信号。”
郑国强瞪大了眼睛,旋即毫不犹豫地摇头:“那不能。高桂芳不想过下去了吗?看着也不像啊。古工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这种事情闹出来,他在他单位也混不下去了。”
陈凤霞意味深长:“你想到哪去了?高桂芳就是暂时没有拆伙的打算,所以才釜底抽薪。你想啊,否定的否定是不是就是肯定?高桂芳偷.情→小儿子不是陈文斌的。可是现在亲子鉴定结果显示小儿子的确是陈文斌的种。结论被否定了,前提是不是看上去也没那么肯定了?”
人的感观相当微妙,风评不好的明星家小孩活泼可爱,大家都要对那个明星刮目相看。否则明星为什么那么热衷于用好丈夫好妻子好爸妈的形象洗白啊。
郑国强后槽牙疼似的皱了半天眉毛,才勉强消化掉妻子传递给他的信息,只觉得自己三观都坍塌了得重建。
“这真是,真是,亏她想的出来!”
陈凤霞叹了口气:“你可别小看高桂芳,这人厉害着呢。”
要论起玩心眼子,掌控人心,高桂芳能在她上下两辈子认识的人里面排进前三。如果不是出身限制,起点太低,陈凤霞还不晓得她能够取得如何辉煌的成就呢。
郑国强摇头,感觉不可思议:“他们两口子这叫过日子吗?这心眼玩的,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是国共两党特工伪装而成的夫妻呢。”
陈凤霞瞪眼,十分看不上:“就他们?还国共两党,伪满洲国跟汪.精卫的伪南京政府特务还差不多。”
郑国强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拍着腿道:“别说,还挺形象。”
他笑了半天之后,才感慨万千:“还是你们女的最了解女的。你看陈文斌这么精明的人,这回都叫高桂芳摆了一道,被耍得团团转。就你,从头到尾都胸有成竹,完全不上套。”
陈凤霞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是因为我不关心,他们两口子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管什么结果我都不管。”
其实她不过是有上辈子的金手指罢了。现在看不出来,等到陈家小儿子长开了,大概就没人疑惑孩子的爹是哪位了。他跟陈文斌简直就是俄罗斯套娃,一个模子里头倒出来的。
郑国强却叹气:“别说的轻松,你阿爹阿妈少不了要找你出面去讲和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说以前拿钱给明明交学费的恩情跟出头给他争卖宅基地房款的恩义,就是这大半个月里,时不时就帮忙去托儿所接郑骁的感情;郑国强也不能真对岳父母视而不见。
“那你就放宽了心吧。”陈凤霞胸有成竹,“陈文斌在高桂芳那里栽了跟头,对你这边会笼络得更紧。他才不会让阿爹阿妈过来找咱们的不痛快呢。”
郑国强笑了起来:“你还说他们两口子是间谍碰上间谍,我看你们姐弟也赶上国共合作了。”
一步步的,将对方看得死死的,完全不吃糖衣炮.弹这一套。
陈凤霞翻白眼:“你还嫌在他手上吃的亏不够啊。”
郑国强想了想,感觉还行。主要是他自己原生家庭都没帮过他,只会坑他。相形之下,他这位小舅子虽然笑面虎,反倒是没那么眉眼可憎了。
陈凤霞一愣,突然间反应过来,眼下的郑国强还没经历过上一世,不晓得陈文斌究竟有多么做的出来。
善良的人总是对未知事物抱有最美好的幻想。
陈老板不得不提醒郑干部:“你就看看他对高桂芳吧。这人用时有不用时无,翻脸比翻书还快。你说他可怕不可怕?”
“哇!灰机,大灰机!”小郑骁突然间跟颗炮弹似的扎到妈妈腿上,兴奋地指着玻璃窗外的停机坪,简直亢奋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当人爹妈的赶紧停下自己的话题,郑国强更是哭笑不得:“你怎么舌头短了一截?”
他家小儿子相当有语言天赋,平常说话发音还挺准的啊。
郑明明额头微微冒汗,一屁.股坐在妈妈旁边,随口应道:“我怀疑是跟托儿所的小孩学的。”
别说弟弟了,她小时候好像也管飞机叫灰机,哈哈,也不晓得到底是谁教的她。
郑明明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好奇地东张西望。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机场呢。爸爸妈妈果然是大人,他们好像对什么东西都不好奇。
陈凤霞拿了纸巾给女儿擦汗,催促她道:“坐着歇一歇,不然力气都跑光了,到时候你下了飞机也玩不动了啊。”
郑明明这才停下蠢蠢欲动的脚趾头,脑袋靠在妈妈肩膀上,发出热烈的喟叹:“妈妈,好大好好啊,我要坐飞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