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转头一看,居然是带回番薯藤的陈轩先生的女儿陈娇,于是连忙说道:
“陈姑娘,许久不见了,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陈娇连忙笑道:“我父亲又带着船队出海了,我家商号由我打理。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见见那些夫人。陈姑娘,不如我带你到里面去,先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宁宁自然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陈娇带着她往内堂走去,一路上,遇见一些熟人。陈娇都会很客气地帮宁宁作介绍。
这样一来,宁宁倒是更加方便了。
只是陈娇交往的都是一些当家夫人;或是出来顶门立户,自己做买卖的厉害女子。
陈娇与那些人谈笑风声,却也不会冷落陈宁宁。
这种时候,锦衣华服的作用便出来了。
陈宁宁通身气派,行为举止大方又从容。一时间,那些女子丝毫不敢轻视她。
再加上,宁宁说话办事,不卑不亢。她身上也有一种当家夫人的气度。
特别是,她说话十分幽默有趣,又见识广博。不论是管家琐事,还是生意场上的事,她都能聊上几句。
又说到,她也是自己经营山庄的。
一时间,那些商号的当家夫人,或是女管事,都对她有些另眼相待。
甚至还有人说道:“若有机会,陈庄主不如与我们也谈谈买卖。”
宁宁也是一脸和气地应了下来。
有位当家夫人,姓凌,也算是这些人里最有能力的一位。
她对陈宁宁早就有些耳闻,也听说过半山庄上的事。
去年的时候,方家那半山庄子亏本大甩卖,都无人接手。
谁成想,今年陈宁宁就敢大大方方亮出那庄子,来参加美食会了。
凌夫人十分喜欢陈宁宁的性子,同时也对半山庄子格外感兴趣。便很客气地提出,她想去半山庄上拜访。
宁宁也同意邀请她,还说要拿出自己庄上的特产,来招待她。
两人聊得正投缘。不想却引起一旁的那些商铺人家的大小姐们不高兴了。
原来,陈宁宁只和这些当家管事的夫人打招呼。也颇为受到夫人们的欢迎,反而疏忽了那些与她同龄的小姐们。
那些小姐便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把陈宁宁刨了个底掉。
有人满脸讽刺地说道:“她不就是卖了块玉,换了五百两银,拿回家去给她父亲兄长治病。后来,王老爷遭了官司,他们一家算是起来了。她爹又去青山书院继续当教书先生,她兄长也恢复了秀才身份。她又拿剩下的银两,捡漏似的,买下了二牛山上,完全没人愿意接手的那座庄子。”
“那她可真够大胆的,也不知从哪里弄了张帖子,就敢往美食会里闯。看她那样,指不定花言巧语,说了什么大话,竟把那些夫人们都给围住了。”
“你们快看她身上那件衣服,该不会是出自彭记绣坊吧?”
“怎么可能?她那庄上根本种不出粮食来,还有一庄子奴仆要养。陈家虽说也有几亩田地,供那些人吃饭已经很为难。哪里还有钱给她置办彭记绣坊的衣服?一件要几十两,甚至上百两银子呢。”
“那她穿得又是什么?很像彭大家亲手所致的衣服。该不会是请人仿制的吧?”
有些闺阁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既羡慕陈宁宁一身华服,又认定她穿不起那么贵重的衣服。
另一些姑娘反而有些欣赏陈宁宁从容的气度。就算与那些主母夫人打交道,她也完全是应退自如。甚至不用长辈带着。
这时,又有人说道:“有件事,你们听说过没有?其实,去年潞城里有个传闻,这陈姑娘年少时曾被一个老道士算过命。说是她命格极好,就算遇见灾祸,也能否极泰来。那王家,当日那般富贵滔天,不就因为犯在她手里,全家落难了吗?
其实去年很多富贵人家,看重陈姑娘命格,都想去陈家提亲。只可惜,陈家一口咬定,要给陈姑娘招赘。
你们看那位凌夫人,为何她要跟陈姑娘这般亲近?其实她去年就想相看陈姑娘了。如今看来,凌夫人喜欢这陈姑娘喜欢得紧。怕是以后,还会去她家给凌鸿德提亲的。”
话音一落,刚刚说陈宁宁坏话那帮女孩中为首的那个,脸色一白,直接就把手里的茶杯打翻了。
第60章 老妈顿蹄花~
“那陈宁宁不过是一届乡绅之女, 父亲也不过是个秀才。她兄长已然弃了秀才之名,听说去投了殷家军。如今不过在军中谋了个小小差事。这陈宁宁不过得了一笔偏财,买了个没人要的破庄子。她何德何能, 得了凌夫人另眼相看?凌少东家又怎么会聘她为妻?你莫是还没喝酒, 便醉了吧?满嘴都是胡话。”
为首那位粉衣女子,此时正柳眉倒立, 瞪眼看着方才说话的那圆脸女孩。
女孩见状,只得诺诺说道:“沈姑娘,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我这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那沈姑娘狠狠瞪了她一眼, 便拂袖而去。
又有两三个姑娘, 一向乐于迎合她,也随着她一道走了。
待她们离开了, 那些姑娘才小声说道:“钱姑娘,你说这些做什么?谁还不知道那位沈姑娘喜欢凌少东喜欢得紧。今儿她身上穿的那套衣服,听说是花重金, 请上京的裁缝做的。就是为了在凌夫人面前露露脸。
谁成想,陈姑娘竟得了凌夫人的眼缘, 沈姑娘反倒被冷落了, 她不气才怪。”
圆脸的钱姑娘听了这话, 忍不住小声说道:“可她身上穿着那套衣服, 瞧着可没有陈姑娘穿的那套好。”
那群姑娘听了这话, 也纷纷笑道:“是长相不如吧?那位陈姑娘不止长得俊俏, 性格也是大大方方。同夫人们说话, 也是一派从容,游刃有余。这沈姑娘哪里又比得上她?”
其他人也纷纷说道:“你看那位陈娇娇愿意替陈姑娘引荐,就知道她也不是简单人。我可是听说过的, 陈姑娘接手庄子之后,便种出粮食来了。”
“我也听说了,这陈姑娘可不简单。若不是有些当真本事,田大财主哪里就会随便给她下帖子。只是不知她是送厨师过来比厨艺的,还是过来谈买卖的?”
一时间,这群小姑娘聊性大发,说什么都有。还经常凑在一处,叽叽咕咕,笑个不停。
倒是那位沈小姐沈如梅,在旁边房里听了这些,气的鼻子都歪了。
论家事身份,她哪里不如陈宁宁了?这次定要让她出丑露怯不可。
刚好这时,小丫头打听回来,又对沈如梅说道:“小姐小姐,那半山庄子也是安排了人手过来比厨艺的。
她们派来的是位老妈妈,手上都是老茧,面上也十分沧桑,一点都不像厨师。”
沈如梅冷哼一声,又道:“怕是来混事的。你去给表哥送个信,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这次的金汤勺。我倒要让那姓陈的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总归让她那些歪心思统统落了空。”
之后,又吩咐下面人做好准备,沈如梅便带着人往内堂来。
平日里,父亲也曾劝过她,多与那些夫人们往来,对他们三合庄的生意也能有些好处。
只可惜,沈若梅年轻气盛,家中属于暴发户,并没有什么根基。又没有能拿的出手的教养嬷嬷能教她。
因而,每次与这些夫人打交道,沈如梅都有些捉肩见肘。她也实在不知该如何讨得夫人们的欢心。
偏偏这陈宁宁,论家事还不如她,顶多也就比她多读了几本酸书,却能在这些夫人中混得如鱼得水。
也不知她到底用了何种方法,和这些夫人献媚。随便说了几句话,竟引得那些夫人笑得十分畅快。
沈如梅走近一细听,那陈宁宁正和夫人们交流保养之法。
早起早睡,休息好,没烦心事,自然就不容易老了。
她又随口说道,“如今我庄上有位大师傅,倒是做了一道汤,我母亲吃了,气色都好了许多。若是夫人们喜欢,下次可以到我庄上品尝品尝。”
沈如梅听了这话,便撇着嘴走了过去,开口说道:
“不知陈姑娘说的是什么方子,竟引得众位夫人这般喜爱。不如姑娘也同我说说?”
宁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来者不善,却也不慌不忙,又说道:“姑娘这般年轻,未必适合吃我那道汤。更何况,我那汤谱稀奇得紧,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给的。”
“是不适合我吃,还是你拿来糊弄人的?所以,不敢在我三合庄的面前说来?”
宁宁自然也懒得跟她口角,只淡淡说道:“不如等美食会结束了,姑娘自然能看到我们那道汤了。”
她这边说得风轻云淡,沈如梅却越发激动起来,又说道:“原来陈姑娘那庄上也能派出厨师来,实在难得难得?不会是随便拉了个粗使婆子,便来凑数的吧?”
陈宁宁并未开口,倒是喜儿忍不住了,上前便说道:“不巧了,我们庄上那位妈妈,曾是京中御厨。这次菜肴都是妈妈和我们姑娘一起弄出来的。不如等美食会结束之后,再见分晓。”
她不提御厨还好,一提起御厨,沈如梅突然便笑道:“如今是什么人都敢拿御厨来当招牌了。该不会你家也能拿出一把御赐的菜刀吧?”
御赐菜刀正好是三合庄的镇店之宝。
十多年前,也是靠着胡御厨的好厨艺,这三合庄才能在潞城站稳脚跟,并且发扬光大。
这时候,宁宁这边已经明白了,眼前这粉衣姑娘,原来是另一位御厨家里的人。
只是不知道她与御厨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何故要来这般挑衅?
只是看这沈姑娘,道行实在浅薄得很。
宁宁觉得有些无趣,正想要几句话打发了她,不想邓嬷嬷突然上前问道:
“不知这位姑娘与胡师傅,又有什么关系?”
提到这个名字,沈如梅忍不住撇了撇嘴角,略带不屑地说道:“还能有什么关系?我们沈家才是他主家。半月前胡师傅生了一场大病,如今已经回乡养老了?”
邓嬷嬷听了这话,心中又多了几分猜测,脸色也沉了下来。
喜儿却不想忍她,直接便挑眉说道:“这么说来,你们沈家这些年利用胡师傅的御厨名声和好手艺,把三合庄做了起来。如今,胡师傅病了,你们便把他打发走了?当真是好一个主家?
如今这三合庄怕是同胡师傅,一点关联都没有了吧?”
这话一下便戳到了沈如梅的痛处,她连忙反驳道:“你怎能这般胡乱说话,休要坏了我沈家的名声。”
喜儿听了这话,冷笑了几声,又问道:“那三合庄今日来的厨师,又是哪一位?”
沈如梅硬着头皮呛道:“自然是胡大厨的徒儿,我表哥宋仁。”
喜儿又道:“那宋仁可是拿了胡师傅的御赐菜刀,来参加美食会了?胡师傅答应了吗,宋仁便顶了他的御厨身份?师父都病了,徒儿宋仁为何不留在胡师傅身边尽孝?”
听到这里,沈如梅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时便有些恼羞成怒,又破口骂道:“这是哪里来的丫头这样多嘴?当主子的也不知好好管教。实在好生没家教。”
宁宁微挑了下眉毛,这才又说道:“家父自幼熟读圣贤书,又在书院教书,如今也算桃李满天下。我陈家家教如何,还轮不到沈姑娘来管?
倒是沈姑娘,你无缘无故,上来与我挑衅。想来不过是为了御厨之争。空口说白话,胡乱争个白眉赤脸,未免太难看了些。倒不如咱们饭桌上见真章。
真御厨假御厨,田大财主自有评判,定会把金汤勺发给应得之人。”
话音刚落,凌夫人便在一旁说道:“这话说得在理,既然是厨艺比拼,自然有厨师来对决。何需主人家帮忙唱戏,实在好生聒噪。”
说完,她便拉着陈宁宁,想到一旁继续闲谈。
沈如梅见凌夫人对陈宁宁如此亲近,眼睛都急红了。她忙上前几步,不管不顾地说道:
“不知陈姑娘,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陈宁宁这才停下脚步,回身说道:“大可不必如此吧?”
她声音十分和气,甚至还有几分绵软。
沈如梅便当她是怯场了,根本不敢打赌,于是便又说道:“怎么,你不敢了?不是对你家厨师很有信心吗?到头来,你才是空口说白话。”
陈宁宁挑了挑眉,又道:“不知沈姑娘要赌什么?”
沈如梅也是故意为难她,又说道:“就赌五百两银,多了我怕你也出不起。若是你输了,还要带着你的丫头,当场向我下跪认错。”
众人皆知,陈宁宁当日卖玉也不过五百两。其中二百两买了半山庄子,她要养活那么许多人,银两应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如今恐怕是拿不出五百两银来。这沈如梅就是故意欺负她。
不想陈宁宁面色未变,只淡淡问道:“若是沈姑娘输了,你又能给我什么?”
“这……我自然会给你那五百两。”沈如梅理所当然地说道。
陈宁宁挑了挑嘴角,又道:“我输了除了五百两,还要公开下跪跟你道歉。不仅仅掉价,还丢了尊严。你输了只给五百两?这样赌注,实在谈不上公平,没意思得紧。不赌也罢。”
“那你要如何?我也下跪跟你道歉?”凭心而论,沈如梅丢不起这人。只是她对表哥的厨艺,却很有信心。
陈宁宁便笑道:“可我没有让人跪的癖好。不如这样吧,若我赢了,我有张图,放在三合庄门口,连挂一个月,你看如何?你且放心,那图上并无侮辱人的恶语,只是与食材有关。那尺寸略有些大,到时候,我们会做个支架。绝不挡你家开门做生意。”
沈如梅心之这图中,肯定暗藏玄机。
可偏偏陈宁宁此时满脸云淡风轻。大有一种,我本就不想同你胡闹,你偏要死缠着我不放。如今你既然不敢玩了,那便算了。你往后也莫要再来扰我的样子。
沈如梅被气了个半死,又对陈宁宁说道:“赌就赌,我还怕你不成?”
陈宁宁满脸不信地问道:“三合庄,沈姑娘当真能做得主吗?若是你输了,你爹不同意我们挂图,又当如何?”
沈如梅便梗着脖子说道:“不过一幅图而已,还是食材,这又有何难?输了就让你挂,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这事倒也能做得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