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霞一点儿也不谦虚:“没错,我连去菜场的路上都带着小收音机,听听新闻,关心市场行情。不搞清楚现在流行什么东西,我怎么做的好生意?”
郑国强叫这母女俩一唱一和,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话说。
微波炉叮的一声,提醒主人它已经完成了工作。
陈凤霞打开了微波炉门,拿着抹布端出了里头的托盘,送到女儿面前,叮嘱了一句:“你等等再吃,一下子吃太猛了,胃会吃不消的。”
郑国强闻着浓郁的奶香,里头还夹着甜丝丝的气味,不由得好奇:“这又是什么?”
“芝士焗山芋。”陈凤霞对丈夫大方的很,直接拿勺子舀了一口喂到他嘴里,“你尝尝看,怎么样?小心烫啊。”
郑国强原本是最讨厌吃烤山芋的,结果他老婆折腾出来的各种山芋,他就没有吃不下去的。
这一回也不例外,送进嘴里头的山芋奶香味十足,还拉出了老长的丝。他都忍不住赞叹,山芋居然能这么吃!
陈凤霞笑了:“怎么就不能?我看天冷了,街上卖烤红薯的人也多了。我打算把这个推出来,估计会卖的不错。”
山芋便宜呀,批发市场上一大袋子都没多少钱。
难怪说山里头人苦。如果找不到其他挣钱的门路,光靠种山芋这些,肯定卖不出价钱来。
她得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再开发几种山芋美食。谁让东西便宜呢。
别说要再过20多年,就是现在,医院营养科的教授也说得多吃红薯。这个营养丰富着呢。
郑国强又吃了一口芝士焗山芋,感觉口腔里全部是奶香香甜蜜蜜的滋味,一开口都带着浓香:“这也是你跟电视上学的?”
天啦!他老婆到底是怎么抽出时间学习的?简直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明明还趁机替妈妈邀功:“不止呢,妈妈不仅学厨艺,妈妈还让我教她学英语呢。她现在都会背26个字母了!”陈凤霞真心惭愧,她不是真正的33岁,一把年纪的人,学习能力当然不能跟年轻人比。
女儿教了她半天,她到现在也就学会26个字母而已。想要真会说外国话,还远着呢。
不像她家明明,都已经会唱那个秀米死麦尔了。唱的跟电视机上《成长的烦恼》里头一模一样。
自己真是不能比。
但这已经足够郑国强震惊:“你到底是怎么学的呀?”
平常看看新闻,听听广播也就算了,她居然还学起了外语。
他老婆真是不得了。
陈凤霞立刻拿话堵他:“不是你说的吗?我们一家三口要相互竞争,看谁把谁抛到后面去了。我都忙成陀螺了,都没忘了学习。你要再说你没空学习,你自己羞不羞的慌?”
房间里头传来小儿子的喊声:“爸爸,嘘嘘!”小郑骁同学现在会自己起床,但是还不能穿衣服。
18个月大的小孩子自理能力如果真强到这份上,陈凤霞都要怀疑自己的肚子自带魔力,一下子生了两个逆天的娃。
郑国强嘴上答应着:“来了。”就匆匆忙忙往外头跑,临出厨房门的时候还丢下一句,“行了,你们娘俩别挤兑了,我又不是没打听在职大专的事。我不是想着等到有确切的消息再跟你俩说吗?”
陈凤霞就在后头笑盈盈:“那我不是怕您老人家贵人多忘事,顾不上这一茬吗?”
这人的劣根性她还不了解?安于现状,一点儿往前奔的意思都没有。
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社会在进步,你要是原地踏步踏,你肯定就被甩到后面啦。
郑明明跟妈妈对视一眼,嘿嘿乐了。
陈凤霞点了下女儿的额头,嗔道:“吃你的吧,小馋猫。”
第82章 还是个人啊
院子门响了,杜招娣过来上工了。
陈凤霞也不和人客气,直接招呼她跟自家一块儿吃早饭。趁着东西热乎,早餐高峰期还没开始,赶紧吃。
等吃完了早饭,这边又得托付给杜招娣,他们家得抓紧时间坐车去前进村,一个是要祭祀,一个是得重新做坟山,再给老爷子竖块碑。
郑国强原本对小儿子记在过世的五保户老成头名下这件事有些疙疙瘩瘩的。
结果出了老家的事情之后,他无比庆幸,前进村还有这么一位认下来的亲。
他甚至有种报复的快感,对于做坟山树碑的事情,表现得尤为积极,早早就开始张罗。
既然做了,就得往好里头做,不能叫人抓到话头子说嘴。
小郑骁还不能感受父亲如此复杂的情绪,他就趴在爸爸的怀中,眼睛一直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看,还高兴地问:“今天也上托儿所吗?”
为什么昨天爸爸说今天不上学?
郑明明逗弟弟:“你想去托儿所吗?你不跟姐姐一块儿玩了?”
18个月大的孩子理解能力有限,只觉得人生面临了巨大的难题。
去托儿所有滑滑梯有积木有小木马有翘翘板,可以跟好多小朋友一块儿玩。中午阿姨还会给他们做好吃的牛奶蛋,特别香,特别嫩,特别甜。
可是和姐姐在一起的话也很好玩啊,姐姐有各种各样好玩的主意。妈妈也会做香喷喷的牛奶蛋,还有漂亮的糕糕,好甜好甜。
陈凤霞看儿子苦恼的模样,忍不住乐了:“哎哟,我们家小二子将来也是个状元种子,跟姐姐一样,这么爱上学啊。”
郑明明相当正直,感觉自己当不起这样的评价,老老实实地承认:“我也喜欢放假。”
她早就想去前进村玩啦。她还想看看自家的房子盖成什么样了。
郑国强扑哧笑出了声,然后感觉应该给女儿面子,又强调了一句:“没错,要劳逸结合,世事洞察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学习呀,可不仅仅是课堂上的事。”
陈凤霞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那就让爸爸给我们做个好表率吧。”
从医院门口没有车直达上元县,得坐9站路再转车。不过如果穿过菜市场的话,就可以坐上一班直达公交。
现在郑家人倒是不会再吝啬1块5毛钱的公交车费,只不过他们都不喜欢转车。
下车再上车太麻烦,还不知道车子什么时候能到。
坐直达车的话,虽然得多走几步路,可因为路线设置的问题,他们花的时间反而更短。
去前进村祭祀也不需要带太多东西,夫妻俩便领着孩子往菜市场方向走,准备坐直达公交。
快到菜市场门口的时候,陈凤霞转头问丈夫:“你昨儿有没有买金银元宝啊?”
郑国强愣了下,摇摇头:“没买。”
他本来感觉自家用草纸叠好元宝就可以了。
够讲究的了,不讲究的人家就拿一打草纸,中间用洋钉钉一钉,便算是草钱,哪比得上自家择的纸钱精细。
现在听妻子一说,郑国强就有些心虚,总觉得好歹是自家第一次过去祭祀,应当隆重点。
“要不,我再买点儿吧。”
陈凤霞点头:“你看着买,早去早回。”
父女俩赶紧往菜场里头奔。
农贸市场包罗万象,不仅有卖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杂货店里头蜡烛、檀香、纸钱这些也一个不落。
郑国强都到人家店里了,那就没有只买金银元宝的道理,他还要了纸糊的楼房跟电视机。
如果不是拿着太不方便的话,估计卖东西的老板娘还能够成功地推销出一辆小轿车。
世界在发展,地府也要进步呀。得让地底下的老人感受到人类生活在蓬勃前进。还有什么能够比小轿车更能体现社会发展速度的呢?
郑明明小声提醒爸爸:“再买,你会挨骂的。”
妈妈肯定会克扣爸爸的零花钱。
郑国强笑喷了,跟女儿一块儿同病相怜:“是啊,我们还是小心点儿过日子。”
父女俩心有戚戚焉,准备拎着东西去站台跟妈妈会合。妈妈在那儿带着弟弟看着东西等他们回去呢。
他俩刚转身,就听见一声尖利的哭声:“你个畜生哎,你个王八蛋,你儿子的救命钱你也能拿去赌。老娘跟你拼了!”郑明明还没有找到声音发出的方向,就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卖米糕的摊子后面冲出来,一头撞上身穿皮夹克的男人肚子,将人顶的一个屁股墩儿坐到了地上。
男人跌得不轻,都没人站起来,只破口大骂:“你疯了,你个臭表子,别耽误老子发财。”
说话的时候,他还抬起脚来猛踹女人的腿。
那披头散发的女人却不管不顾,死命扑上去拽在他怀里的包。
两口子很快打成一团。你扇我一巴掌,我就揪你一撮头发。
旁边的人纷纷退避三舍,只在嘴上劝着:“好啦好啦,别打了。”
谁都不敢上前,生怕被殃及池鱼。
郑明明忐忑不安,下意识地抬头看父亲,喊了一句:“爸爸。”
郑国强轻轻冲女儿摇头,完全不打算插手。
且不说他这个警察向来干内勤,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可言,估计在武力值方面不是这两口子的对手。
就算他真能制服得了这二位,他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呀。
天底下最说不清楚的就是两口子打架。
就前两天,他们办公室的小张买早饭的时候看到旁边的摊主夫妻打架。老婆被丈夫打得鼻青脸肿,都倒在地上了,丈夫还在不停地踹。
小张看不下去,赶紧上去见义勇为。
结果呢?结果女的反过来污蔑小张多管闲事,说他打伤了她老公,要他赔钱。
最后还是小张亮出了警察身份,闻讯赶过来的市场管理人员又一顿威逼利诱,这才了结了飞来横祸。
可见夫妻打架,连警察都不敢轻易插手。谁知道受害人会不会反过头来咬你一口。
郑国强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决定置身事外:“走吧,妈妈还在等我们,我们得早点坐车去前进村。”
小姑娘“哦”了一声,掩盖住心中的失望,低着脑袋准备跟爸爸走。
这边夫妻俩还在地上打斗不休,披头散发的女人哭喊着:“这是我儿子的救命钱,我的鹏鹏哎,我怎么命这么苦哎。”
郑明明猛然抬起头,失声惊呼:“邹鹏的妈妈!”郑国强看过去,也颇为惊讶。刚才那两口子形容狼狈,他没细瞧,倒是没认出人来。
现在再认真地看一眼,缠斗不休的人可不就是女儿同学的父母吗?
郑明明已经在大喊大叫:“他家没钱了,邹鹏的手术费不够,老师喊我们捐款的!”她捐了5块钱呢。10块钱就能在市图书馆办张借书证了!
天啦!邹鹏爸爸要抢走他们的捐款。
那是给邹鹏动手术的钱!
郑国强也拉下了脸,将手上装金银财宝跟纸楼房的袋子塞给女儿:“你站远点儿,别过来。”
虎毒不食子!狗日的王八蛋,他家儿子什么情况他自己不知道啊。他这个时候怎么还来拿儿子的救命钱去赌?
郑国强大踏步往前走,三两步就到了男人跟前。他也不废话,一把扯过男人手上的包,然后推着女人往后,直接塞对方怀里:“拿着,赶紧去医院交钱。”
邹父正跟妻子争执不休,没料到旁边又多了股力量,猝不及防下,他又摔了个屁股蹲,整个人狼狈的不行。
眼睛猩红的男人怒吼:“妈的,曹云珠你个表子,你背着老子勾男人。”
郑国强怒喝:“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别满嘴喷粪!”“这表子没给老子戴绿帽子,那关你屁事!”郑国强冷笑,挡在他前头,不让他再起来抢包。
“不关我的事?这帮里头是你儿子的同学老师给他捐的钱,捐给他开刀的钱!我女儿也捐了钱,我女儿平常连根冰棍都舍不得买的吃。她攒了多长时间的零花钱?她给你儿子捐钱,不是让你拿去赌的!”旁边人议论纷纷,还有认识他的摊主站出来说话:“老邹,你这样子就不行了。平常玩两把也就算了,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能赌呢?”
邹父眼睛像是在往外头滴血,梗着脖子喊:“我不拿钱翻本,就这点钱,怎么够我儿子开刀啊?”
郑国强信他才怪!
自古赌棍嘴里头就没一句实话,都上瘾了,哪里还有好的?
人民警察鼻孔里头发出冷哼:“你要真有赌神的能耐,你也不用拿你儿子的救命钱去翻本了。”
菜场管理人员跟辅警姗姗来迟,郑国强掏出自己口袋里的警官证,叮嘱对方:“麻烦你们了,先看着这家伙,这哪是在打老婆啊?偷钱出去赌叫老婆拦着,就把家里人当死仇人一样打。”
他又转头叮嘱邹鹏的母亲,“行了,别哭了,钱放家里不安全就赶紧交到医院去。早点开完刀,孩子恢复好了不就行了。”
周围相熟的摊主都围了过去,上了年纪的女人全都劝她:“没错,警察同志说的是正理,别耽误了。”
郑国强不擅长做妇女的思想工作,又急着赶紧回村里头祭祀,就折回头找女儿:“走吧,明明,我们赶紧过去,别误了车子。”
郑明明双眼亮晶晶,活像两颗大星星,用那种上台演讲的语气抒发感情:“爸爸,你好帅!比杨过比展昭更帅!”郑国强被女儿的彩虹屁给逗乐了,立刻刮了下她的鼻子:“行啦,好话留着对你妈说吧。咱们到现在还不回去,肯定得挨骂。”
陈凤霞的确想骂人,这爷女两个是赖在菜市场不走了吗?公交车都已经来过两趟了,他们居然还不回来。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公交车可没什么准点发车的概念。尤其是往郊区去的。可以半个小时一班车不来,也可以10分钟连着来两趟。
至于你赶上哪一波?那就纯粹要看你的运气了。
陈凤霞看清楚他们手上拎的东西,更加要晕过去:“你们就为了买这个?”
不用问了,肯定是人家一推销,郑国强就开始颠颠地掏口袋。
明明自己也做过生意,怎么就一点定力都没有呢?
郑明明眼睛亮成小灯泡,一路小跑到妈妈面前,叽叽喳喳地替爸爸彰显功勋:“妈妈,爸爸刚才教训邹鹏的爸爸了!爸爸真的好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