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为什么她反而松了口气?
陈凤霞当然要松口气了,因为她终于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帮助灾民了。
很简单,既然人家都已经过来了,那就想办法帮他们立住脚。要怎么立脚,当然是找工作了。有了工作才有收入,有的收入才能安家啊。
不是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源源不断的收入才是根本。
第274章 自己想办法
帮人找工作可不是件简单事。
一来,从去年到眼下,江海市停产破产的企业不在少数,大量被迫涌向社会的下岗职工让政府压力陡增。在土生土长的本市人都为饭碗发愁的时候,外来户还想分杯羹,自然千难万难。
二来,因为学历、技能、人生经历甚至口音等等方面的限制,农民工能在大城市找到的工作本身就极为局限,基本上就是三个字:脏、苦、累。只有别人挑剩下的活才可能轮到他们。
陈凤霞想了一通之后,也没筛选出什么合适的工作岗位。她琢磨着,实在不行,那就自己创造岗位吧。
像上元县的春风店,因为安置了大批春风照相馆的原职工,她还获得了县政府的嘉奖跟税收优惠政策,闪闪发亮的牌匾都挂在墙上呢。
给农民工找工作,应该没谁会给她减税发牌匾,只能自己给自己点个赞。
陈凤霞抿嘴皱眉,思考要如何增添工作岗位。再开家店,短时间内资金吃紧,更重要的是她调配不出充足的人手。到时候店面强行上马,后果就是自己砸自己招牌。
看样子,得跟自己刚刚琢磨的美容行业相结合了。
嗯,农民工没技术,那就从中挑选出合适的人去培训,等到合格了,再安排他们过来上班。就跟当初培养田玉燕这批人一样。
还得跟夜校那边打听下,看他们有没有合适的课程。
学员就挑选年轻姑娘,农村女孩除非独生女,否则在家中的日子泰半谈不上多舒坦。等让她们掌握了能挣钱的技能,这样才能无论在婆家还是娘家都能挺直腰杆。
陈老板这边话说了一半便陷入了沉思,搞得余佳怡相当无语。
她不得不开口提醒自己老板:“陈老板——”陈凤霞这才回过神来。她猛然抬头,奇怪地看店长:“呀,你还没走啊。”
余佳怡更加无语。天底下有员工在老板没开口前就掉头走人的吗?
除非不想干了。
可她不仅想干,而且还想捋起袖子大干特干。
她递给陈凤霞一份企划书:“老板,是这样的,您之前不是让我留心台湾婚纱影楼那边的经营模式,好见贤思齐嚒。这是我整理归纳的心得。我觉得我们梦巴黎在服务方面还不够细致。像台湾的婚纱影楼是一对一从头服务到尾,所以客人的认同感就比较强。”
陈凤霞刚打开企划书,听到店长这句话就想扶额。
她认真地问余佳怡:“你在台湾的店里一天拍多少客人,现在梦巴黎一天拍多少?后者有前者的十倍吗?那你说,咱们店里是不是也该配十倍的人手?”
余佳怡愣住了。这显然不可能,一个店里塞进好几百号员工,那客人还有落脚的地方吗?
陈凤霞脸上挂笑:“这凡事呢都得入乡随俗。你看肯德基麦当劳进咱们中国后口味就跟在美国不一样。你从台湾学来的经验也得改良。”
余佳怡迟疑:“那我想办法压缩下人手。”
陈凤霞摇头:“该有的人手还是得有的,现在人力便宜,能多提供些岗位是花小钱办大事。”
她记得在深圳时听人闲聊,说因为拥有大量廉价劳动力,所以比亚迪在全球都用机器代替人力的风潮下逆风前行,用人力取代机器,大大减少了在设备方面的投入成本,从而获得竞争优势。
他们梦巴黎干的就是婚庆服务业,自然得在服务人手上大方。
余佳怡也跟着点头:“是啊,我们这边工资比台湾便宜好多,连人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人家一个月拿到手的钱差不多过万了。我们过千的都是收入不错的了。可我们的婚纱照也不比人家便宜多少。”
这么一算,自己还真是从事着项暴利行业。
陈凤霞笑道:“所以我们才应该更努力,让顾客享受到感觉对得起荷包的服务啊。”
她随口胡扯,“我听位朋友说,她在国外的时候曾经去家店里吃饭,那服务才叫无微不至。像你在店门口等位置,就有免费的水果饮料供应,还有人给你免费做手,美甲……对,美甲你知道吗?”
她心怦怦跳,对对对,美容服务里应该加上美甲。这样客人做脸时,可以顺带着美甲。
余佳怡点头,感觉有些困惑:“知道啊,刚才我给那位客人涂指甲油的时候,她都要哭了。背着她丈夫,她才偷偷说自己当姑娘时一直想染凤仙花,又怕被人骂不正经。等到成家有了孩子,更是想都不要想。涂个红指甲算怎么回事。她丈夫也不体贴,看她涂了指甲还骂她。被我说回头了。”
陈凤霞听了心酸,她上辈子唯一几次涂指甲油都是在海底捞店门口等位置的时候。
当时她还推脱,感觉自己像个老妖怪,是女儿硬压着说不做白不做,羊毛必须得薅。当时除了美甲之外,她还做了手。
反正回家之后几天,她连洗手都小心翼翼。这是她为数不多体会着自己是个女人的时刻。
陈老板强调了一句:“我说的不仅仅是涂红指甲油,分成很多图案和颜色,有的上面还有贴两片水晶的。”
余佳怡笑着出门,不多时就拿回一本名为《中国化妆品》的杂志翻开来递给陈凤霞看。
陈老板瞧着这页的标签叫流行风,上半部分写着《影楼是一种流行》,下半页标着《美甲是一种时尚》,顿时乐了。
这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大喊:同志们,在影楼开启美甲事业吧,它俩是黄金搭档。
她再看里面的内容,“美甲……主要分为丝绸甲、水晶甲、法式甲、彩绘甲、艺术镶嵌甲……”,顿时咋舌。
人家现在知道的就比她多。
余佳怡笑道:“安室奈美惠的美甲就常换常新,现在滨崎步的也不错。”
哎哟,这两位可是红了二十多年,连陈凤霞这位老阿姨都知道的天后啊。
她高兴地点头:“对,咱们这边也可以提供这项服务,省得别人等的时候无聊,要让人有事做,愿意等下去。”
余佳怡提出不同的看法:“那还是先做手,后面等挑选好婚纱了,我们再根据婚纱的风格确定美甲图案和颜色,配合主题拍婚纱照。我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培训机构,尽快安排人去学习。”
陈凤霞高兴地一个劲儿拍余佳怡的肩膀,不停地点头:“我真是挖到宝了,居然有你这么好的店长。”
余佳怡倒叫她说的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表忠心:“这都是老板你栽培的结果。”
她的同行,估计想都不敢想真的能去台湾进修吧。工资照发,所有的开支都是店里承担,一去就有人手把手带着。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过年时,她爸妈都说他们姐弟碰上好老板了,得给人好好干才不亏心。
陈凤霞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那也得你是个块料子啊。就好比草籽撒到地里,你就是天天浇水施肥,它也长不出庄稼来。”
余佳怡笑了,还眨了下眼睛,歪着头道:“那我争取早日结出果实来啊。”
陈凤霞瞧她的样子,心念一动,到底忍不住一颗蠢蠢欲动的姨母心。
“那个,佳怡啊,就是深圳那边,有没有人联系你啊。”
余佳怡茫然:“哦,你说小妹跟小敏吧。他们现在都挺好,店面找的差不多了,装修也开始找人跟进。”
店长的话真是让人身心愉悦,可是天底下就没有不贪心的老板,他们总想获得更多。
比方说,陈凤霞同志就相当八卦:“公事说完了说私事。他们几个,有没有跟你有什么动向啊?”
余佳怡笑了:“你一说我倒是有件事想跟你提。上次小妹打电话回来,说等年满十八岁,她可以自己做决定时,她想在深圳买房落户并且改名。”
陈凤霞一开始点头,后面听到改名两个字时,忍不住“啊?”了一。
余佳怡生怕她反对。
老辈人对名字很重视,父母还在呢,子女哪有自己改名的道理。
当店长的大姐姐就赶紧强调:“小妹那个名字是真不行,以后要是递名片出去,人家看了都要上下打量她的。”
陈凤霞点点头:“是该改个名字。她想起个什么名字啊?”
“还没想好,要我们给参考呢,她想了竹韵、蝉韵还有秋瑾好几个名字,拿不定主意。”
陈凤霞不假思索:“那还不如叫秋瑾,好歹也是鉴湖女侠。这个竹韵蝉韵什么的,总感觉凉飕飕的。我啊,就希望她能天天沐浴在阳光下,忘了以前的不快乐。”
余佳怡又开始替小妹妹操心:“我就担心到时候她爸妈不同意,会趁机拿捏她。”
小妹去深圳后,她父母来过一回江海市找上了梦巴黎的门。因为她不给家里寄钱了。
大家一口咬定搞不清楚,打工的来来往往,谁晓得谁去哪儿了。
她爹妈不死心,追问房子的事。
胡月仙当时就气得怼回头:“房子是店里的,在我们店里干活这房子才归她住,她都走了,房子自然跟她没关系。”
然后她妈就坐在地上拍大腿哭,说她没良心,不晓得跟哪个野男人私奔了。这下子要家里怎么办,她弟弟高中要怎么上,以后又要怎样考大学。
淼淼气不过,直接嘲讽那个张口闭口就是:“姐姐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的高中生:“你姐一个女娃初中毕业就能出来打工,你一个块头比你姐高多了的男娃凭什么不可以。你也打工挣足了学费再回去上学啊。”
于是小妹那个哭天抢地的妈又开始骂淼淼,说她是脏心烂肺的小婊.子,想祸害她儿子。儿子别怕,爹妈就是砸锅卖铁去卖血都会供你念下去。
呵,那可真是喜大普奔。吸不到女儿的血了,自己供血也好。
余佳怡问陈凤霞:“老板,你说,他们到时候会不会拿这事拿捏小妹,逼着她拿钱出来?”
陈凤霞点头:“会啊,不过没用。小妹年满十八岁以后她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父母干涉不了。”
余佳怡这才捂住胸口,长吁一口气:“那可太好了。唉,这人的命啊,真说不来。”
有人豁出生命想要陪伴在家人身旁,有人拼尽全力只想逃离自己的家庭。
陈凤霞看她的样子好笑,强行点题:“你也别光关心别人,说说你自己吧。那个……”
可惜老天爷存心不给无良老板吃瓜的机会,她的八卦问题还没抛出来呢,就听见外面带着哭腔的音:“你们看到我的钱包没有?”
陈凤霞跟余佳怡对视一眼,担心是客人在他们店里丢了钱包,赶紧出去看。
没想到站在大厅泪流满面的人是田玉燕。
她已经下班走了,去公交车站坐车的时候,才发现钱包不见了。
包还在,包又没破,她早上也是从灯市口坐车过来的,钱包就在包里。中午买奶茶时,她还拿出了十块钱。
现在,钱包没了,连着装着的五百块钱。她本来打算今天在外面好好逛逛,把钱花光了,发泄下自己家被群恶心的农村人占领的愤怒。
结果因为挨了训斥,她就没心情了。
现在,田玉燕跑去更衣室找了一通未果,就开始咬牙切齿:“肯定是那几个穷鬼,他们故意偷我的钱包。”
陈凤霞皱眉:“更衣室门都是锁上的。这门又没被撬过,人家怎么进去?你再想想看,钱包真放在包里了吗?”
田玉燕要一口咬定时,旁边的芝芝却疑惑:“哎,我记得你好像随手塞口袋了。就是咱们买完奶茶之后,你回来就有事,没回更衣室。”
那扒手的范围可真大多了。店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她自己掉地上被人捡走了也有可能。
田玉燕却咬牙切齿:“那肯定就是他们,他们连更衣室的门都不用进了。”
余佳怡皱眉:“不能莫须有,你没证据,怎么能说肯定是谁呢。我记得很清楚,那对夫妻穿的都是单衣,身上连个包都没背。他们要是真拿了钱包,放在哪儿呢?”
田玉燕不假思索:“他们肯定是掏了里面的钱,然后把钱包随手扔垃圾箱了。”
这倒有可能,小偷常干这事。
陈凤霞却摇头:“所有人都可能是小偷,你不能乱攀扯。”
“他们就是怀恨在心。”
陈凤霞没说话,只眼睛盯着这姑娘。
正当店里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陈敏佳匆匆跑过来,看见田玉燕就大喜过望,压低音问:“姐姐,你是不是钱包不见了?”
店里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人都是一喜,田玉燕更是直接抓住了小学生的胳膊:“你抓住她了?”
陈敏佳赶紧做噤的动作:“她在我妈那边呢,我看那个钱包上的钥匙扣跟你的一模一样,颜色也对,就过来问问。我妈正留她,要抓人赶紧。”
陈凤霞毫不犹豫打110,指挥余佳怡:“你们几个把出口都堵上,别让她跑了。”
小偷都是惯偷,绝对不会是第一次作案。抓住一个,对其他蠢蠢欲动的梁上君子也有震慑作用。
不等她打完电话,婚纱娃娃店就传来音:“好啊,居然是你!”
陈凤霞赶紧过去看,被众人摁住的是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郎。她一个劲儿地喊:“你们干嘛,谁是小偷啊,这是我的钱包。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你喊它它会答应吗?”
田玉燕眨巴眼睛,完全不敢相信:“怎么会是你?”
这人好高级好时髦,身上的香水好好闻。她到店里咨询来着,自己还给她介绍了好久的婚纱呢。
她怎么会是小偷呢?
听到小偷倒打一耙,这姑娘才反应过来:“当然是我的钱包,我身份证还在里面呢。”
人证物证俱在,警察赶到的时候,居然还开了句玩笑:“他们家的钱都有标记的,你也敢偷,不是存心往枪口上撞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