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余佳怡关键时刻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招呼众人:“来来来,数钱啊。一分钟内能数多少就是今年的红包。不要光图走量啊,数错了,那是一分钱都没有。”
众人立刻兴奋起来,十块钱一张的钞票呢,数个一分钟,今年过年的开销不愁了,起码给小孩子的压岁钱妥妥够了。
这一回,是梦巴黎的老员工们占上峰。论起数钱,尤其是前台接待,那都是一把好手。一分钟的时间,数了两千多块的都有好几位。
跟他们一比起来,山里郎和绣娘就差远了。他们平常数钱的机会不多,这事得熟能生巧,而且他们又怕会数错,好几个人数到一半还折回头去重数。如此一来,结就是数的最多的人也不过只拿到了五百块。
但这些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却个个都兴高采烈,完全沉浸在白得大奖的兴奋当中。
曲比沙红还跑过来脸红红地跟陈凤霞道谢,谢谢老板特地安排套圈这个游戏来给山里郎发奖品。老板肯定是知道他们那边的男孩从小跟着大人用绳索套东西,所以才准备这个游戏的。
啊,都是能用上的东西啊。等到他们搬出去住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有了呢。
陈凤霞百口莫辩,我不是我没有,我最初想怎么过年时,他们还没来呢,谁会想他们。
可是花郎已经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跟她道谢了,于是那些否认的话,陈老板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旁边梦巴黎的老员工们就集体“哦——”。他们就说嘛,陈老板的心最软,你好好做事的话,她绝对不会亏待你。你要偷奸耍滑,她也会清理门户的。
陈凤霞只能板起脸,拿出老板的架势来:“都好好干活,干活才有有肉吃。”
众人哈哈大笑。
就,很不给老板面子,完全不配合老板的威严。
陈老板灰溜溜地摸鼻子,老老实实退到边上听胡月仙叮嘱芝芝:“我跟你说啊,他们族是内部通婚,不跟其他民族通婚的。”
芝芝惊讶:“那他们岂不是很容易近.亲繁殖?”
胡月仙一噎:“说什么呢,就是告诉你,他们规矩跟我们不一样。他们那里还有转房呢,现在都有。”
一桌子的小姑娘都好奇,什么叫转房?
“就是丈夫死了,女的还能再生小孩的,孩子没成年的;男方家里就会派个弟弟过来跟她结婚。要是没合适的弟弟,就由男方的兄长或者长辈上门。总之,女方绝对不要想离开这个家。这事由男方决定,女方跟女方的娘家没有发言权。”
众人目瞪口呆,这叫什么啊,这是在强买强卖。
淼淼奇怪:“男方的弟弟还好说,哥哥跟长辈们难道都没结婚吗?”
陈凤霞微微笑:“王昭君当初是嫁了丈夫,丈夫死了嫁继子,等到继子死了,还要嫁给孙子的时候,她实在受不了就服毒自尽了。这些男的,谁也不缺老婆。”
桌上的女孩们个个毛骨悚然,感觉以后都没办法再看昭君出塞的故事了。原先还和山里郎们说笑的小姑娘也被自己的伴喊了回来。
陈凤霞只微笑着招呼她们多吃多玩。对,她就是那恶毒的王母娘娘,她可不想天上的侄女被偷姑娘衣服的流氓给骗走了。谁有奉献精神谁自己去,别拉上旁人就好。
好在这只是个小插曲,大家聚在一起话题多,三两句一岔,众人的关注点就转移到别的方向去了。
陈凤霞问大姑娘小伙子们:“车票买好没有?”
腊月二十六是正式放假的日子。这个点,学生早回家了,提前回家的人也走了,赶在腊月二十八二十九才走的人还没动身,此时火车反而没有那么紧张。
灯光师舟舟跟小魏几个就嘻嘻哈哈,还是芝芝在旁边笑着指他们:“他们不回家,他们把爸爸妈妈接过来了。”
有新房子了,都搬到新房子里去住了,应该在新房里过年的。他们既然都随着房子落下了江海的户口,那就是新江海人,不必非得回家过年。趁着过年的时候城里人少,把父母带过来一块儿好好逛逛,多美啊。
舟舟还表忠心:“老板,我过年可以值班的,随便安排我哪天都行。”
众人开始嘘他,假积极。他过年,客人不过年啊,这会儿值班喝茶看电视吗?
小景也认真地强调:“我今年也不回去,我爸妈他们都过来。”
淼淼吃了一惊:“你也找对象了?你居然瞒着我。”
舟舟是因为和灯市口夜市上卖烤鱼的胡子叔家的萍萍看对眼了,两人已经谈了大半年。这回他爸妈过来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相看儿媳妇,两边要是没啥意见就坐下来谈结婚的事。如一切顺利的话,他们明年五月份就想办婚礼。
舟舟都跟方主任打听订酒席的事了。
嚯,小景什么时候有的新动作?太过分了,这个丫头,完全不当自己是姐妹。
小景嗷嗷叫,矢口否认:“什么啊,我是让我爸妈看房子。我看中一套了,就在咱们隔壁小区,到时候让我爸妈就在江海安家。嗯,以后我想吃我们老家的菜就不用去外面吃了。一点都不正宗,还贵的要死!”
众人开始尖叫,小景又买房了!天啦,这家伙,她要还几套房的房贷啊。她真是隐藏的富婆。
小景却满脸无辜:“我又没空逛街,我不买房我干嘛?”
这话好凡尔赛啊,但却是事实。除了不断学习进修外,小景作为梦巴黎的金牌化妆师,她还经常被点名跟妆。这部分钱是直接交给梦巴黎,但人家会额外给红包啊。单这笔收入,小景一年下来就能攒出一套房的五成首付。
她不擅长理财,不懂股票也不懂证券,索性转头就跑去幸福到家,让相熟的小赵姐给她挑套房。嗯,她可想好了。她爹妈年纪不大,身体健康。来了江海之后完全可以做点小生意,就是卖个茶叶蛋肉粽子,也不愁进项的。
“每个月七百块钱的房贷,他们能还得起。”
淼淼皱眉头:“那你哥呢,他会乐意?”
嘿,父母去伺候妹妹了,小学老师不抓狂才怪。
小景摇头:“我哥他们那个小学被撤销了,他没考上乡里小学老师的编制。嗐,那个要送礼的,黑的很。我让他别在那里代课了,一个月两百多块钱够干嘛啊。我喊我哥过来搞小饭桌,他是正经师专毕业,又教过好几年小学了,辅导小学生作业还是没问题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合着小景喊爸妈过来其实是找人做饭啊。
这种小饭桌现在常见的很。小学普遍没食堂,家里住得远或者是父母双职工都要上班的,没有小食堂,你让小孩中午吃什么?也不是谁家都有爷爷奶奶当保姆啊。
尤其是放学后,家长还没下班呢,小孩子更加需要人管。既然政府指望不上,学校也不会伸手,那家长就只能指望小饭桌了。
嘿,小景她哥是老师,能辅导小孩作业,这可是天然的竞争力。
淼淼不痛快:“哼,你哥升学,你出来打工。你哥丢了饭碗,你给他找工作。我看你啊,真是活菩萨。”
小景无所谓:“那总比我哥在家里过得不如意,我见到我爸妈就被念叨强吧。等着吧,我感觉我哥跟我爸妈搞小饭桌,后面肯定比我有钱多了。”
自己有钱了,也就没那么容易惦记人家手里的那点钱。
胡月仙跟陈凤霞咬耳朵:“小景活得还挺通透。”
这叫什么啊,这叫生活的智慧。
陈凤霞也笑:“看得开才能活得自在。”
反正房产证写的还是小景的名字。到时候真有什么,这姑娘能做得出直接赶人滚蛋的事。
第364章 这个瘟生
过了小年,春节的步伐便愈发急促。
大街上流动的喇叭天天喊:“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提醒人们马上就要过年啦。
家家户户都在掸尘打扫卫生,人人头上戴着报纸做的帽子,穿上旧衣服擦窗户扫屋顶,结果个个吃了一脸灰。
就连曹老板都受不了,忍不住在陈凤霞抱怨:“我让我桂珍嫂嫂她们别回去吧,她们非要不听。别的不说,就这年前几天,但凡她们接了给人打扫卫生的活,都能把过年的开销挣回头。”
98年一场大水,她老家被迫在江海躲灾的人不少。曹老板热心,给好些个人张罗了工作,不是在小吃铺帮忙就是自己也管个小院做生意。
但做买卖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像桂珍一家人老小,就没一个能站出来张罗客人的。而且自家也拿不出手艺来。
后来周强从网上批发东西出来卖的时候,大家也给他们家出过主意,让他家有样学样,直接拿衣服到夜市上摆摊子摆。
结果同样的衣服,人家卖得货都接不上。到她家这里,却变成了乏人问津。没办法,最后还是陈凤霞帮忙,把她家男人安排进了物业公司跟着当保安,只有她自己则干起了保洁员。
曹腊梅气得跺脚:“你说,这大过年的,多好的挣钱机会。她不晓得留下来赶紧多挣钱。就算不打扫卫生,去小吃摊上帮忙,过年也是一天一百块。看看今年小院里,哪个愿意回老家?哪个不是铆足劲儿挣笔钱好开过年来弄套房子的首付。就她,还非得回老家去给一大家子老小做牛做马,简直脑壳不好。”
陈敏佳一本正经地强调:“阿姨,这才是国家需要的人才啊。她们隐忍奉献与牺牲精神维持了整个社会的和谐稳定。她不回去做老妈子,怎么能体现出大家族的身份地位呢。”
得,也不晓得这几个丫头寒假里又看什么书还是电影了。
陈凤霞赶紧开口催促:“佳佳,帮嬢嬢把拖把给洗了吧。”
陈敏佳就撅着嘴巴离开,分明是她说得对,嬢嬢没话反驳,所以才打发她走开的。
陈凤霞转过头安慰曹腊梅:“嗐,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说不定人家这样才感觉自在,才有年味呢。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要那个热闹,就总得有人干活吧。对了,你家王月荣还在外面拍戏?你啥时候过去?”
说起这事,曹老板又要叹气,纠结得不行:“我都不知道让这丫头拍电影演电视是对是错。时间都花在这种事上了,将来就算保送高中,又要怎么考大学?她又不能演一辈子的小姑娘。等到长大了,人家就要好看的女演员了,她这样的出不来。到时候文化低没文凭又没手艺,她要怎么办哦。”
晚上想起这事,她睡觉都睡不踏实。
跟她家王忠德说这事吧,王忠德还讲她好烦神。啊呸!天底下的爹都一个样。要说操心孩子的未来,还是当妈的劳心劳力。
陈凤霞正琢磨着要怎么安慰曹腊梅,毕竟作为一个一集电视剧能拿到三四千报酬,在全国都有知名度的童星的娘,她的烦恼,实在是有凡尔赛的嫌疑。
这边大人没开腔,那边初中生就先发话了。
陈志强拎了一桶(对,字面意义上的桶)炸藕圆过来。他妈包圆了菜市场一家摊子的小藕,全部擦了炸藕圆,让他给特地拿到灯市口给相熟的人家分分。
这半年的功夫,大概是儿子顺利上了江外,又成功在电视里露脸,甚至还成为了情景剧的常驻演员,陈志强他妈的心气也顺了不少,居然开始知恩图报。一个是当初帮她家办买房手续的郑明明的妈妈,一个是推荐儿子演戏的王月荣他们家;嗯,炸藕圆不值钱,但多少是个意思。
曹腊梅正跟他道谢,等陈凤霞拿塑料袋过来分炸藕圆呢,这小孩就开始扎她的心。
陈志强一本正经:“阿姨,你家王月荣就是不拍戏,也考不上大学的。她什么成绩,我们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嘿,报纸上写什么他们这帮小演员都才艺双绝品学兼优。大人好意思吹,他们自己都没眼睛看。到底怎么上的知名中学,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曹腊梅一口气憋在胸口,嗓子眼愣是梗得发不出声音来。
陈凤霞找了干净的食品袋,赶紧给她分炸藕圆,又往回找补:“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哦。你看看前面方教授她外孙女,一天天练钢琴为了什么?还不是要考级好加分嚒。你看看那一天天鸡飞狗跳的,多造孽。好歹你家王月荣戏是自己找上门的,她也对拍戏感兴趣。多难得!你还不知足。”
曹老板夹了只炸藕圆放嘴里尝了味道,朝陈志强竖起大拇指:“你妈手艺真不错,能出去摆摊子了。”
回头她又对陈凤霞感慨,“照你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方教授那样厉害的中医老教授,到了子孙辈照样有人为升学愁秃头。可见这人啊,养小孩这种事,还是要碰运气。
凡事得对比着看,如此一想,曹老板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那颗因为姑娘连着几年不能回家过年的心又安定了下来。
嘿,总归还不错的。
陈志强默默地欣赏完大人脸上的风云变幻,就在心中吐槽一句。大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肤浅的生物。因为他们的喜怒哀乐全是建立在和别人的对比上。
算啦,他不杵在这儿,他还是去问问郑明明有没有什么新的作文书好方便他抄了当日记吧。老天爷啊,为什么天底下的老师都认为学生每天都有事情可以写长达五百字的日记呢?明明大家每天都过得差不多。
曹老板不知道小孩子心中的吐槽,拎起炸藕圆回家前,还咨询陈凤霞的意见:“你说,我找人弄个清洁公司怎么样?”
虽然从她卖小吃开始,生意就火得很,那钱像流水一样往家里淌。可她有居安思危的意识,她老担心政府规划一调整,灯市口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再说现在下岗工人这样多,卖小吃又没门槛。到时候卖的人比买的人还多,那还咋整?
所以,直觉告诉她,她得弄点有门槛的。要么开个酒楼,和路边摊拉开差距。要么就弄个不同的行当,到时候餐饮业不行了,她还有后手。
她可是看得真真的。人家正经培养的小演员可不像她家王月荣这样野路子出身,人家里头可是花好多钱培养什么琴棋书画各种才艺的。就算有知名度,将来考艺术学校,不会那些,也过不了艺考关的。
她得给女儿多攒钱。将来以备不时之需。
陈凤霞也搞不清楚以后清洁行业的发展情况。不过房地产市场起来了,以后高楼大厦增多,蜘蛛人好像也随之增加。那应该算是兴旺发达了吧。
她想了想,审慎给出建议:“那你的员工可得好好培训,尤其是安全这块可得有保证,不然有的麻烦呢。”
曹腊梅听她没反对,愈发高兴,直接挥手告辞:“那行,我先走了啊。等我找到人手,明年你就等着掏钱,别自己吃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