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用了一些药丸压制毒素,但一直未清理干净,来到摇光城认识齐大哥,知晓他见识广宽,便请他帮忙寻找名医,沈老先生便是齐大哥推荐给我的。那日前去拜访,方知晓这毒竟是魔门中人的手段…”
这番话她是思量许久的,七分真掺着三分假,这样拼凑在一起,该是很难分辨出来。且她说得也是实话,她确实不知晓这灭魂丹是魔门的手段,虽然之后有怀疑过南寻殷可能与魔门有关。
江上智目光微动,却道:“将手伸出来,我看看。”
邱秋一怔,撸起袖子,将手放到石桌上,雪白的晧腕纤细柔弱,仿佛一只手便能将它包裹住。
江上智将两根手指搭着上面,手指下的肌肤滑腻细致,不像是吃过苦的。半响,方将手指收回来,道:“从脉象来看,这毒似有似无,若非有些本事的名医,很难察觉出来,果真不简单。”
这话邱秋也听沈老先生说过,便叹道:“我知晓,沈老先生说这毒在奇毒中亦是上上品,怕是这辈子也解不了了。”
江上智凤目微抬,淡声道:“谁说不能解。”
邱秋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江上智道:“这奇毒虽变化多端,但有个以力破巧的法子,只需要大宗师级别的武者,将元力灌入体内,把毒素逼出即可。”
邱秋亮起的眸光又暗了下去,她记得自己想修练元力时,紫薇也说过,只要能找到大宗师级别的武者给她开拓经脉就能修炼,但这大宗师级别的武者又不是大白菜,哪里是想寻就能寻到的?且她也只有一年的时间,只怕寻到了,也来不及。
她叹一口气:“你这法子与没说有什么区别,大宗师的武者,哪里是能轻易寻得的。”
江上智看着她黯淡下去的小脸,端着茶杯的手微顿,道:“大宗师级别的武者,宗内不就有一位么。”
邱秋眼睛倏地睁大,声音微颤:“你什么意思?”
江上智见她这般模样,倒真与那狐狸犬一模一样了。凤目中有些笑意,缓缓道:“我虽拜在宗主门下,但因学得功法特殊,与太上长老一脉相承,若真算起来他才是我师父。逼毒之事,对大宗师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只可惜他老人家未在宗内。但最多半年,他老人家必要回宗的,到时,我便去求他一求,让他帮你把毒解了。”
邱秋难得沉默了,半响,才抬眸看他,问:“你为何要这般帮我?”
江上智轻轻道:“你既是乐正桑,我帮你该是理所当然之事。”
邱秋垂眸又抬了起来,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如此,便多谢了。”
这话说完,又回到正题上,江上智道:“澹台姐弟,你对他们二人可曾了解?”
邱秋摇了摇头,不解道:“他们有问题么?”
江上智道:“若说与乐正桑有深仇大恨,便只有他们二人最为可疑。”便将澹台家与乐正家的渊源说了,他又道:“这事我会让人去查,你若无必要,别再离开玄宗。”
邱秋自然应允,在未找到幕后凶手之前,她是能不出去就尽量不出去。
这番谈话之后,邱秋本该放下心来,但悬着的心却被挂得更高了。
江上智说帮她去求大宗师,但她并不是真正的乐正桑啊,若是被拆穿,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可能小命不保。
但江上智的话确实也给了她另一种选择,南寻殷不可信,江上智不能信,如今便只能见机行事。若是能哄骗江上智给自己解了毒,她便可以找个机会悄悄溜掉,既解了毒,又摆脱了南寻殷,当然是最好的法子。
而偷钥匙亦不能耽搁,若是能在身份被拆穿之前偷到钥匙,就算被江上智发现,也能去找南寻殷解毒。如此,这两种法子皆不能放过。
第38章 生气了? 太恒峰的初夏微凉,日光明晃……
太恒峰的初夏微凉, 日光明晃晃的挂在蔚蓝的天空上,十分清爽。
院子内,一年四季盛开的雪桃依旧繁茂,夏风拂来, 零落的粉白花瓣洋洋洒洒, 铺满了整个院子。
邱秋坐在石凳上, 手边放着一封从初元城送来的信, 落款是紫薇的名字。但邱秋却认得信封上的笔迹, 苍劲有力, 潇洒肆意, 这是南寻殷的字。
将信封启开,便是几页薄薄的纸。邱秋将信纸展开, 一目十行的读下去,越读心里越是像泡在冬日的寒冰里一般, 泛起阵阵凉意,初夏的日头也不能让她感到半分温暖。
南寻殷将她这些时日的行程, 遇到的人, 甚至她悄悄去沈园,与沈老先生那番对话, 她说了些什么, 沈老先生说了些什么, 都事无巨细的写在了信里。邱秋全身发冷, 她自以为这些时日的自由,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从头到尾都在南寻殷的掌控之中。
这让她无比心惊的同时又感到十分畏惧,在玄宗之内,这人也能如此的掌控她的行踪, 这该是多么恐怖的手段,面对这样的敌人,她真的有选择的余地吗?
这封信里没多写一句威胁之语,却处处透着警告的意味,他是在告诉她,她的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下,若是她敢有异心,甚至不用他出手,只需把她不是乐正桑的事情散播出来,江上智一旦起疑,她所仰仗的便是空中楼阁,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到时莫说解毒了,只怕不能活着走出玄宗。
桃花树下,邱秋静坐了许久。雪白的狐狸犬绕到她裤脚下,湿湿的鼻头蹭了蹭她的脚踝,邱秋才猛然惊醒。弯腰将狐狸犬抱在怀里,邱秋抚摸着毛绒绒的犬背,渐渐的安下心来。不管前路如何,总该要试一试才会甘心。若是被这几页纸吓破了胆,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算了,何必谈什么以后。再说南寻殷也不是无所不能,太恒峰便是他绝对无法染指的。
这时,小青过来回话说:“先生,谭云止前来拜见。”
邱秋不动声色的将石桌上的信收入袖中,闻言先是一怔,疑惑道:“谭云止?我并不识得此人。”
小青也是微讶,解释道:“谭云止是兵门的学子,在文宗里颇为有名,他自称是先生的学生。”
兵门?邱秋脑海里浮现一张狰狞的刀疤脸,心想不会是这位粉丝吧。既有了猜测,便吩咐小青将人迎进来。她趁着这个空隙,先回了屋里将信处理掉,又换了一身浅色的齐胸开襟襦裙。
回到院子,便见着她的粉丝那比常人高大的身影,今日的谭云止穿了一身玄色金丝莽袍,腰间系了一根同色腰带,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远远望去,比往日要华贵三分。
见着邱秋,谭云止露出一个笑容,却因为脸上刀疤的缘故,显得有些狰狞。他道:“先生来了。”
邱秋笑了笑,:“谭学子,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谭云止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拧着眉,轻叹道:“先生叫我云止即可,谭学子未免太生疏了些。”
邱秋缓了缓,道:“文宗学子,我皆如此称呼,哪有生疏之理。”
谭云止上前两步,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她色身上,虎目微闪,颇为失落道:“我原以为先生与我情分是不同的,看来是我多想了……”
邱秋身体微僵,虽知谭云止并无恶意,但看着对方比自己高大许多的身躯,还是倍感压力,又被他的目光灼灼盯着,一副她不同意便不罢休的模样。只得微微尴尬的叫了声:“……云止,说的哪里话。”
得了满意的答案,谭云止退后两步,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将手上拎着的一袋东西递给邱秋道:“这只狐狸犬正是换牙之时,最是难管,这袋东西或许能帮你解决些烦恼。”
邱秋接过一看,是些磨牙棒,小木球这类的东西。笑道:“……云止有心了,我昨日还想着帮它买些磨牙棒,今日你便送来了。”
谭云止见她接了,心里想着属下交代的话,便道:“小狐狸犬不知可还好,这几日我亦想它得很,可否让我瞧瞧。”
邱秋抬眸瞥了他一眼,虽知他并不是会为一只狐狸犬牵肠挂肚的人。但既然他这样说了,邱秋便将在院子里乱窜的小狐狸犬抱过来,递给他看,笑道:“它到是不认生,精力充沛得很,每日都要在院子里耍上大半日才行。”
谭云止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把揪住小狐狸犬的尾巴,将它倒着提起来。小狐狸受到了惊吓,呜呜呜的叫着,一双乌黑圆溜溜的眼睛转啊转,看着可怜极了。
见状,谭云止挑眉笑道:“果然很精神,你看它叫得多有劲啊。”
邱秋满脸黑线,这人是认真的吗?小狐狸犬听了这句话会哭的。忍不住提醒道:“你这样提着,它会不舒服的。”
谭云止凶恶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茫然之色:“为何?我在山中寻得猎物之时,亦是这样,也没见它们有何不适。”
邱秋正不知这句话该如何吐槽起,就见这人,换了一只手捏住狐狸犬脖颈处的皮毛,道:“这样可行?”
看着小狐狸犬难受的样子,邱秋十分心疼,上前纠正他抱狐狸犬的姿势,边纠正边抱怨道:“你从来没养过宠物么,总该看别人抱过吧,这样抱着,它便舒服许多……”
谭云止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雪白如玉的脸庞,乌黑的发丝,温柔讲解的模样十分动人。本因小狐狸犬产生的些许不耐,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闻着身旁传来的阵阵幽香,眉眼都舒展起来。
江上智回来便见着这温馨的一幕。男子高大,女子娇小,一人静静的说,一人惬意的听,怀中的狐狸犬呜呜呜的叫着十分和谐。
他却觉得有些碍眼,拧着眉道:“小青,我如何交代你的,怎可随意放人进来。”
小青在他身后不敢言语。
看着突然出现的江上智,邱秋捏着小狐狸犬爪子的手一滞,倏地松开,退后两步,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心虚,像是被抓到什么把柄一样。
谭云止也转头看他,脸上露出几分笑:“江上兄这话说得有些让人伤心了,我们认识少说也有十余载,怎会是随意之人。”
江上智抬了抬眼皮,凤目微动,冷淡道:“若论起来,我与你父亲是同辈,你该叫我师叔。”
谭云止脸色的笑意淡了,面无表情的看着江上智。他与江上智从小便互相看不顺眼,他觉得对方太装,对方觉得他太肆意妄为,两人向来说不到一块去,还偷偷约了好几场架。他开始赢多输少,后来输多赢少,扯算起来,互不吃亏。长大之后,他专攻兵道,江上智专心修炼,交集便少了,倒也相安无事。若非为了先生,他才懒得来这太恒峰。
邱秋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忙岔开话题,对江上智道:“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这话一出口,她就想扇自己一嘴巴,此情此景问这话,简直就是小电影里偷情被发现妻子的开头语。
江上智自然没看过小电影,他淡淡道:“事情料理完,便早先回来了。”
他们这一问一答十分熟稔,又有一股难言的默契。谭云止十分不爽,一把拽住邱秋的手道:“先生,你还未说完该如何抱这小狐狸犬。”
邱秋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看着江上智越拧越紧的眉头,只想着赶快把谭云止送走。虽然有时候吃点小醋能刺激对方的感情,但江上智此人与旁人不同,邱秋又刚得了他帮她解毒的保证,实在不想得罪他。便道:“今日便如此吧,云止你先回去,改日我再教你如何?”
谭云止本不同意,但转念又一想,下次还能以同样的借口过来,也算符合了他属下说的法子,便道:“如此,我便先告辞了。”
目送着谭云止离开,邱秋松了口气,转身去看江上智,却见一向清冷的逐月公子伸出修长如玉的手一把提起狐狸犬的后爪,冷声道:“果然还是送走了好。”
小狐狸犬先被谭云止揉虐,后又遭江上智毒手,整个犬生都快绝望了,呜呜呜的叫着,悲惨极了。
邱秋听得心都纠起来,有心上前解救,却被江上智凤目冷冷的一瞥定住。只得讪笑道:“小狐狸犬这么可爱,又无依无靠,送走它多可怜啊。”
江上智神情未动,淡声道:“谭云止既然很喜欢它,送给他便是,如何是无依无靠。”
邱秋心想这本就是谭云止送过来的,现在又给他送回去,算什么事啊。但这话当然不能对江上智说,只咬着嘴唇,一脸难过道:“这好歹是学子的一番心意,这样将它送与旁人,不知他们该如何看我这位先生。”
江上智却道:“你既是先生,便是他们的尊长,他们该敬着你才是,哪有尊长在乎小辈看法的。”
邱秋又说了许多好话,见他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忍不住也有了些火,带着几分气道:“你这是无理取闹。”
江上智一怔,对自己突然上来的情绪很是不解,心里从未有过的烦躁,将狐狸犬往地上一扔,淡淡道:“随你吧。”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邱秋怔了怔,他这是……生气了?
第39章 喜欢她 自那日之后,江上智又恢复了往……
自那日之后, 江上智又恢复了往日冷峻的模样,当日的失态仿佛只是邱秋的错觉一般。然而她还是感到了些许不同,以往江上智呆在太恒峰上的时间本就不多,这几日越发不见人影了。
清晨, 她起来时, 他已离开, 夜晚她睡下了, 他才回来, 以往还能一起吃个晚膳, 如今却好, 人都见不着了,问了小青几次, 只说是宗主交代的事情多,峰主十分繁忙, 故而都在外面用膳。而邱秋却觉得他好似在故意躲着她一般。
邱秋越发肯定这人是生气了,这般别扭的模样, 哪里像传闻里清冷如仙的逐月公子, 城里七八岁的小孩也不用这种我不和你玩的法子了。
然而这人目前却是她解毒的希望,还是能对抗南寻殷的人。无论如何, 邱秋都不希望与他闹得太僵, 便想着该找个法子哄一哄才是。
这几日的教学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闻名而来的学子是越来越多, 邱秋有点明白前世大学里被抢课教授的心情,既高兴又心累。且因抢课的学子实在太多, 为了争席位还发生了好几次争执,还好谭云止带着兵门的几位人高马大的学子过来维持次序,才让这样的事情没再发生。
邱秋本就不是来做先生的, 如今这般情景亦是她没有想到的,虽然将大半的事都分摊给了明轩与杜奇峰,但落到她手上的事依旧不少,这也使得她不得不忙碌起来。且她花神的名声实在太响,四艺门的先生们对她的古琴很是感兴趣,多次递帖子邀请她参加宴集,她拒绝几次后,也去过一二次。这使得江上智的事情是一拖再拖,直到文宗开始筹备新弟子历练,停了先生的课程,才让她喘过一口气来。