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一件事,他实在放心不下。魏轩恳求大长公主调查清楚。若陈宁宁当真是明珠公主的骨肉,求公主看在明珠的面上,及时认回陈宁宁并加以看护。
同时,他也十分担心魏婉柔会再对陈宁宁下手。而且,以魏婉柔的心机和手段,他这边若是不肯去认陈宁宁。魏婉柔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要去寻魏二魏三到陈家找麻烦。
到那时候,不管陈姑娘到底是不是嫡女,都对她的名声有妨碍。
魏轩恳求大长公主提前做好防范,不要让无辜人被牵扯进来。同时,还在信纸下方附上了一封声明书。
他早已与明珠郡主合离,为了完成明珠郡主生前心愿,就算有幸寻回嫡女,嫡女也与魏家无关。下面还有魏轩签字画押,甚至还留下一个血手印。
大长公主看完这封信,眼皮都没有抬,嘴里只淡淡说道:“他这辈子,也就做了这么一件有担当的事。”
刘嬷嬷了解信中内容之后,又问道:“如今可要先拿下魏婉柔?”
公主却道:“不急,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几日。”
“若魏婉柔狗急跳墙,又生出什么馊主意,这要如何是好?”刘嬷嬷又问道。
公主却挑眉道:“这就要看九王的能耐了?若他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也不配娶我外孙女。
自从上次魏家闹事,他便起了杀心,一直强忍着没对魏婉柔下手,不就是等着她主动露出破绽吗?你先打发人把这封信送到九王那里。他看了,自然也就知道该做如何安排了。”
“是。”刘嬷嬷领令,离开了。
独留下大长公主一人,仍是坐在蒲团之中,拨弄着手里的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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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九王那边拿到了信,看完之后,眉头微微一簇,便从怀里掏出了那块带着“宁”字的半圆形龙戏珠的玉佩,交给了送信之人,又说道:“把这块儿玉佩交到殿下手中,便可以收网了。”
那人收好了东西,领命而去。
九王也迅速叫来了来安,另行做出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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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自从六王死了之后,魏婉柔就变得狂妄又疯癫。
她以为再也无人能约束她。只要在六王府上,她便可以为所欲为。
在得知父亲死后,她非但没有任何忏悔之意,甚至在当晚便写信给魏二叔,说了陈宁宁便是魏家嫡女之事。又花言巧语地乱出主意,让魏二叔速速带人去陈家大闹,骗取钱财,以此来供给他们一家人花销,也好渡过难关。
魏婉柔对此事十拿九稳,她就是想让魏二叔闹大,坏了陈宁宁的名声。
可事实上,管家都没能打发人把这份信送出去,便被人拿住了。
这一夜,魏婉柔睡得十分香甜,根本就没有做噩梦。也没有为她爹守丧的念头。仍是如同从前一般畅快。
她自然不知道,她的信已经被截了,送到了厉琰的手中。不止如此,管家跪在地上,连哭带求,把魏婉柔害死六王,又以他全家卖身契作为威胁,逼他处理后事。以及魏婉柔逼死赵侧妃,对后院那些妾氏赶尽杀绝的事情,全都交代了。甚至还签字画押。
到了第二日,魏婉柔才想起询问管家,事情办得如何了?
却不想管家没来,反倒是他儿子急匆匆跑来,跪地便对魏婉柔哭诉,他父亲昨夜回家后,似乎中了邪。折腾了半夜,如今正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他是来求王妃请医生和僧人过去救他父亲。
魏婉柔自然是打发人过去看了,大夫只说管家已经没救了,便让他们准备后事。僧人也只会念经,便不发一语。
魏婉柔眉头一皱,也不便说更多。便又装模作样,赏给管家儿子一些银两,让回去好好照顾他父亲。
管家儿子连忙下去了。
魏婉柔也没别的办法,只得把从前魏家给她准备的陪嫁一家,从庄子上弄了出来。破例提拔那家男人,做了王府的临时管家。
原本这还是魏老夫人给她准备好的,就是为了帮魏婉柔争权夺势,好在王府里站稳脚跟。
只可惜魏婉柔嫁过来以后,并不被六王爷看重。就连陪嫁也被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如今几年不见,主仆生疏了许多。可魏婉柔如今早已信不过任何人,也没别的办法。只得让陪房男人先顶着了。
那男人到底还有几分才干,一上午的功夫,便打听到了魏婉柔想知道的消息。
原来,魏二被抄家后,日子便越发艰难了。之前还曾经带着人来六王府上求助。只可惜六王十分厌恶魏家,直接便让管家把他们轰走。非但不承认这门姻亲,也不许魏家登门。
六王死后,魏二叔也曾来过,魏婉柔仍是让管家把他们轰走,根本就丝毫不念旧情。
魏二一家后来实在走投无路,早已没粮下锅,便做起了一些鸡鸣狗盗的买卖。赶巧了,今早上便被捕快抓去了。只剩下魏二婶一人,也被她娘家接回去了。
陪房男人又问道:“王妃还要送信给二太太吗?”
魏婉柔心知昨儿个那封信算是白写了,便摇头道:“她恐怕还不够分量,二叔作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偏偏今日被抓了?”
她倒是也没有怀疑其他,又接着问道:“我三叔那边,可有消息吗?”
陪房男人到底还是说了,魏三太太家里是商户人家,娘家陪嫁也算不少。从前娘家多少还有些忌讳落魄的镇远侯府。魏三老爷本来就是个浑人,终日沾花惹草。对太太也并不上心,太太也没少受气。
后来魏家被抄家,再加上嫡子被打死了,三太太心灰意冷,便求她娘家出力,帮着她合离。如今早已带着女儿去外地了。如今,只剩下魏三老爷一人,重病在身,躺在一处破屋里,由一名老仆人照顾着,爬都爬不起来了。
魏婉柔听了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陈宁宁到底什么是运气?似乎一旦涉及到她,便如同金光护体一般。但凡对她不利的,在冥冥中居然都被阻挡了下来。
魏婉柔自然不信这个邪,于是便又说道:“罢了,你去备车,我要去,看我爹最后一眼,也算为他送行了。”
陪房男人立马下去备车。不大会儿的功夫,马车便准备好了。魏婉柔回身刚想喊小婵一声,这才想起小婵已经不在了。
她随手便指了两名大丫头,又带上了两名婆子,一起上了马车。
到了魏轩曾经住的庄子,魏婉柔只觉得生疏。
从前她每年都要来两次,作孝女给别人看。实际上,却不曾留意这院中景致。如今才发现,此处无比荒凉。
好在她也不是过来看景的,便招来老管事说道:“带我去书房,我想看看我爹最后呆的地方。”
老管事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却也没说什么,很快带她过去了。
魏婉柔进了书房,连香都不准备了。看了看那扇空空的墙壁,她又问道:“我记得那里挂了一副画像,如今收到哪里去了?”
老管事便垂着头说道:“王妃问的可是明珠郡主的画像?”
魏婉柔点了点头。
老管事又说道:“被老爷取下来烧掉了。不止是那副画像,就连其他画像和老爷从前写的诗书也都烧掉了。”
魏婉柔听了这话,便是一惊,又问道:“什么也没留下?”
老管事又说道:“若王妃不信,随意翻找便是了。”
魏婉柔果然翻找起来。她本就满怀杀意,什么都不怕。
可是把那些书柜都打开,把那些书籍随便撕摞出来,扔在地上。她正在兴头上,也不用下人帮忙。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窗子被打开了。突然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她后脖颈的汗毛根根倒立。倒像是有人在背后,冲着她吹了一口寒气一般。
魏婉柔连忙回头一看,只觉得头顶上有什么一晃,吓得她倒退几步,被书本给绊倒。这才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到了此时,魏婉柔才第一次感到恐惧。
她再也顾不得去找画像,连忙喊老管事的名字,可老管事早就离开了。
魏婉柔快步跑出了书房,就像有人一直追着她似的。
一直跑到外面,看着天上挂着的太阳,马车上坐着那些人,她才慢慢恢复平静。
鬼神说本就是假的,她才不怕报应。
可魏婉柔嘴里却说道:“罢了,先回去吧,也请大师帮我父亲多念几遍经文吧。”
第91章 父子~
几日后, 皇上照常上朝。出人意料的是,有太监传报。
大长公主求见圣上。
满朝文武听了这话,皆是大吃一惊。
众所周知, 自打明珠郡主去世后, 大长公主便在灵隐寺隐居多年。久已不问俗事,一心念佛。就连太上皇想见到她, 都被拒绝了。如今,公主怎么自己上朝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
皇上连忙下旨, 请公主上殿。
不大会儿的功夫, 太监果然把大长公主请了过来。
众人再一看, 此时的大长公主已然也褪去僧衣, 换回了常服。那张脸虽然苍老了许多,却也沾染了几分烟火气。
这时, 皇上为表示尊重,特意命人,搬椅子过来。要给公主赐坐。
大长公主却摆手道:“皇上, 大可不必如此,臣有事启奏。”
皇上这才连忙说道:“公主, 请奏。”
于是, 大长公主便把魏轩临死前寄给她一封书信, 信中提到了对陈宁宁身份的怀疑。
她得知此事后, 又暗中命人查访, 最终找到了双龙佩一事,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全都说了一遍。
众人听后, 皆是大吃一惊。
就连皇上也一脸难以置信地道:“这么说来,九王妃便是明珠郡主之女?公主已经确认过了吗?”
大长公主听了这话,眼圈一红, 又说道,“我已经看过了她的画像,的确就是那个孩子。”
说着,又把信件和玉佩交给太监,送过去给皇上查看。
皇上先是看了那封信,阅读了上面的内容,又把魏轩的声明细细看了。
接着,又把那二龙戏珠的玉佩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番。原本是两块玉佩,合起来却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每个牙口扣在一起,如同上了锁一般。
这还是已故玉雕大师所做,当然是无法仿制的。
朝臣在下面看着,也是大吃一惊。
有人甚至忍不住开口说道:“怎么这般巧合,九王妃如今竟成了明珠郡主的亲女儿?”
大长公主听了这话,抬起眼,淡淡看了那人一眼,顿时杀气隐现。她到底是武将出身,虽然久未上战场,那股凶煞之气却还在。
那人吓得差点跪下去,再也不敢胡乱开口。
一时间,众人哑口无言。只得旁观皇上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新皇虽然一向颇有才干,在大事上杀伐果断,该下旨时,从来不含糊。只是一旦涉及太上皇,他便有些愚孝,行事又有些犹豫。
这回又涉及到被他从小便当成亲儿子养大的九王,皇上又该如何处置?
此事可不单单只是一门婚?而是南疆殷家军和北疆的霍家军,一南一北两支军队之间的事情。
太上皇一向对两支军队颇为顾忌,恨不得用尽手段,挑拨分化两边关系。激起双方矛盾的同时,却又要保证各自都有足够力量镇守边境安稳。
太上皇在位这些年,一直把制衡的手段玩得极其精妙。
在上京城里,姓霍的人家基本上都不跟姓殷的人家打招呼。甚至会发生斗殴。
两家自然也从来不联姻,顶多会都把女儿送进宫做皇妃。
可到了宫里,两位妃子也都是极其看不上对方的。甚至会斗得你死我活。
太上皇也只会冷眼看着,在一旁煽风点火。
如今可倒好,绕了一大圈,新皇扶持起来的南疆军的王爷,竟要和北疆军的嫡女联姻了。
太上皇若知道此事,必得气得跳起来。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搅了九王的婚事。
偏偏皇上坐于大殿之上,面上却并没有多大困扰,反而开口道:“大长公主为大庆镇守边疆数十载,保我大庆子民免受战乱之苦。如今老天开眼,使得公主重新找回外孙,实在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只是如今陈姑娘已经被赐婚给九王作正妃。九王也已经下了聘礼。不知公主对这桩婚事怎么看?”
朝臣们便想,莫非皇上是想让公主自己退婚?九王那般名声,公主看不上也是应当的。
谁知公主却开口说道:“既然是陛下赐下的婚事,自然是一桩好事。我自然会准备好嫁妆。”
居然没有悔婚的打算?皇上又该如何下台?
若是按照以往,皇上必定会打太极,把此事推给太上皇处理。
可这一次皇上却金口玉言把陈宁宁提成了郡主,让她享受她母亲的爵位。
甚至还跟公主直接确定了九王的婚仪,唯独不提南疆北疆两军之事。
朝臣看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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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下朝,太上皇那边自然也听到了此事。连忙打发太监,把皇上请了过去。
皇上刚一走进宁寿宫,太上皇便忍不住拍桌子大骂:“厉瑭,你好生糊涂。怎么可以当众答应大长公主这门婚事?此事若是动了国之根本,你便是大庆的罪人。”
皇上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反问道:“大长公主为大庆镇守边关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当初明珠郡主惨死,已经寒了公主的心。可怜她就这么一个外孙女,她又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怎么忍心,再看她们骨肉分离?
况且,如今那陈姑娘已经跟小九订下婚事,马上就要成亲了。难道还要亲手拆了这桩婚事不成?小九如今二十三了,就算再轻视他,也不能在这时候毁了他吧?”
太上皇非但没有被他说服,反而气得又骂道:“我说让公主骨肉分离了吗?认亲自然是要认的。可成亲之事,却可以拖上一拖。那陈家姑娘,如今已经不再是商户之女了,她代表着北疆军。小九又不是非她不可,大不了另行为他挑选一户名门嫡女便是了。你怎么能这么轻易便答应此事?”
皇上便又说道:“金口玉言,怎可当成儿戏?小九前两日进宫,还说起他如今对那陈姑娘中意得很。父皇在他年少时,便没正眼看过他。那时候,他才几岁,便被宫里的太监宫女作践。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就像小狗一般。好不容易把他养大成人。父皇,就成全小九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