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明夏沉默了,她哪里是心里过意不去,不过是找个借口,拉近两人关系罢了。见他拒绝的彻底,便也没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眸光微闪道:“听闻逐月的太恒峰上住进一名女子,而这名女子正是逐月寻找多年的未婚妻,真是恭喜逐月得偿所愿了。”
江上智神色淡淡,并未承认,亦不否认。他停下脚步,看着前面蜿蜒的小路,道:“澹台小姐,我便送你们到这里了,明日你们径直去文宗便可,我会与司业知会一声。”
澹台明夏未得到回应,有些失落,见他如此说,便拱手笑道:“如此,便烦劳逐月了。”
望着江上智渐渐消失的背影,澹台明英拧着眉道:“这乐正桑果真住到太恒峰上去?那日我们派出的杀手,怕也是被逐月公子给解决掉的,姐,如今我们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澹台明夏看着远处逐渐消失的太阳,神色晦暗道:“无妨,黑魂楼这点信誉还是有的,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
澹台明英道:“但以后要再向乐正桑下手,只怕更麻烦了。”
澹台明夏神色微冷:“玄宗里自是不易,但她总是要出玄宗的。”
澹台明英迟疑道:“姐,若是再出手,只怕会被逐月公子看出端倪来,我观乐正桑回去后亦无异样,只怕当时年少确实记得不多,不如先放她……”
澹台明夏打断他:“你懂什么,乐正桑父母亲人的死皆与我澹台一族有关,我们若不除掉她,影响计划是小,只怕从此以后便多了一个大敌,还是顶着逐月公子未婚妻身份的大敌。”
澹台明英道:“姐姐说的是,明英思虑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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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恒峰的傍晚很是寂静,邱秋沐浴完便在院子里坐在等风把乌发吹干。
头顶上的桃树哗哗作响,枝丫与叶子颤颤巍巍的摇摆,零落的花瓣簌簌落下,沾在她身上,乌发上,衣襟上。
她在花雨里,仰头看着,这桃树又大又高,不知是如何长成的,在她前世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桃树,与这么繁茂的桃花,也不知秋日结的果,是不是也比一般桃树结的要大。
江上智回来便见着怎么一副景象,桃树下的女子乌发素衣,这样仰着脸庞静静的望着,脸上带着点孩子气的童真与稚气,也不知想了些什么。
走到她身边,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邱秋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转头便见立在一旁的江上智,抱怨道:“你走路怎么没个声响。”
江上智却道:“身边站个人都没发觉,这桃树有这般好看?”
邱秋抬头又望了一眼桃树繁茂的枝叶,方笑了笑道:“我在想这棵桃树这般大,结出来的果子也一定很大吧。”
江上智凤目冷淡的瞥了她一眼,一言难尽道:“这种雪桃是域外引来的异种,一年四季都是繁花盛开,并不会结果。”
邱秋僵了僵,这江上智说话就不能委婉点吗?她又不是真的想吃,能不能顾忌一下别人的少女心。对这家伙的不解风情她是十分了解了。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而是道:“晚膳已经做好了,等着你回来一起用。”
江上智怔了一下,拧着眉道:“下次不必等我,你先行食用便可。”
邱秋却想不等你怎么见着你,不见着你怎么刷好感度,面上却道:“我一个人吃冷冷清清的,与你一起也热闹些。”
江上智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没未说话。
两人前后进了屋子,见着邱秋带着湿气的乌发,江上智缓了缓道:“为何不把乌发弄干?”
邱秋侧头看他,不解道:“已经擦干了呀。”
江上智沉默片刻,方想到邱秋没有元力,并不知晓他说的弄干与她说的擦干并非一回事。上前两步,元力运到掌心内,朝她的乌发轻轻拂过。
邱秋只觉得乌发上传来一阵热意,待见江上智收回手,本来还有些许湿润的乌发已经彻底干燥了。这是什么技能,比吹风机还要好用,让她这种乌发又长,又爱沐浴的人真是太羡慕了。
见邱秋眼睛亮亮的望着自己,江上智轻咳一声,道:“不过是元力的简单运用罢了,你那两个侍女也会。”
邱秋却是愣了愣,紫薇翠薇两人竟然也会,却从未在她面前使过,怪不得在摇光城时,她总觉得她们沐浴完后乌发干得非常快。还有那夜给自己擦拭头发的南寻殷,他还认认真真擦拭了半响,王八蛋,果然是在折磨自己。
两人分别落座后,小青给两人添上饭。
今日的菜色也很丰盛,荤素都有,还有一道她最爱吃的酿茄子。邱秋自到太恒峰后,便发现小青的手艺是相当的好,每次吃都恨不得把舌头都吞掉,这道酿茄子也确实不辜负她的期待。
夹一口放入口中,茄子酥软,肉馅入味,好吃得邱秋眼睛都眯起来,一脸愉悦的样子。
江上智的筷子顿了顿,亦夹了一口放入嘴中,并未发现与往常有何不同。见她实在爱吃,便将白瓷盘推了推,放到她面前。
邱秋被这体贴的一推惊住,差点噎着,万年铁树也会开花啊,这江上智是转性了吗,直男变暖男了,这真是太吓人了。
江上智见邱秋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自己,拧着眉道:“你看我做什么,能看饱肚子么?“
邱秋舒了一口气,还是那个熟悉的江上智
这一顿饭吃完后,邱秋瞄了一眼江上智,想着是不是约他散个步,增进一下感情。
却见对方放下碗筷径直去了书房
邱秋:“……”
***
翌日,杜奇峰与明轩一大早便来太恒峰寻邱秋。
将两人迎进外厅,小青下山采办去了,是小红上的茶。小红看着与小青年纪相仿,面容清秀,爱穿一身红衣,邱秋都有些怀疑,他们的名字是否就是以他们的穿衣习惯取的。
见着邱秋,两人起身行礼道:“拜见先生。”
邱秋笑道:“不必多礼,既不在商门内,不用这么多礼节。”
明轩道:“礼不可废,一日是先生便终生是先生,无论在何地,都该如此。”
邱秋知晓这个明轩很崇敬她,又是个很守礼的君子,便也没再多说,而是道:“你们二人前来是为何事?”
杜奇峰从袖中掏出一个册子,递给邱秋道:“这是先生交代我们安排的课程,已和赵监丞确认过。”
邱秋接过,打开看了看,她虽是新录学子的督导,但要教的学子却不止是新录学子,往届学子都有涉及。且她发现,这课程安排与大学的公开课有些相似,都是在文宗最大的几间学堂里,只要是文宗之内有兴趣的学子都可来旁听。而最新的一堂课便在明日。
明轩见邱秋看得差不离,便从袖中也掏出一个册子递给她:“这是先生要的新录学子的花名册,所有学子皆记录在内。”
邱秋接过放在一旁,对二人笑道:“你们二人做得很好,辛苦二位了。”
明轩脸微微红,一本正经的道:“先生有事,弟子效其劳,本是天经地义的事,谈何辛苦。”
杜奇峰圆圆的脸拉开一个笑容道:“不辛苦,不辛苦,为先生效劳,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他说着语气一转道:“只是我有几个友人,亦是非常崇敬先生,听我是先生弟子,便托我来问,不知先生可否为他们写些鼓励之语,若得先生墨宝,他们定是会十分开心。”
邱秋想起自己那笔字,虽不难看,但也仅仅是不难看,哪里能拿来当墨宝,便委婉拒绝道:“我的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哪里能给别人当墨宝,这字便算了吧。”
杜奇峰犹不死心道:“先生过谦了,亦不必多写其它的,只写个名字也好。”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叠纸笺来,这叠纸笺实在漂亮,颜色鲜艳,花纹精致。
杜奇峰又是祈求又是装可怜的讲了半晌,邱秋扭不过,只得在这纸些纸笺上写上乐正桑的名字。
杜奇峰接过邱秋写好的纸笺,满面笑容,眉梢眼角的喜意藏都藏不住,圆圆的脸都快皱成一团。
明轩开始并不喜欢杜奇峰麻烦先生,如今见着邱秋的墨宝,亦是红着脸,双眼发光的讨要一张纸笺,邱秋自然不会拒绝,将一张写好的纸笺递给他。
两人都得了自己喜爱的东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他们走后,邱秋也开始准备明日的课程内容。
第32章 头号迷弟 这日的文宗十分热闹,商门宽……
这日的文宗十分热闹, 商门宽阔的演武场上,聚拢了一堆堆的学子。规整的青石板上安置着几张四方桌,四方桌上摆放着一叠叠颜色艳丽的纸笺,纸笺被珍重的镶嵌在雕花木框里, 宛如一幅幅小小的挂画, 看着分外精致美丽。
在四方桌两旁竖着两根高高的杆子, 杆子上方挂着一条宽半尺, 长一尺的赤色布条, 布条用毛笔龙飞凤舞, 行云流水的写着一行大字, “花神乐正桑墨宝,有缘人皆可得。”
杜奇峰站在四方桌后面, 目光在围观的学子身上扫了一圈,笑咪咪的高声道:“诸位, 我知晓你们都是为了乐正先生的墨宝而来,但诸位也应知晓, 乐正先生一向含蓄内敛, 不喜张扬,至今也没有墨宝留存, 我也因是乐正先生的学生,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让先生怜惜我, 赠我这些墨宝。”
他语调微微扬起,眸光闪闪发亮, 接着道:“……这些墨宝于我而言本是极为珍惜之物,但我想着诸位与我一样皆是崇敬先生之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我本着同门之谊,便忍痛割爱,匀出些先生的墨宝来予你们,只是我得收些幸苦费……”
有学子打断他:“杜奇峰,你莫要在这里装模作样,文宗内谁不知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谁知晓你这是不是真的乐正先生墨宝,作假的事你又不是没有做过。”
杜奇峰眯着眼看说话的人,蓝色长袍衣襟前面的花纹是一朵盛开的玉兰,原来是四艺门的学子。他脸色一板,冷笑道:“这位四艺门的师兄,我杜奇峰以前虽做过不少混账事,但如今身为先生的学生,怎么可能做污蔑先生清誉的事情,我敢拿北水杜家的名声发誓,这些墨宝皆是先生亲手所写,且,先生明日便要来商门教学,你们若不信,亲自问她便可。”
四艺门的学子见他说得如此决绝,亦不在多说,而是双眼发亮道:“乐正先生明日便要来教学?我一定要去听一听先生的教诲。”
杜奇峰道:“自然。”
周围的学子也议论纷纷道:“挑战台之日,先生的风采让我至今难忘,亦不知道她教学时又是何种风采。”
“……明日教学,我定要去的……”
“……我亦是……”
“……我与你们一起……”
杜奇峰轻咳两声,将话题拉过来道:“这墨宝难得,诸位只需付我100两银钱,便可拿走一幅,这价钱可是相当公道,错过这一次,以后就不一定有机会了。”
有学子迟疑道:“你这也太贵了吧……”
杜奇峰沉下脸色,冷声打断他:“先生的墨宝本就不是银钱可以衡量的,我亦是看你们皆是崇敬先生的学子,才将这些墨宝卖与你们,你若不愿买,自行离去便可,万万不可用太贵这样的话来侮辱先生的墨宝。”
他这一席痛骂使得学子闭上了嘴巴,接着人群中便有人道:“我买,一百两给你,将先生的墨宝给我一幅。”
这一声叫醒了其它学子,纷纷道:“我买!”
“……我也买……”
“…我要两幅……”
杜奇峰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收钱,一边将装裱好的纸笺递给他们,嘴里不停道:“别急……一个一个来……这是你的……这是他的……”
不一会儿,四方桌上的纸笺便少了大半。
明轩过来便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气得脸色发青,这杜奇峰简直是败类中的败类,竟敢拿先生的墨宝去卖,怪不得他死缠烂打非要先生写下那些纸笺。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先生的弟子,简直是在侮辱先生的清誉。
从人群中挤过去,半晌,终于走到了杜奇峰身边,明轩一把拽住他,冷着脸道:“你这是在做什么?竟敢拿先生的墨宝来卖,还有没有点羞耻之心。”
杜奇峰正卖得起劲,突然被人拽住,将手臂往回扯,不耐烦道:“走开,走开,没看到我很忙么……”扯几下没扯动,转头便见着明轩十分难看的脸色。
他心里一紧,这家伙自称先生的头号弟子,又古板得很,十分难对付,于是讪笑道:“原来是明轩兄啊……”
明轩将他拉扯道一旁,冷声道:“将银钱退回去,把先生的墨宝收回来,不然我与你没完。”
杜奇峰一听要退钱,肉疼得厉害,上次南楼的那些银钱便让他疼得几日都没睡好,这收回来的银钱怎么可能退回去,便一本正经道:“明轩兄,我做这些也是为了先生好啊,你看看这些学子,都是崇敬先生之人,他们又不像你我,能在先生面前听教诲,多可怜啊,难道连一幅聊以慰藉的墨宝,你都忍心要回来么?”
明轩冷笑道:“你少给我扯这些,要么把墨宝要回来,要么与我去见先生,让她知道你做了些什么狗屁事。”
杜奇峰自然不愿,两人拉拉扯扯之时,围观的学子突然噤声,乖顺的从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一群五大三粗,魁梧健壮的学子缓缓走来,领头的学子虎背熊腰,满脸凶悍之色。他啪的一声拍在四方桌上,桌子震了震,虎目微眯,声音微哑:“杜奇峰?原来是你啊,便是你在卖花神的墨宝?”
杜奇峰看到这人,神色微僵,心里哀叹,兵门的这群家伙怎么来了,他们不是最不屑这些东西么?面上却挤出一个笑容道:“谭师兄,你怎么来了?”
谭云止笑了笑,左脸上一指宽的刀疤显得更加狰狞,他掏出一把银票扔过去道:“花神的墨宝我全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