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衍拧着眉,从袖中掏出几粒核桃大的黑色圆球递给她道:“这霹雳弹有些用处,你拿着放在身边防身。”
看着这颜色与形状,邱秋便记起齐若溪在南楼扔的那几粒,威力不是一般的大。她现在这处境,正是需要这种东西,便没有客气的收了。
简玉衍紧蹙眉头似乎松了些,道:“小青和小红都是品级不低的武者,你若出行,带上他们便可。”
邱秋都应承下来,又说了会儿话,简玉衍方才离开。
出了太恒峰,简玉衍有些恍然,他这几日都有事在身,本没有空暇。但听到乐正师妹搬到太恒峰上的消息后,便将手头上的事都放下,赶了过来。
问乐正师妹那句话,他亦不知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回答,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卑劣极了,乐正师妹是阿智的未婚妻,阿智亦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不是兄弟,却亲如兄弟。他们若是在一起,不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吗?自己这般作为,又如何对得起阿智?但若让他放弃,光想一想就觉得很难受。
长这么大,他是头一次如此喜欢一位姑娘,摇光城的初见,花朝会上的惊艳,一路上的志趣相投,初元城的陪伴,无不历历在目,舍弃,哪有说的这么容易?
看着头上的日光,简玉衍只觉得分外刺眼。
***
简玉衍走后没多久,章兰芝登门而来。
邱秋将人引到外厅坐下,又让小青上了茶。
章兰芝打量着周遭,意外道:“虽知晓乐正先生便是江上长老的未婚妻,未曾想没过几日,乐正先生便住到这太恒峰上来。”
邱秋笑了笑:“只是没了院子,又想着太恒峰离商门近,便来借住几日罢了。”
章兰芝不置可否,将新做好的身份牌递给邱秋道:“明日商门便要开课,乐正先生莫要忘记才是。”
邱秋接过身份牌,微笑道:“章先生可否为我讲解一些商门的规矩,只盼明日不要出丑才好。”
章兰芝掀了掀眼皮,淡淡道:“这次大考,商门录了两百学子,算上以往的约莫一千左右,你是新来的先生,给你安排的课程不会很多,无须担忧。”
“……至于规矩,商门不是经门那些古板的老家伙,没什么需要讲解的,听赵监丞安排便是。”
“……只一条,”章兰芝慢吞吞道:“有钱不赚王八蛋,银钱送到眼前,万万不能放过,不然便是堕了商门的名声。”
邱秋忽然想起那日遇到的杜奇峰,也是这种论调,先生都是这般模样,怪不得能教出这种奇葩的学生,这商门着实有些意思。
章兰芝见东西送到,放下手中的白瓷茶盏,起身告辞。
邱秋亦没有多留,送他出门去。
第30章 商门开课 经过几日的筛选,文宗一年一……
经过几日的筛选, 文宗一年一度的大考终于结束,文宗各门也忙碌起来。
商门,诚信堂内。
赵监丞胖胖的身子坐在首座,带着硕大金玉戒指的大手搭在倚背上, 狭长的眼睛扫了一圈, 拧着眉道:“乐正先生为何还没到, 章先生, 你可曾告知到了?”
章兰芝靠在椅子上, 手肘撑着倚柄, 掀了掀眼皮道:“当然, 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话未说完,门被推开, 邱秋走进来,朝几人施了个礼, 告罪道:“桑估算错了时辰,因而来迟, 还请各位先生见谅。”
她今日身着青衫襦裙, 乌黑的秀发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发上简单的插了一枝翠翘, 衬得容貌越发清雅秀丽, 比往日又多了几分文气。
赵监丞见着这幅打扮的邱秋, 亦是眼前一亮, 不自然的咳嗽两声道:“乐正先生既然来了,还请入座吧。”
邱秋环顾一圈, 见章兰芝边上有一个空席,便走过去坐下。章兰芝抬眼扫了一下她,并未阻止。
见人都来齐了, 赵监丞道:“今日是商门开课的日子,按照惯例,须得带着学生祭拜商祖,往届的学子都由自己的督导带领祭拜,各位先生到时领着各自的学子前往祭庙。”
“……而今年新录的学子,尚未任命督导。”赵监丞看着邱秋,“……乐正先生才华横溢,亦是新来的先生,不如便任命你为新录学子的督导,由你来带领他们祭拜。”
邱秋一怔,这督导有点像前世学校班主任的意思,若成了督导,以后的杂事只怕不会少,她又不是真的来教书育人,忙推却道:“我年纪尚轻,又是新人,没什么经验,恐难当大任。”
赵监丞笑起来,胖胖的脸上竟有几分和蔼:“乐正先生不必谦虚,你的才华,大家皆是有目共睹的,就凭你那句“以商止战”便可当做圣言,何况为一群学子的督导呢?这事就这么定了。”
右手位的石先生亦笑道:“乐正先生年纪虽轻,却有大才,能得你当督导,亦是那群学子的福气。”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邱秋再推却就显得不近人情了,只得应承下来。
赵监丞见邱秋应了,满意的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见时辰快到了,便带着众位先生去了商门外的演武场。
演武场约莫四十仗长,三十仗宽,皆是由规整的青石板铺成,看着十分宽大辽阔。四周又堆砌有高大的围墙,围墙周边还有哨台,哨台上伫立着身穿铠甲拿着长枪的列卫,看着竟是比军队的操练场还要威风一些。
赵监丞领着邱秋一行人到时,演武场上立满了学子,学子们皆身着蓝袍,胸前的衣襟上都绣有海棠花纹,远远望去,彷若一片蓝色的海洋。
见着几位先生,场上发出一片欢呼声。赵监丞站到演武场正上方的石台上,对着众位学子道:“春耕夏耘,商门又迎来了新的学子,希望在来日的学习生涯里,你们潜心苦学,不负初心。须知人生在勤,不索何获,望你们从商门离去时,皆能有所得。”
场上的学子们异口同声道:“谨遵先生教诲。”
赵监丞又道:“乐正先生学识卓越,才华横溢,我将任命她为新录学子的督导,望学子们尊师重道,虚心求教,亦望乐正先生倾囊相授,勿敝扫自珍。”
邱秋与一众学子同声应是。
接着赵监丞便让各个先生带领自家学子去祭庙,祭庙在文宗最中心的位置,每年新录学子后,文宗五门都会带领自家学子前来祭拜。
祭庙有五座,分别供奉了商门有商祖之称的管士,济门提出仁义治国的孟士,经门写出南华经的庄士,兵门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为宗旨的孙士,四艺门却又不同,供奉的是琴、箫、筝三样乐器,誉为乐之理乃天地自然之理,自传于天地自然,人像皆不可供奉。
到了祭庙,赵监丞站在最前,邱秋等几位先生随后,接着便是商门的学子。众人站定,便是一声钟响,有人唱道:“……开祭庙……”
朱红的大门缓缓开启,赵监丞率先进去,邱秋几位先生随后,因祭庙并不是很大,学子们皆站在外面。
接着又是一声:“拜!”
众人跪下,又如此三次,方才算完。拜完之后便是上祭品,用的是牛、羊、豕三牲。上完祭品后,又是三次跪拜。
终于祭拜完了,邱秋便领着新录的学子去了商门的学堂。
学堂内,邱秋目光扫向众位学子,还见着几张熟悉的面孔,比如在南楼扔霹雳弹的齐若溪,比如被齐若溪打的杜奇峰,这让邱秋十分讶异,齐若溪还能理解,这杜奇峰不该是新进来的学子吧,怎会在这里?
学子们见着邱秋也很兴奋,乐正桑的名头已经够响亮了,这位新先生还是与琴仙司马清月齐名的花神,更遑论还有那场挑战台辩论。
如今看着站在前方清雅脱俗,容貌清丽的女子,学子们敬佩的,崇拜的,惊艳的,各种目光汇聚在一起,皆投射到邱秋身上。
顶着这么多目光,邱秋相当的坦然自若,她笑道:“我亦是第一次当先生,只盼以后能与你们共同学习,若有做得不足之处,也望你们能够与我说,莫要误了你们才是。”
有学子道:“能得乐正先生教导,是我们之幸。”
其余学子七嘴八舌的附和,有的学子还叫着花神的名号。
邱秋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待学子们安静下来,方道:“为了以后的学业方便,我将在你们之中选出两人来做我的助手,专管学业之事。”
这是她刚刚想出来的法子,既然不能推却,便提拔两个班委,将事情都交由他们去找,自己不就得了空暇。
此话一出,堂内的学子们都雀雀欲试。邱秋目光转了转,先点了杜奇峰道:“这位学子好似不是新录的学子吧?”
那日邱秋带着帷帽,杜奇峰自然没认出她来,但邱秋在挑战台上的风采,他是见着了,亦被这位新先生的那番言论震撼住。被邱秋点名,他本是十分高兴,但听到询问的内容便有些难堪,圆脸都皱起来,带着几分羞耻道:“……我因课业没过关,被监丞要求与新入商门的学子一起重学。”
原来是个留级生,邱秋对杜奇峰的印象很是深刻,还以为商门的学子都是这般模样,没想到他在商门中才是另类。又想到语出同源的章兰芝,直觉此人以前应是他的学子。便也问他:“你以前是在章先生门下学习?”
杜奇峰奇道:“是,先生为何会知晓?”
邱秋笑了笑,并未回答,而是道:“既然如此,你便作我的第一个助手吧。”
杜奇峰闻言笑得十分开心,拱手拜道:“定不负先生所望。”
其余学子便有不满之言,其中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学子站起来,对邱秋拜了拜,方道:“此人因学业不合格而留学,可见是块朽木,怎能成为先生的助手,我熟读管士商学,家里亦是以商为业,虽不能说善于经营之道,但从小亦是耳濡目染,自荐为先生助手。”
邱秋笑着问杜奇峰:“你如何说?”
杜奇峰笑起来,圆脸上带着几分嘲弄,“管士商学这东西,我七岁时便能背了,至于家学渊源,不知中枢域杜家算不算?”
此话一落,学子们倒吸一口气,有学子惊道:“难道是与南齐北杜齐名的杜家?”
圆脸学子笑笑并未否认,堂内学子看他目光一下变得不一样了,蓝袍学子深深看他一眼,重新坐下。
邱秋看足了好戏,见众人再无异议,才目光一转,又点了齐若溪,道:“你便做我的第二个助手吧。”
齐若溪是这批学子中唯一的女子,又出自南山齐氏,其余学子自然毫无异议。
然而齐若溪却起身道:“我才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的助手,更不会做你这个女人的助手。”她一脸敌意的看着邱秋,面上的神情十分傲慢。
邱秋眯着眼,突然想到这齐若溪好像喜欢江上智,这是把她当情敌了,本想着她是齐若瑜的堂妹,因齐若瑜的关系对她照顾一二,没想到碰了个硬钉子。
对这种娇蛮少女,邱秋亦不生气,笑了笑:“你既不愿意,那便算了。”
她本就长的美,眉头微蹙,便让人心生怜惜,这般大度的模样,却引得其他学子不满起来。
刚才坐下的蓝袍学子却站了起来,拧着眉道:“齐小姐,南山齐氏没有教导你尊敬师长吗?”
齐若溪扭头道:“她才不是我师长!”
蓝袍学子冷声道:“乐正先生是我们的督导,亦是我们的恩师,齐小姐既然进了商门就要守商门的规矩,要耍威风,回你齐家耍,莫要将你齐家的脸面丢到商门里来。”
齐若溪怒道:“你再说一遍,你找死吗?”
蓝袍学子嘲讽道:“齐小姐人品不好,耳朵也不好吗?”
其余学子亦议论纷纷道:“这南山齐氏的威风也太大了吧,竟耍到玄宗来了。”
“……小小年纪便这般娇蛮,也不知谁敢娶……”
“……乐正先生性子真是太好了,真是个温柔的人……”
齐若溪正要发怒,便被身边的一个青衣学子拉住,小声道:“我的齐大小姐,众怒难犯,你还想不想呆在商门了。”
邱秋亦转移话题道:“齐学子既不愿,那便你吧……”她指了指刚才自荐的蓝袍学子问:“你叫什么?”
蓝袍学子十分激动,整了整衣冠,郑重拜道:“小可明轩。”
邱秋笑得十分好看,“以后便要麻烦你们二人了。”
两人都连忙道:“不敢。”
任命了班委后,便是关于课程的安排,邱秋便将此事交给了新任命的两个助手。
这样忙了一日,回到太恒峰,西沉的红霞都染满了天空。
第31章 桃树 玄宗,天柱峰天柱峰因是玄宗最高……
玄宗, 天柱峰
天柱峰因是玄宗最高的山峰,红红的落日瞧着比寻常还要大一些,余晖下的晚霞侵染了天空,远远望去仿佛整座山峰都沉静在这片血色的霞光里。
江上智从主殿出来, 后面跟着澹台姐弟。他依旧一身月白无纹的长袍, 束着一根同色腰带, 衬得身姿越发挺拔修长, 冷峻的面容, 清冷的凤目, 浑身上下透着冷漠的气息, 让人不敢接近。
澹台明夏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而行, 笑道:“我姐弟二人入文宗之事,要烦劳逐月了, 只盼没误了你的事才好。”
江上智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冷淡道:“无妨, 既是宗主吩咐, 我自会给你们安排妥当。”
澹台明夏一噎,这几日相处下来, 对他的行事风格也颇为了解, 便笑了笑继续道:“虽是如此, 但文宗入学向来严格, 你带我二人前去,在外人看来亦是借了你的光彩, 恐怕对你名声有些妨碍,算是我们姐弟欠你一次。”
江上智脚步顿了一下,瞧着身旁这个非要送他人情的女子, 突然想起太恒峰上某个向他要人情的家伙,果然,不是每个女子都如她一般厚脸皮。这样一想微微有些出神,直到澹台明夏疑惑的目光望过来,方淡淡道:“这是宗主的吩咐,澹台小姐若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便将这份情面记在宗主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