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宁宁心情大好,又说道:“好了,厉爷都走了,这里也没有外人。嬷嬷,月儿你们快些坐过来。我还有要紧事情要说呢。”
说罢,她又起身去拉邓嬷嬷。邓嬷嬷半推半就,到底坐下了。另一边,月儿早已习惯了她家姑娘的性格,自然也更省事些。
就这样,三人坐在桌上,宁宁才说道:“接下来,就好好聊聊咱们未来两个月的小猪推广工作。”
接着,便又把方才和厉琰说得那些办法,又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到原本想请歌姬助阵的时候,邓嬷嬷皱着眉头,连连摇头,只说不妥不妥。
“这宋香君徒有个潞城第一歌姬的名号,实际上最是贪财,还有个绰号叫‘钱篓子’。若是请她来,说不定把咱们庄上的钱都给掏空了,还不给咱们好好办事呢。哪里就用上她了。不如美食会更好。”
这话倒是与厉琰方才的评价对上了。
宁宁便笑着说道:“厉琰也说不妥,这才给我推荐的美食会。”
邓嬷嬷便垂着眼说道:“厉爷到底说了句实在话。”
宁宁便有些想笑,这邓嬷嬷果然不是普通人。不止人脉了得,消息也灵通得紧。况且她的眼界和想法也非比寻常。
如今邓嬷嬷也有心在宁宁面前,展现自己实力。越发侃侃而谈,又说了不少她自己的见解。
宁宁听了之后,不禁感叹,还是老嬷嬷想得更周到。姜还是老的辣。
方才她和厉琰忽略掉的那些小细节,竟然全都被邓嬷嬷给补上了。
“如今看来,我要与嬷嬷学得还多着呢。从前是我眼光浅薄。嬷嬷身上那些大智慧,就足够我这小娃子跟着您学得了。”
宁宁这话,也算是化干戈为玉帛,把方才那番话给圆了过来。
她从来不觉得认错是件难堪的事,反而更会知人善用。
邓嬷嬷听了这话,心中也是十分畅快,又连忙说道:“姑娘实在太客套了。能来到姑娘身边,便是老婆子的荣幸了。”
这话倒也不虚,大长公主身边藏龙卧虎,能人异士多了去了。公主也是看准了邓嬷嬷稳妥、有耐心、擅机辩,这才选中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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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又有小二早早端了碗盘上来,又说道:“方才那位爷离开前交代过了,让小的们把好菜好饭端上来,让几位尝尝鲜,也好品鉴品鉴。
咱们明霞庄的大师傅,并不比熙春楼的二虎师傅差。去年还赢了一把金厨刀呢。”
宁宁一听这话,可就来兴趣了。
她倒是也和厉琰说过,想要办团建的事。哪里想到,这一转头,厉琰就帮她们安排上了。
而且,还能打探敌情,一举两得,这也未免太周到了。
宁宁又连忙说道:“那就快些端上来。正好我也与嬷嬷月儿庆贺一般。”
小二连声应道:“好嘞,咱们这就给你上菜。”
说着,便有跑堂的,陆续把饭菜摆上桌面。
宁宁又问道:“方才我听说,那美食会的奖品是金汤勺。怎么到你家师傅这边,赢得却是金菜刀呢。”
那小二便笑眯眯地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潞城这边的美食会,实在有趣得紧。每年都是不同人家举办的,给的奖品也各有不同。
今年,的确是金汤勺;去年,也的确是金菜刀;此外,还有金锅,金碗,金盆,金叉子。也不全是黄金打造,也有用白银,黄铜打造的,就只应个名而已。今年正好轮到田大财主家里,他家资巨富,坐拥良田千亩,又在潞城开了最大的粮号。
田大财主平生最爱美食,只要能吃到让他满意的美食。他不止会送上金汤勺,还会连续一个月光顾那家酒楼,给大师傅捧场。高兴时,他还会请众人吃饭。潞城的居民都以跟田大财主吃同一道菜为荣。
他家打造的汤勺却是真正黄金所制。因而那些大师傅都愿意去田家参加美食会。听说,如今不止潞城,就连其他远近几座城的名厨师也都赶过来,准备参加美食会了。
今年可以说是,几年内最热闹的一届了。”
宁宁听了这话,不禁杏眼圆瞪。
这也算是饿了有人给她递馒头,困了有人给她送枕头。只可惜,机遇与风险并存。
田大财主的吃货名头这般响亮,又这么愿意捧场。不止是他们盯着这个机会,别的厨师,也想借着这机会扬名立万。
若是猪肉菜能成功赢得田大财主的心。
到时候,话本、宣传广告跟着一起走起来。芳香猪这个名字,想不火都难。
只可惜,竞争者也是前几年的几倍。比赛难度也加大了。
想到这里,宁宁暗自舔了舔牙床。又笑着对小二表示了感谢,又把他打发了出去。
关好门,这才对邓嬷嬷和月儿说道:“这还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无论如何咱们也得抓住它。咱们家小猪能不能卖个好价钱,成败在此一举!”
偏偏她鼓着腮帮,杏眼圆瞪,自信又张扬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
一时间,邓嬷嬷甚至忍不住有些想笑,却又强忍了下来,也一脸严肃地说道:“姑娘放心,老婆子其实发现一个能人,还没对姑娘说呢。咱们庄上,其实还有个大厨的好人选。不如叫了她来,必定事倍功半。”
宁宁连忙问道:“谁?咱们庄上哪里还有什么大厨的好人选?”
邓嬷嬷便说道:“您家里那吴婆子,刚好跟我也是老相识了。她不止在宫里的御膳房做过。当初,有位口味刁钻的贵主子,谁的菜都吃不惯。唯有吴婆子做的菜,入得了他的眼。有人私底下曾说过,那贵主子拥有一条千载难逢的帝王舌,比寻常人灵敏许多。”
后来,那位便被当今砍了舌头。
“竟是她吗?”宁宁一时都愣了。她也知道吴婆子做菜很好吃,这才放心让她去家里,帮着娘搭把手,做点菜。
不然以娘的那个做菜法,爹和宁信迟早会饿成皮包骨的。
这些时日,宁宁多次跟吴婆子打交道。只觉得这人倒也还算本分。而且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一点伙房师傅的傲气都没有。
叫她看门洒扫,她也能干;叫她撸起袖子种地,她也能成。平日里,陈母吩咐吴婆子做什么,她都做。完全就是家里的粗使婆子。
只除了在厨房里十分讲究,不仅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做菜也十分干净。对生活,并没有其他要求。
这样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粗使婆子,年轻时居然还是皇宫御膳房里的名厨?这反差未免实在太大了些。
邓嬷嬷又连忙说道:“的确就是她,我跟夫人打听过了。这些年,吴婆子从未放弃过做菜,刀工也好,味觉奇佳。有她助阵,就算不用二虎兄弟出战,咱们也能赢下金汤勺。”
宁宁忍不住又问道:“吴婆子既然曾入了那位贵人的眼,本该前途无量才是。怎么竟落到潞城了?”
邓嬷嬷便垂下眼睛说道:“她主子落了马,没有了帝王舌,其他人对吃没有那么讲究,吴婆子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况且有件事,我还需得跟姑娘知会一声。那婆子也是命苦的,年轻时曾被人把手打断过。如今已经治好了,做菜已然无碍,却也没人愿意用她了。”
宁宁听了这话,半响无语,又说道:“既是这般,她的确不该留在我家里,大材小用。倒不如请嬷嬷找她商量商量,问她可愿意去参加美食会。若是能取得名次,我必定重用她。”
邓嬷嬷连忙点头应下了。
不得不说,这也是她下的一个赌注。
她实在看不下去,吴二娘继续这般蹉跎。
昔日,吴二娘也曾经名震京城。如今却沦为粗使婆子,实在让人于心不忍。
邓嬷嬷这才冒险跟姑娘说了这事。
好在姑娘正如她所想的那般,心善,会体谅人,也愿意给人留个活命的机会。
如今,只看那吴二娘愿意不愿意自己抓住这个翻身的机会了。
若能成功在姑娘面前露个脸,将来留在姑娘身边做个厨师。大长公主定然不会亏待她。
不费吹灰之力,又找到了合适的厨师。宁宁心情越发快活,连忙招呼邓嬷嬷和月儿吃喝起来。
宁宁本来就是个搞团建的好手,再加上有邓嬷嬷在一旁推波助澜,饭桌上的气氛,也十分到位。
就连月儿好像也没那么冷漠了。
特别是几杯小酒下肚,月儿满脸涨得通红,嘴里直说道:“还是跟在姑娘身边好,日子过得有趣得紧。”
邓嬷嬷便劝道:“月儿,你怕是醉了,少喝一些吧。”
月儿却少见地摆了摆手,又说道:“我怎么就醉了?这才几斤几两?嬷嬷我没事的。”
说着,便侧过身去,握住了宁宁的手,说道:
“我们姑娘这般好,真正的亲人绝不会弃你于不顾的。他日,她必会来接你。”
她一向少言寡语,心里却如明镜一般。虽然分散了注意力,可宁宁心里肯定还是很难过。
月儿年少时,也曾被亲人抛弃过。
宁宁听了,心有所感,又点头说道:“我知道的,她那般疼爱我,将来定然还会同我见面,不管以何种方式?我会等她的。”
这时,邓嬷嬷连忙又出来圆场道:“月儿这丫头,还真是喝多了,姑娘也差不多了。不如,咱们今日就吃到这里,便回去吧?到了庄上,有喜儿,有小沉香,大家聚在一起,定然更加快活。”
宁宁也觉得此话有理,便点头说道:“好,赶紧回庄上去,把好消息告诉大家。我娘和我爹若是知道了,定然也会为我开心。可只一点,你们千万莫要在他们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
外婆很重要,如今的爹娘也很重要,都是她的亲人。
邓嬷嬷连忙说道:“姑娘放心,老婆子可不是那般唠叨人。月儿这丫头更是个闷葫芦。今日之事,我们谁也不会说的。”
宁宁这才点了点。
等到唤来了小二,才知道厉琰早就把钱付了,还安排了手下准备赶马车送她们回去。那牛车也有人帮着赶。
宁宁一时只觉得,这男朋友实在太体贴了。她的心情也变得舒缓起来,甚至还有些发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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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上京,六王府,历瑫正坐在书房里,对着手下丢了一支茶杯,破口大骂道:
“什么,大长公主在去五台山修佛的路上,突然不见了踪影?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盯梢的?行进队伍里的暗哨,也没打听出任何消息?废物,简直都是废物!”
此时的厉瑫哪里还有朝堂之上,被士大夫推测备至的贤王的影子。
此时的他,就像是被困在笼中,拼命挣扎的野兽。
因为始终无法挣开牢笼,他变得越发残暴,似乎要把身边之人,挨个吞掉似的。
手下军师连忙说道:“大长公主身边都是霍家军的铁卫。就连皇上那边的安慰都无法插手。何况是咱们的手下。若王爷愿意,倒不如多走走内宅。想办法,从别院打听一二,或许能有些收获。”
历瑫听了这话,眸光一转,看向一旁的心腹太监,又说道:“你去告诉王妃,她不是最喜欢上山做孝女吗?如今公主不在家,更是她表诚心,赎罪的好时候。”
那太监连忙领命下去了。不一会儿,又折回来,回复道:“王爷,王妃病了,接连即日发热不下,根本就起不了身,求您过去看看她。”
历瑫却骂道:“又是这些狐媚魇道的手段,她也就只会打这些歪心思。正经事一点都帮不上忙,专会拖后腿,做一些下三滥的勾当。不亏是个贱妾生的下贱胚子。”
他忍不住把魏婉柔大骂一顿,那些手下只垂着手在一旁听着。并没有任何人上前帮王妃说一句好话。
相反,手下这些人,也都看不上魏氏。都觉得王爷落得这般下风,都是魏氏所害。
偏偏,魏婉柔在内宅颇有几分手段,又是个心狠的。就连历瑫也拿她没办法。
于是,当天晚上,他便又去看了魏婉柔,又在她百般讨好,殷勤小意之下,留在魏婉柔房里安歇。
那魏婉柔最是会察言观色,顺势而行,她自然也知道六王的那些隐私的打算。
事到如今,六王唯有抓住大长公主,才有机会登上那个位子。
为了能在王府好过些,也为了有朝一日登上后位,魏婉柔一狠心,竟含泪说道:“王爷且放心,妾身定会为王爷分忧。王爷既然想要妾身的亲妹妹。待到大长公主把妹妹接回京中,妾身定会想办法说服她。”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极重。
她既然有办法嫁给厉瑫,自然也有办法姐妹同侍一夫。
历瑫听了这话,竟是满意极了,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丝笑意。又上前抓住魏婉柔尖尖的小下巴,说道:
“果然还是柔儿最合我心意,这次可千万莫要让本王失望才好。”
说这话时,他双目直发光。
说完,便推开门,狂笑着大步离去。
留在房里的魏婉柔,缓缓坐在床上,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直到指甲抠进肉里,鲜血淋漓。她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如今,不止外人看不起她,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就连曾经与她情意绵绵的男人,也不再真心待她。
王府上下,那些奴才,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都觉得她不该胜任妃位,拖了王爷后腿。
如今还要她自己委曲求全,把那早就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嫡女,请过来,骗过来,送给她丈夫。
只有这样,魏婉柔才能保住自己最后的一点体面。
魏婉柔越想越不甘心。
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不是魏家把她抱回来,充当嫡女的吗?
难道不是大长公主看她年幼可怜,收敛了满腔杀意,放过魏家一马?然后,魏家上下就拿她来当挡箭牌,把她给供起来了。
好笑的是,她风光时,所有人都宠着她,喜爱她。一朝大长公主不再搭理她,她就变成了任人唾骂,众人嫌弃的可怜虫。
凭什么,她魏婉柔的人生要过得这么惨?她分明已经比寻常人加倍努力了。
那些人又凭什么蔑视她,嘲讽她,看不起她?
有朝一日,她登上了后位,生下了太子,定要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大长公主不是满心只有魏氏嫡女吗?六王爷不是也一心想要魏氏嫡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