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能挣钱的机会多了去,可以捡漏的房子又不是这一家。
还没落魄到吃不起饭的时候,能给家里人维护的自尊心当然要维护。
唉,就是一拳下去没打到底有些不得劲。一想到将来那边别墅疯涨的价,她就心里烧得慌。
没事,陈凤霞在心中安慰自己,那别墅落不到自己手上也不会叫马兴元捞到好处。
上辈子,马兴元家可没住上别墅!
这么一想,她似乎又好受点儿了。
反正再来一栋楼,等到拆迁多拿几套房几个铺面,挣的钱也不少。
经历了儿子抓住这一朝,陈凤霞似乎有点儿能够理解丈夫胆小怕事的个性究竟是怎么养成的了。
其实上辈子大女儿说的没错,她跟郑国强的个性当中有相似点。但未必是遗传,而是因为差不多的成长环境。
明明从小不提出任何要求,因为潜意识里头她就清楚她的要求基本上得不到满足,久而久之她也不敢对旁人有任何期待。
郑国强不也一样吗?从小到大,自己的那位婆婆别说是展露什么母爱了,她压根就没把小儿子当人看。
一家子都轻视他,当他不存在一样。时间久了,郑国强可不就养成了胆小怕事的个性。
没人撑腰啊,从小就没人撑腰。生怕惹事,惹事会讨骂会挨白眼,就只能循规蹈矩,一点儿险都不敢冒。
她想起来上辈子看过的手机推送文章。
什么幸福的人可以用童年治愈一生的遭遇,不幸的人得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在原生家庭上,自己跟丈夫还有上辈子的大女儿,其实是同病相怜。他们谁都不幸福,谁都只能自己咬着牙默默地舔伤口。
所以,除了抱团取暖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用一句矫情的话来说,就让他们治愈彼此的心灵伤害吧。
陈凤霞这边正柔肠百结呢,郑国强先不解风情地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
他们睡得是上下铺的架子床,他这么一鲤鱼打挺,脑袋里可砸上了上铺的床板,痛得他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真是惨不忍睹。
可怜的郑国强忍受着□□的痛苦,又急又怒地喊出了心中的惊恐:“你又折腾什么?你忘了你阿爹讲的,盖好五层楼,我们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剩下的两万块,留给明明跟小骁上学。
当爹的卖了自己的人生给孩子筹划未来,他愿意。
陈凤霞奇怪:“盖房子怎么就不是踏实过日子了?别忘了,我们有两个小孩呢。”
郑国强真想打开老婆的头颅盖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又盖房子,你打算让我们背多少债?”
“你这话奇了怪了,欠债就挣钱还是了。搞得好像我们躺着不动坐吃山空似的,莫名奇怪。”
她本来就是高门大嗓的劳动妇女,情绪稍微控制不住,声音真是砰砰作响,砸得已经睡的香喷喷的郑明明都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妈,打雷了吗?”
郑国强本来还生气呢,听了女儿的话,扑哧笑出声,还调侃了句:“打雷了,下雨了,赶紧收衣服啊。”
这是他在大学给人包伙烧饭的时候,路过露天电影场的时候听到的一句台词,印象太深刻,随口就说了出来。
陈凤霞听了惊讶,啊,原来现在就有《大话西游》了啊。
《大话西游》多红啊,后来红了好多年,重映的时候,一向不爱看电影的郑明明都特地买了电影票去影院支持。
陈凤霞也看过,看了好多回,因为电视上的电影频道老是重播。
她一开始感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头。可人的感情非常奇怪,后来看的次数多了,她居然也觉得蛮有意思,还曾经看到抹起了眼泪。
现在听丈夫念起了里头的台词,她的火气也诡异地消得一干二净,只白了眼还坐在床边笑的男人:“行了,赶紧睡觉,我都懒得搭理你。”
郑明明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没听见新的响动,就又倒回床上,呼呼大睡。
陈凤霞关灯上床,同样闭起了眼睛。
郑国强倒是睡不着觉了,他脑门子生疼,脑袋里头也乱糟糟,又重复了一遍:“凤霞,可以了啊,咱们就别折腾了。再盖房子,以后明明跟小骁上学怎么办?再说还差钱呢,我们问谁借去。”
陈凤霞却不理睬他,就丢下一句话:“赶明儿我们去趟前进村,把该给人家的一万块钱给结了。”
郑国强心中一喜,他老婆就是嘴上狠,其实心里头也怕空债吧。
再来一栋五层楼,真不过日子咯。
陈凤霞在心中冷笑,盖,当然要盖。五层楼啊,别说两栋了,三栋她都想盖。
好不容易跟安庄断了关系,又能在前进村拿下宅基地了,她疯了她不盖楼房。
第49章 钱我拿定了
第二天早上卖完早点,陈凤霞就跟丈夫一块儿坐车往前进村去。
郑国强本来觉得这事儿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或者妻子过去也行。反正就是银行卡转账,又不是带大额现金在身上。
这样留个人在家里,还能准备好吃的,卖中午一顿快餐,多挣两个钱。
带个小孩出门她不嫌累得慌。
陈凤霞却不乐意:“该交际到时候还是要交际的。咱们以后都在前进村扎根了,不得跟黄主任好好打交道啊。你同人吹吹牛,我去找月仙多讲两句话,关系不就慢慢熟悉起来了嘛。”
郑国强好笑:“你这算什么,感情投资啊。”
难怪还带了一堆吃的,他本来还以为她是要送给施工队的,看样子人家走的是上层路线。
陈凤霞白了他一眼:“都有。我还指望人家给我好好干活呢。”
他们钱准时到位,包工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要是主家拖拖拉拉的,他真要扛不住了,手下这么多人要吃要喝呢。
包工头笑着谢过了陈凤霞送给他们的吃的,还招呼人:“郑老板,老板娘,中午一块儿吃饭吧。昨晚上我钓了鱼,好大一条,中午烧了喝酒啊。”
陈凤霞暗哂,什么钓鱼啊,肯定是下地笼套的。人家承包的水塘,被抓到了准要被骂死。
不过这种事断不了,谁都看破不说破罢了。
她笑着谢过了对方邀约:“不了,我们还有事,得早点回去。你忙啊。忙罢了这头,回头我们还要请你帮忙呢。”
包工头笑了:“可不是,前两天黄主任他老婆还找我,说要请我们盖房子呢。”
说话的时候,他语气自豪的很。
黄主任可是前进村最大的干部,他家都认可建筑队的手艺了,那就是金光闪闪的活字招牌。
陈凤霞笑眯眯的:“那才好啊,说明朱老板你要财源广进咯。”
郑国强跟着妻子往外头走时,颇为惊讶:“黄大发盖什么房子?他家大楼房气派的很啊。”
农村人盖房子讲究个实用,能住人就好。
黄大发家可不一样,那个瓷砖贴的,那个金箔画镶的,大老远看都能闪瞎眼睛。
就这样都不满足,还想再盖楼?
陈凤霞若无其事:“不盖楼干什么?盖了起码能租出去生钱。我们住的地方不也是城中村吗?照样不得我们掏钱租嚒。你自己算算人家一套院子每个月能赚多少钱?我告诉你呀,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钱,你看十年前万元户多风光,现在万元户不值当什么了。”
郑国强叫她逗乐了:“好大的口气哦,我们陈老板到底是当老板的人咯。哎,你走错了,这边,村委会往这边。”
“你别急,我先带你看个地方。”
郑国强满头雾水:“看什么?你该不会想迁坟吧。别想了,我妈跟我哥哥还在,怎么也不可能把我爹的坟迁出来的。”
陈凤霞感觉天底下的男人是不是都这样自恋啊。
她管他爸的坟!
她就没见过这位老公公,她上赶着尽哪门子的孝?
她强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省得翻多了以后看人都是眼白相向。
“不是坟,你看看这个院子怎么样。”
正在盖的五层楼什么都好,就是陈凤霞想让房子面积更大些,院子就框小了。
她当了一辈子的农民,打了一辈子工也没真正融入城市,骨子里头还是农民。她喜欢大院子,最好里头有两棵果树,再养两只鸡鸭什么的。
即便这处房子她规划的还是尽可能多盖楼房面积,但光看着想想,她还是心神摇曳啊。
郑国强看着面前破败的小院,心中警铃大振:“你又要干嘛?”
陈凤霞轻描淡写:“上回我带明明过来拿书,跟月仙讲话,她说这家人早就在城里头安家立户了。房子荒着没意思,就想卖出去。我看这边蛮好,虽然垮了,但可以推倒了重建,就算养两只鸡也不错,就让她帮忙搭话。”
郑国强差点儿跳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你……”
“别我。”陈凤霞压下他的手指头,正色道,“你家也不是安庄的本户,你爸爸能在安庄扎下根来,你就不能到前进村改换门庭吗?多大的事,我们在前进村过得比安庄更红火。
他们不就是打着安庄要拆迁,想挣钱嚒。前进村未必不拆迁,就算不拆,你看看外头多热闹。咱们以后再这边安下家,照样可以做生意。过得肯定要比回安庄强。”
郑国强下意识地为自己的家乡辩解:“哎哟,这边好什么,都没几亩像样的水田。”
陈凤霞到底没忍住,还是翻了个白眼:“种田真好哦,你怎么不留在安庄种田。”
郑国强鼻孔里头出气,模样儿看着居然还有些傲娇。
搞得陈凤霞又好气又好笑。
“走吧,看过了没意见,咱们就去村委会吧。”
郑国强在心里头打起了小算盘,这房子上都长小树了,买这样一处房子倒不贵,估计一万块钱都不要。
到时候盖两间平房养养鸡鸭,等他跟老婆老了,和儿子儿媳妇过不到一处去,就在这边过小日子也不错。
既然这样,拿下这房子好像也不赖。
陈凤霞觑着他的脸色,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好了,这事算是成了。
呵,宅基地都到了手上,要盖什么房子,不还是她说了算。
当家做主的人腰板挺得笔直,雄赳赳气昂昂往村委会走。
结果夫妻俩却吃了个闭门羹,黄大发人不在,就一位头发掉的差不多的中年男人在屋里头看报纸喝茶。
听到他们的来意,男人头都不抬:“主任应该在家,你们过去问问吧。”
来都来了,总没有白跑一趟的道理。两口子道了谢,掉过头就直奔黄家。
农村没有锁门的习惯,即便前进村就贴着县城,村里头的院子门都是虚掩着的。
陈凤霞敲了门,没回应,就推门进去,准备扯起嗓子喊胡月仙的名字。
结果房里头先传出了拔高的女音:“怎么了?这钱我花了。夫妻共同财产,我凭什么没资格花?黄大发,你别欺人太甚。你自己算算,这些年,你在我们娘儿俩身上才花了几个钱?我现在花点钱怎么了?咱们去政府问问看,看看我这个合法妻子有没有资格花钱?”
黄大发的嗓门也不小,说话跟炸雷似的:“那你也不能这样花,十万块钱啊,你说花了就花了,天底下有这个道理没有?”
“十万块钱算什么,穿金戴银一身新就是好几万。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够呢。”
陈凤霞心中咯噔一下,估摸着是自己跟胡月仙筹谋的事情被黄大发察觉了。
呵,果然是那句话啊。
男人挣的钱你不花,你省着,自然有别的女人替你花。
黄大发都跑到家里头动存折了,那这阵子他可没少给小三花钱,恐怕手头的活钱都花光了吧。
真是舍得啊。
郑国强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只觉得尴尬,小声跟妻子商量:“我们下次再过来吧。”
陈凤霞还没吭声,里头就传出了胡月仙的声音:“黄大发,你放屁,你当我跟你一样龌龊呢。我钱花的正大光明,我才不会糟蹋钱。我借人了,怎么了?我借给凤霞了。这几年你往外头糟蹋的钱不止十万吧,我说过一句话没有?我现在光明正大地借给凤霞了,怎么啦?”
郑国强又惊又怒,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老婆。
怎么回事?十万块!
陈凤霞什么时候借了这么一大笔钱,她借这么多钱干什么?
陈凤霞没吭声,就竖起耳朵听屋里头的动静。
她怕黄大发会动手打老婆。
要这样的话,无论如何自己跟丈夫都要进去拦住人的。
不然都成什么样子了。
郑国强看妻子不吱声,心中像是丢了做油饼的小苏打,惊与怒都急剧膨胀。
她还真借了那么多钱!
屋里头的黄大发对妻子的惊怒丝毫不逊色与郑国强,而且更甚:“你疯了你?胡月仙,你借那么多钱!”
胡月仙的声音平静的很:“我就借了怎么了?我堂堂正正地借。”
“你借钱给她家不是打水漂啊!”
“哎,这话奇怪了,我怎么就打水漂了?我又不是借给什么五二带鬼的人,凤霞跟她男人郑国强你都认识的。”
黄大发的声音透着不屑:“郑国强就一个工地上打小工的,十万块钱他卖血都还不起。你借给他,你疯了你。要回头,马上给我要回头。”
胡月仙不同意:“你就晓得人家还不上了?”
“哼!我一双眼睛就把他看得死死的,屁大点的胆子都没有,肉兮兮的。”
……
陈凤霞伸手抓住了丈夫的胳膊。
几乎是瞬间,郑国强的脸从涨成猪肝色又褪到雪白,嘴唇都不剩半点儿血色。
屋里头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发泄着对郑国强的不满。
也许平常他不至于将人这样踩到泥地下践踏,毕竟还是能够站在一起抽根烟,喊声老哥老弟吹吹牛的关系。
不屑是有的,没到这份上。
可是胡月仙居然敢背着他处置家里头的钱,触犯了他的逆鳞,他一半的火气就转移到了郑国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