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恬一挥手:“都来都来。”
半个时辰后,哥四个拿到出宫令牌,带着十几名侍卫,跟着安恬浩浩荡荡地出宫了。
安恬用不着令牌,她刷脸就可以。
一群人大摇大摆杀到公主府,公主府的侍卫见来了这么多人,吃了好大一惊,听到安恬的吩咐,一步三回头地去准备东西了——目光里还带着担忧,就好像他们公主会被这群人欺负似的。
姬安逸自觉是大哥,要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殷勤地在院里铺好毛毡,邀请众人坐下。
安恬指挥侍卫们在院里支起烧烤架和炭火,准备烤鱼。原剧情里说了,贺国公一家人都不喜欢水产,嫌腥气。姬安恬呢,也就为了他们,放弃了自己喜爱多年的河鲜。
不过安恬可不会惯着那一家人。她这群兄弟都随宁安帝,一个个都是猫舌头,无鱼不欢的。见侍卫提来一桶一桶肥美的河鱼河虾,纷纷摩拳擦掌,连今天出来是为了做什么都忘了。
安恬觉得有点遗憾,如果她再早些来,她就有时间准备苋菜汁泡酸笋什么的,一定能给贺家人双倍的暴击。
坐着的这群人都是皇帝的娃儿,烧的炭自然也是好炭,无烟少灰,正适合烧烤。木炭烧红,姬安逸带头往火上放切好的鱼。
公主府在贺府东南,此时正值夏末秋初,一阵东南风吹过来,鱼肉的鲜香味顿时窜进贺府。
只是这味道在不爱吃鱼的人鼻子里,就只剩下腥味了。
贺府里一阵大乱。
没过多久,贺英磊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安恬示意一群兄弟先不要高声说话,让宫女把贺英磊请进来。
贺英磊一进来就开骂:“姬安恬你在搞什么?你不知道我阿父阿母不吃鱼的吗?现在他们都吐个不停,你跟我去向他们赔罪!”
安恬微笑: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他的智障言论来了。
安恬手里拿着两串烤鱼,一边吃一边关切地问他:“他们吐了?严重不严重?不过你这样可不行啊,你不去请大夫来找我做什么?”
贺英磊咬牙切齿:“我阿父阿母闻不得鱼味,你是故意的吗?”
安恬继续吃鱼:“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在我的公主府里吃鱼关你什么事?你还没跟我拜过太庙,我也没见过你家祖宗呢,你就想在我的公主府管闲事,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几个皇子都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声音。他们当然都是帮自家姐姐/妹妹的,听到安恬没落下风,便懒得出面,只一门心思猛吃。
贺英磊平时不是这样情绪外露的人,但面前这个女人总有办法戳到他的雷点,将他惹怒:“今天东南风你不知道吗?”
安恬更诧异了:“钦天监的事情你也想管,好家伙,公主府的事情你要插手还情有可原,钦天监看风向你也想插手,你想做什么?”
贺英磊还没见过安恬这样胡搅蛮缠的样子,顿时气得口不择言起来:“姬安恬,你以为你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吗?我不会喜欢你的,我喜欢的人是——”
安恬哪能让他把裴梦白的名字说出来?莫说她已经知道裴姑娘与这人只是几面之缘,压根儿不晓得他是个什么东西,就算他们两个两情相悦,她也不能让他大庭广众之下把裴梦白拉下水,那不是给两人的爱情添砖加瓦推波助澜吗?
她飞起一脚将贺英磊踹出去几米远,对一群埋头吃鱼的皇兄皇弟们说道:“别吃了,人家都打进我的公主府了,你们不能看着我受委屈吧!没听见他说吗,咱们不配在这里吃鱼,老天爷不配在今天刮东南风——愣着干嘛,出来啊!”
姬安逸和姬安泗听说可以动手了,扔下手中的鱼,兴高采烈地就要冲上来。另外两人急忙拉住:好家伙,知道你们和这家伙有仇,但也不能第一个上啊,你们和他是表兄弟,我们可以动手,但你们要在我们后边,装作拉架的样子动手,这样外人才挑不出毛病啊!
——好吧,其实姬安霜和姬安武承认,他们只是手痒,想先动手而已。
贺英磊看到院子深处气势汹汹地冲出两人,开始愣了愣,后来看到是皇子表哥和表弟,松了口气。这二位是亲姑姑的儿子,冲出来肯定是劝架的嘛!贺英磊听到安恬的话,也意识到自己之前说的话有点不合适,但又下不去那个台阶,现在有两个表哥表弟帮忙,一定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的。
结果他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另外两个皇子冲出来,把他亲爱的表哥和表弟拉住了。
岂有此理!
欺人太甚!
果然不是同母所生就不一样,明明他们的嫡母都是他姑姑,但只有姑姑亲生的两个会帮他的忙!
贺英磊以为四位皇子是两个想来劝架两个想拦着他们劝架,他做梦也没想到,四个人全是来揍他的。于是他很不幸地,错过了唯一的逃跑机会。
*
姬安逸几人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打完了人,还想拉着安恬去京郊马场比试骑术。
安恬:“大兄,你不觉得咱们应该回宫里告状吗?”她指了指已经被侍卫拖出门的贺英磊,“你不怕他先下手为强?”
姬安逸满脸的不在乎:“怕他做什么?他能去找谁告状?父皇还是母后?哪个会帮他?”
安恬被噎了个半死,看看另外三人,也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于是她默默将由于准备谋朝篡位而生出的一丝丝愧疚抹平了。她面前这四位,无论哪个继承皇位,大江朝都迟早要完。
心好累。
要不……就提前计划吧。
或者把计划变通一下,这么可爱的皇兄皇弟们,她怎么忍心让他们遭遇不幸呢?所以,她必须忍痛向父皇表述自己【被迫】勇担重任的决心,然后让父皇直接传位给自己。
她也是宁安帝嫡出的公主,亲闺女要当下一任皇帝,怎么能叫造反呢?这叫志向远大。
*
姬安武好不容易得到批准出一次皇宫,却只吃了顿烤鱼揍了顿国公嫡子就被迫回宫,一点也没有爽到。被安恬揪回宫的路上,他气鼓鼓地,一直不肯说话。
安恬安慰他:“今天你打了贺英磊一顿,现在回去跟我学学怎么跟父皇卖惨,如果你学会了,以后咱们出去玩的机会有的是。”
姬安武半信半疑:“真的?”
安恬瞟他一眼:“爱信不信。”反正他们闲适的日子也不会很久,等她成功造反,哦不,登基,如果事情做不完,她还是要把这群兄弟拉回来干活的。
谁干活干得最多最好,以后谁的娃儿就可以不用当皇帝,躲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吃的比鸡少,干活还比鸡多的日子。想来这些兄弟为了孩子免受这样的痛苦,一定都会勤劳工作的。
*
宁安帝坐在贺皇后身边,看着坐在对面的裴夫人和裴小姐,听着裴夫人对贺皇后的诉苦,忽然有点困。
于是他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昨天拉着贺皇后把眼睛哭肿,所以贺皇后今天之后就可以不用见贺家人了。但为了显得更加可怜,预定好的与裴夫人裴小姐的会面还要继续。见了面之后,就可以装病了。
——计划完美!宁安帝美滋滋地想道。贺皇后知道他这么体贴,一定会很感动的吧?然后他就可以让人把奏章搬到贺皇后的椒房宫来,让贺皇后帮他批改。
至于为什么不亲自搬而是叫其他人搬呢,因为那些人每天都要写很多奏章。天气好了写一个,下雨了写一个,刮风了写一个,该种地了写一个……宁安帝这个只有每年春天才象征性去挥两下锄头给百姓作秀的人,如今竟然对种地一事非常了解,实在是那些臣子啰里啰嗦的功劳。
由于奏章多,那些人就都用竹简来写,竹简比绢帛便宜嘛!然而竹简重啊,所以宁安帝当然要找其他人帮他搬,偶尔还需要用车拉才能拉得动呢。
裴夫人没想到告个状还会受到帝后同时接见的高级待遇,她不知道宁安帝只是为了等会儿叫人把奏章搬过来方便,只想着莫非贺皇后想要强行保下贺家人所以找陛下来撑腰?可是贺英磊是孝安公主的驸马,孝安公主是陛下的亲闺女啊!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裴夫人百思不得其解。她心思分出去了一些,告状就告得有些战战兢兢。
宁安帝向她投去不满的目光:真是不像话,告状难道不是要理直气壮的吗?贺英磊给陌生姑娘写莫名其妙的颜色文,还用书信递到人家家里,这事儿显然是裴家占理啊!没理的都想要搅三分呢,占理的事情裴夫人居然这么没底气!不像话!这让他怎么继续“贺家人把贺皇后气病”的完美计划?
感受到宁安帝的不满,裴夫人的汗都下来了。但是对女儿的爱让她战胜了内心的恐惧,虽然战战兢兢,但还是把该说的话说完了,这让宁安帝的火气平顺下来。
宁安帝昨天已经与贺皇后商量好解(搞)决(事)方案,现在见裴夫人已经告状完毕,顿时非常安心,转头去摆弄他的茶叶。
贺皇后捂着心口:“裴夫人,那封信你带来了吗——本宫不是怀疑你,本宫只是……唉,当初兄长的孩子出生时,本宫还去道过贺,谁能想到那时候小小的一团,现在竟然……”
裴夫人深以为然。知人知面不知心,看到闺女手里的信之前,她也想不到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贺国公家的公子,那张人皮底下会是那样肮脏的心思。她将贺英磊的信交给兰香姑姑,兰香姑姑接过来转交给贺皇后。
贺皇后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愤怒地拍了一下桌案,怒道:“岂有此理!”宁安帝吓了一跳,急忙抓着她的手看。
“轻点轻点,你看你拍得太用力了,手上都沾了木屑,万一把桌子拍坏了怎么办?你这桌子是西国进上的,如果拍坏了,你得等年底才能有新桌子用。”
贺皇后瞪她:这是桌子的问题吗?她一个皇后,就算是继后,会缺桌子用吗?
宁安帝也拼命给她使眼色:梓潼,你该病了,不然等到贺家人进宫,你可不好躲过去了!
裴夫人看着帝后二人当着她的面,在那里执手眉来眼去:“……”行吧,帝后和睦,大江朝之幸,可是陛下、娘娘,我还在这里呢,我女儿还没定亲呢,让她这么早接触这样刺激的画面,真的好吗?
好在和睦的帝后二人松开了对方的手。贺皇后将贺英磊写的颜色文塞回信封里交给宁安帝,语气沧桑地说:“陛下,这事情,我……”她停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将手递给兰香:“兰香,我……”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贺皇后的话说到一半,身子就软软地向旁边倒去,兰香姑姑一把抱住她,惊叫起来。
宁安帝从席子上一跃而起:“梓潼!梓潼你怎么了!来人,来人!梓潼知道贺国公儿子对公主不忠新婚之日欺辱公主还胡乱写淫|词艳曲调|戏朝臣子女的事情气得晕过去了啊!”
裴夫人:“……”陛下的气息真长。
可是皇后娘娘都晕了,晕了!陛下您是怎么有时间说出这么长的一句话的啊!
皇后晕了,裴夫人是外命妇,不好跟皇帝长时间停留在同一座殿里。宁安帝也知道这一点,叹着气对裴夫人说:“裴夫人,裴爱卿是寡人信重的人,请你们放心,寡人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寡人也要给孝安一个交代!给她指了这样一个驸马,寡人将来如何去地下见她的母后啊!”
兰香姑姑已经将贺皇后扶进内殿,又派人去请太医,这时正在指挥其他的宫女准备各种东西,听到皇帝的叹息声,她撇了撇嘴:
皇帝真是好不要脸,先后都走了多少年了他还想人家在地底下等他。他都是老梆子了,凭什么妄想年轻貌美贤惠温柔的先后等他这么多年?先后说不定早就投胎享受新的快乐去了,哪有时间离他!老不要脸!
想到先后,兰香也忍不住叹气:先后为什么那么红颜薄命,如果先后还在,她家娘娘一定不会被迫处理后宫这么多事的!
裴夫人意识到皇帝的那句话一出口,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就一副“你对得起谁”的表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神仙打架,小鬼必须退散。她拉着裴梦白退出椒房宫,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到宫门口,外面一阵乱糟糟的,裴夫人一抬头,就看见一群皇子皇女蜂拥而至。
“父皇母后救命啊!”姬安逸在宫门口就嚎了起来。
第56章 造反我先来[6] 面茶真好吃
裴夫人见势不妙, 趁乱脱离皇子卖惨现场,坐上自家马车,恨不得一路狂奔回家。
然而她不能。
京城里的马匹和马车是要限速的, 除了战时士卒的报信。现在是和平年代, 安恬和她的兄弟们想奔回来找皇帝诉苦,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超速。裴夫人作为一个普通御使的妻子, 当然更加要遵守规则。
她忧心忡忡地回家了,安恬一行人却刚刚赶到椒房宫外。
太医院里经验丰富的太医都被宁安帝叫了过来。一群花白胡子老头围着贺皇后,最后面一个连贺皇后的脸都看不到, 更别说诊脉了。
宁安帝却似乎看不出他们的窘迫, 在一旁不停地催促。催促就罢了, 他还要捣乱的。一会儿说院正今天用的熏香太浓郁,恐怕要把贺皇后熏晕,让他离远点;一会儿又说李太医的胡子太长, 小心一些不要拖到皇后的榻上,因为贺皇后对狗毛过敏;闹得太医们焦头烂额。
因此当姬安逸的哭嚎声从殿外传来时,几乎所有太医都松了口气:救星啊!救星来了!虽然皇长子看起来不太聪明, 好像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样子,但他是宁安帝和贺皇后的亲儿子啊!他在外面闹起来, 陛下总不会再有时间折腾他们了吧?
宁安帝听到姬安逸的声音,果然放过他们这一群花白胡子的老头, 噌地一声就窜去了门外,动作十分敏捷,兰香姑姑见了都要喊一声好家伙。
殿外响起宁安帝愤怒的声音:“安逸,你母后都被贺家人气晕了,你还在殿外喊什么!”
姬安逸理直气壮地辩解:“父皇,母后被贺家人气晕了, 我也被贺家人欺负了,您不替我做主,反而来斥责我,这是什么道理?”
宁安帝更加愤怒了:“你个废物,贺家人慢待你妹妹,气晕你母后,你居然也被他们欺负了,你是家里的长子,居然不能给他们出气,他们要你何用!”
姬安逸继续理直气壮:“你是我们的阿父!”阿父不就是用来解决阿母和孩儿各种问题的吗?有人欺负他们姬家的人,当然要阿父出面解决他们。而他和他的弟弟妹妹们还都是孩子,怎么可以指望孩子去和别人打架呢?那样太不道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